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恪卻是臉一沉,他凝視了楚思一眼,向後退出一步,向前一跪,做出一個五體投地的大禮!他雙手置於身前,上身平貼,膝行幾步,足足的做出了三磕九跪之禮。\\“砰砰砰”以額點地的聲響不時傳來,聽到這聲音,本來還暗流湧動的大殿中頓時喜氣洋洋。這一禮!饒是司馬衍一直自詡為萬邦來朝的大國天子,也心中不由一喜:這個蠻子還挺識禮的嘛。楚思卻是一呆,瞬時間,一種難以形容的苦澀湧出心頭。她呆呆的看著伏在地上的慕容恪的後腦殼,心中說不出是感動還是愧疚。她清楚的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是多麼的驕傲,他驕傲得在自己的父王麵前,也強硬的不願下跪。他看不起晉人,更看不起司馬衍這個雖然坐在皇位,卻宛如傀儡的皇帝。他一直信奉的便是,鮮血用血來還。頭可斷,血可流,淚不可流,膝也不可軟!他內心驕傲至極,他目無餘人,在他的心中,所有的晉人都是軟弱無能,可以被他隨意處理,主宰生死的兩腳羊。如果不是必要,他根本就不屑來到晉地。可是,這樣一個驕傲至極的慕容恪,卻願意為了她向晉朝的皇帝下跪,還用五體投地的方式!他難道不知道,他這個動作一做,以後他在自己的國內,在自己的兄弟麵前,都會被人詬病?他。居然願意為了自己做到這一步!慕容恪啊慕容恪,你叫我情何以堪?楚思的眼前一陣昏花。淚水在她地眼眶中滾動著。====大殿當中,也是一陣竊竊私語聲傳來:“這鮮卑慕容氏還挺知禮的。”“是啊是啊,居然有人老是說他們狼子野心。狼子野心會對陛下如此畢恭畢敬?”“這小子還是慕容王室地一個王子呢,不錯,真不錯。\\”“這可不止。這小子不僅是一個王子,聽說還能征善戰,幾破趙國石虎大軍呢!”“啊。當真是如此人物?天朝幸甚,陛下幸甚!”晉朝積弱,到了現在已是無人看在眼中。雖說周邊的胡蠻不時有人朝貢,卻也是需要你的時候便胡亂送上一點東西,說些不知邊際的好話。饒是這樣,也是最多派此家臣到晉帝麵前下下跪。就算是晉朝自己的大臣,也因這個時候崇向莊老,少提儒家。對於禮節上也多有欠虧。可以說,司馬衍坐上寶座到現在,已經不見此禮久矣!慕容恪三磕九跪畢,額頭點地,朗聲說道:“陛下,臣乃胡族,本不該私窺上國美人。不過此女身份來曆不明,留在陛下身邊終久是禍。陛下不如把她賜給我為妻。慕容恪在此誓,陛下所賜。臣必珍之重之,終生愛之。”他抬頭見到司馬衍臉色微動,不由又說道:“陛下為天朝至主,是我等心中仰慕地無上之人。對於您忠實的臣民,難道陛下還舍不得一個食之無用的美人麼?”這“食之無用”四個字,如一麵鼓一樣,重重地敲打在司馬衍的心上。==不管是慕容恪一開始對著楚思說的“納之”讓王家人火大的同時也讓司馬衍心中暗樂,還是慕容恪現在對自己所行的大禮。都讓司馬衍一看到這個長得俊美的蠻族王子。便心情大好。他微微點頭,正準備應諾。正在這時。王思之騰地站起來,大聲叫道:“陛下,此舉不妥!把她嫁給這個蠻子,不如許給衛映以吧。”衛映以也騰地站起來,衝著司馬衍朗叫道:“陛下,臣不才,請陛下將此女許給微臣為妻。”司馬衍在王思之開口之際,臉上不由閃過一抹怒色,可一轉到衛映以的臉上,他這怒意又少了一些。在司馬衍沉呤之際,一旁的司馬嶽站起身來,衝著司馬衍長長一揖,朗聲說道:“陛下,慕容公子需要美人,你多賜給他幾個便是。至於這位楚巾幗嘛,陛下何不稍待幾日再做答複?”司馬衍微一沉呤後,衝慕容恪使了一個安撫地笑容後,朗聲說道:“吳王言之有禮。好了,此事暫停,來人,奏樂!”慕空恪的臉色有點不好,他沒有想到,自己做出了如此犧牲,還是沒有讓這個狗皇帝一口應承下來。他雙眼一陰,冷冷的想道:哼,你以為你不同意,我就沒有法子了麼?司馬衍一聲令下,絲樂聲四起,從進來後便緊繃著的眾人也放鬆下來。這時,楚思聽得身前的皇後低聲吩咐道:“你們扶著楚巾幗,另找一處位置吧。”兩個宮女應了一聲,走到楚思麵前盈盈一禮,楚思不等她們開口,便站起身來。現在王家不承認她的地位,皇帝也沒有強要納她為妃的意思,確實是不夠資格坐在這裡。兩個宮女在前,帶著楚思向著下麵的眾臣中走去。眾人看到楚思走來,都停止了私語聲向她打量不休。“近看更是耀目啊。”“是啊,瘐家女娘雖姿色楚楚,容光實不及也。”“正是正是。”“楚楚也是風姿,明豔也是風姿,一時瑜亮,一時瑜亮矣。”私語聲並不小,傳到了每一個角落。瘐氏女嘴角微挑,露出一抹不快來:這滿殿的討論聲中,屢屢將她與楚思相較。說來說去,聲音最多地認為她與楚思相差無幾。可另一部人說的卻是楚思比她更美,認為她更強一籌的寥寥無幾!居然寥寥無幾!“眾人的私語聲,在看到兩個宮女引著楚思站定後,都是一頓。楚思所站的地方,處於左側第五排的最後。這個位置,是在座的王氏族人最後麵,她的身前便是王思之。看來,陛下還是認為此女便是王家嫡女啊!楚思不用看,也知道身周地王氏諸人都臉色很不好看。她低眉斂目,淡定自若地跪坐在塌上。兩個宮女退出,一隊隊宮女手捧食盒,迤邐而入。音樂聲中,一陣宮女踩著舞步,翩翩然的出現在過道上。她們長袖飛舞,臉上塗著原原地鉛粉,一邊旋舞一邊朝著兩側的貴族們拋著媚眼。楚思安靜的端坐著,她所坐的地方,有點晦暗的光線,在她的臉上交織出明暗不定的圖案。這樣使得她明豔絕美的麵容,添了一分神秘。對於四周投過來的癡呆的目光,楚思仿佛沒有看到一般,依舊乖巧的低眉斂目。王思之一直轉過頭,盯著她打量不休。這時,場中的眾女一個旋轉,引得眾人一陣歡呼。歡呼聲中,王思之湊近楚思,低聲問道:“你是雲娘?”楚思抬頭與他四目相對,輕聲道:“是啊。”王思之一怔,他呆呆的望著楚思,臉色時青時白,片刻後,他苦笑道:“你剛才不認,是為了家族吧?雲娘,沒有想到你現在行事這麼得體了。這次,王家對不起你啊。”楚思淡淡一笑,陰暗中,左邊的嘴角勾出一個優美的弧度。她瞅了一眼王思之,輕聲說道:“不,我不是為了家族。”她輕笑道:“我隻是明白,如果成了兩方較力的工具後,後果很可能是死。我弄不清這些太複雜的政治交易,我隻是反司馬衍的行為而行之。”王思之深深一歎,凝視著她,低低的說道:“妹子,苦了你了。”這一句話,倒有點出乎楚思的意料之外。從上次相交她便知道,王思之可能是整個王家,對她最親的人。更可能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對她真正的在意的人之一。可是,現在聽到他說出這句話,心頭還是湧出了綿綿的感動。她長長的睫毛扇了扇,低著頭久久不語。片刻後,表情平靜了的楚思才低聲問道:“你可知道謝安現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