媽媽一直想把吃的都留給兒子，那三四歲的小男孩卻一直推給媽媽，奶聲奶氣說：“媽媽吃，媽媽最近走路都不穩了，我怕你像外婆那樣餓死了，再也不理我……”那女人低聲哭了起來。陸甄儀被那樣壓抑卻深痛的哭聲弄得眼眶濕了。她和徐尚武一起走過去，在母子倆身邊蹲下。那媽媽嚇了一跳，不過看到自己尋到的一點點食物基本都已經吃掉了，心下稍安，把剩下的一點涼的方便麵湯一飲而儘。孩子嚇得縮在媽媽身邊，警惕地看著他們。徐尚武從背包裡拿出一袋子法式軟麵包和一袋肉粒多火腿腸。陸甄儀微微笑了笑，說：“一起吃吧。”小男孩揉了揉眼睛，似乎覺得自己產生了幻覺。女人也一臉不可置信。陸甄儀看周圍沒什麼人，打開包裝袋，剝開了一根火腿腸，遞過去。女人還怕有什麼陰謀，小男孩已經受不了香味的誘惑，一把搶過去，狼吞虎咽吃了半根，才想起媽媽，連忙把剩下的小半根遞給了媽媽。“你吃，”陸甄儀溫和地說，“你媽媽有。”說著遞了一根給女人。那女人遲疑了下，但是想到兒子已經吃了，若是有毒，自己也不能獨活了，乾脆吃個飽，就收了下來，還沒忘說聲謝謝。徐尚武又遞給他們小麵包。母子倆狼吞虎咽，把一袋麵包和一袋火腿腸全部吃光，那個媽媽特彆不好意思地看著陸甄儀和徐尚武。“那個……你們是誰？謝謝……不好意思了……有什麼我能做的嗎？”陸甄儀點點頭，說：“我們倆剛來，不知道這裡情況，你能給我們說說嗎？”那個媽媽有點恍然，點點頭說：“你們剛來？難怪了……”“……不過這裡應該不是你們待的地方，這裡的人都是沒有能力的，在這裡等死……”女人慘然笑了笑，“我們都靠撿垃圾為生，就是看看什麼時候餓死而已。”她深吸一口氣，說：“……我是個烘焙師，本來開個西點店，我男人賣建材……我們日子過得挺好的，後來就地震了，他死了，我一個人帶著孩子……早知道還不如我去死，他拚了命救我們，我卻沒法保住他唯一的兒子，隻能眼看著這麼小的孩子慢慢餓死……”她說到最後，聲音似哭非哭，臉上表情也怪異而扭曲。“……隻要我的兒子能活，我什麼都能做……我去賣，隨便什麼男人，給點吃的就行……可是我很快就染了病，沒男人肯再找我……我們被扔到這個垃圾站來……”“這裡的人都是在等死……”她幽幽說，“看到那些垃圾沒有？被徹底翻過的還要運出去扔掉，要不大家沒地方住……誰去運呢？大家排日子，輪流去，一天10個人，這些人運氣好的能回來，運氣不好的是大部分，都是回不來的，喂了不知道什麼怪獸……下個星期就輪到我了……我不怕死，但是我死了，小川怎麼辦？他還那麼小啊……沒了媽媽，他一個人怎麼活下去？大概很快就會被人吃掉吧……”女人的哭腔已經很明顯了，她抽噎了好幾下，才勉強得以繼續，“我本來想，背著小川一起去，要死死在一起……”她瘦如骷髏的手抓住了陸甄儀的手，仿佛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遇到了你，不，您，能不能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她的眼睛緊緊盯著陸甄儀，仿佛在燃燒最後的生命，充滿了渴望和絕望。她知道，一個陌生人答應養大這麼點大的孩子太難了。“到時候我們陪你一起出去，”徐尚武說，“你也不想那麼早離開你唯一的孩子吧。”女人汙黑的臉上滑下兩行淚水：“……不為了他，我早就不想活了，可是，他活著，我也想看著他長大啊……”她失聲低低哭泣，輕微啜泣的聲音卻是撕心裂肺……第109章運送垃圾這個垃圾站的生活,顯然所有人都陷於麻木之中,不甘心的人也有,因此想要算計彆人傷害彆人的當然更多,陸甄儀親眼看到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把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騙到軌道旁邊沒人的地方,然後和一個老頭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女人一起,捂著她的嘴把她砍死了。當時是淩晨,所有人還在睡眠中,那個被害的女人連慘叫都沒發出來就遇害了。那三個人拖著那個女人去了以前夜間地鐵列車停靠的岔道裡，不知道是為了一點點可憐的食物還是乾脆就把那女人當成了食物。估計還是後者的可能性更高。陸甄儀覺得自己應該阻攔的,但是莫明的，她竟然提不起精力追過去。這樣的事情太多了，每時每刻都在地球上發生吧？如果那女人還沒死,她也許還願意追過去救她一命，可是那女人已經死了，就算追過去又能如何呢？不知道她是已經沒有了那麼多的精力和血性去管不平事，還是因為懷孕懶得動彈。或許是孕婦的天性會讓她一切以讓腹中胎兒少冒風險為行事準則和先決條件？她明明覺得悲哀，卻還是不想動。旁邊徐尚武還在熟睡，那個媽媽也抱著她的兒子沉睡在睡鄉裡，這時候昏暗的燈光照在他們臉上，那孩子終於也靜謐得如同任何一個正常的三四歲的孩子熟睡的樣子了，因為營養不良而瘦削微黃的臉上，血色淡薄的嘴唇微微翹起，孩子薄薄的嘴唇看上去分外柔軟精巧，如同某種不起眼的花的花瓣。這裡所有人睡眠時間都很長，至少在十二個小時以上，一個估計是因為空氣混濁，含氧量少，燈光昏暗，令人昏昏欲睡，還有一個應該是身體為了減少消耗的自發行為。到最後，陸甄儀也隻是在徐尚武和那對母子醒來後提醒他們，說了這件事。徐尚武的反應是憤怒又無奈，說：“哪三個人，一會兒指給我看，順便的話就了結了他們，省的他們再害人。”那媽媽的反應卻很平淡，隻說：“我去哪裡都抓緊小川，就是怕他被人殺了吃肉，雖然他身上也沒什麼肉了……”這兩天小川很開心，突然冒出來這樣一對叔叔阿姨，給他那麼多好吃的……再也不餓肚子了。災難發生時他才兩歲多，早已不記得衣食無憂的生活是什麼樣的了。這兩天他好像做夢一樣，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