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簡直是出發前上帝賜予他的最高獎賞。等等,她剛才在說什麼,是如何發音的?Heinz,他的名字在她口中瀠繞,帶著她舌尖的蜜糖傳到他耳朵裡,美妙得無法比擬。比任何歌劇都要動人,比任何演講都要令人激動。他得克製,必須克製。“非常感謝,你的祝福會為我帶來勝利。再見,伊莎貝拉。”“好的,再見。”素素低下頭,特意錯開他明亮的眼睛。眼神無法說謊,並且淺顯易懂。他先她一步,為她拉開放映廳大門,漢斯守在門外,報告說:“女士,您的女伴已經離開。我告訴她國防軍征用了這間放映廳,而您已經提早回去。”素素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說謝謝,但她更害怕被人發現,她比地下工作者更加謹慎,繞開漢斯,很快消失在人群中。他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冰藍的眼睛裡寫滿憂傷。漢斯說:“少校先生,彆這樣,盧森堡會有更好的姑娘。”“唉……”他更加憂鬱,每每這個時候,煙就是她最好的慰藉。她還沒能聽過他的鋼琴演奏,否則她一定會醉倒在他精妙絕倫的技藝裡,這真讓人遺憾。海因茨離開的日子,巴黎一如往常。安東尼變得神秘,早出晚歸,寡言少語。維奧拉也開始打聽德軍在盧森堡的消息,這多少令人擔心。好幾次話到嘴邊,素素都沒能問出口。而消息靈通的布朗熱太太在早餐空隙告誡她,“聽著伊莎貝拉,你最好跟維奧拉保持距離。很多人看到她和德國人摟摟抱抱……”說到這裡,布朗熱太太叉著腰,搖頭感慨,“她一定在陪德國人睡覺,這實在令人惡心。”“傳來傳去的事情,不一定是真的。”素素說著,已經放下銀勺打算出門。安東尼回來了,正好聽到這裡,他的話更加極端,“男人們在浴血奮戰,這些放蕩的婊*子卻在迫不及待地爬上德國人的床。”“安東尼,彆讓我再聽見你詆毀維奧拉。”素素是個溫柔的姑娘,她很少用這樣的口氣說話,安東尼知道她已經動怒,很自覺地閉上嘴。布朗熱太太再次抱怨,“臭小子,你為什麼總是在天亮才回家,你究竟在外麵搞什麼?”“還能乾什麼?無非是運動、革命、罷工。”布朗熱教授看著報紙,無不諷刺地說著。安東尼給自己拿了板塊麵包,安安靜靜地吃著,對於父親的嘲諷不置一詞,他變了。素素開始了大三下學期的課程,早出晚歸。除了她不能忽略的郵差,海因茨似乎已經淡出她的生活。但是這一切總有意外,夜深人靜的時候,她腦中奏起《帕克尼尼狂想曲》,時間仿佛倒回聖誕舞會,她透過窗望著他,他也在,那畫麵成為不能訴說的畫作,撲麵而來的是一個時代的悲吟。他說著低沉的德語,在她腦海裡重申,“去看信,伊莎貝拉。”她對著玻璃窗微微歎氣,嗬出的熱氣遇上冰冷的玻璃立刻結出霜花。雅克街上一個人也沒有,布朗熱一家也早已經入睡。她套上大衣,走向午夜十二點的寂寞街道。風吹開她的長發,仿佛吹開一朵含苞的花,她在寒冷的冬天等待初春的溫暖,再大的風雨也無法阻止一朵花開的堅定。信箱上的黑色十字畫得有點傻氣,她打開信箱,抽出厚厚一疊信,沒有一封帶著收信人的名字,它們從盧森堡寄出,張開翅膀,共同飛向雅克街三十八號,卻沒有指定的接收人。素素回到臥室,拆開第一封。小蜜糖:路邊的花開了,我想摘下來送一束給你。農場的牛羊在哞哞叫,我想帶你回到巴伐利亞莊園。我的香煙已經超出份額,但這無法抑製我的狂思。盧森堡沒有雪,我多麼想念遇到你的雪夜。我想你,每時每刻。但是,我的小蜜糖,我甚至不敢在信中寫你的名字。我害怕惹你生氣,因為我是如此地珍視你。二月七日,在一個臭氣衝天的農莊。本作品源自晉江文學城歡迎登陸ahref=target=_bnk/a更多好作品第12章Chapter12Chapter12親愛的小蜜糖:盧森堡在下雨,而我在雨聲中想你。格雷文馬赫天氣晴,我在午後的陽光下思念你。亞當夫吊橋壯麗如畫,吊橋上走過一位黑頭發姑娘,讓我不能抑製地想你。大公府奢侈豪華,頭頂的水晶燈無法阻止我想你。憲法廣場正播放元首的演講,元首宣布德意誌吞並盧森堡的那一刻,我忘了慶祝,因為我的腦子裡全是你。三月二十二日,快天亮的時候,來自想要吻遍你全身的馬肯森先生素素沒能忍住,到底還是笑了出來。她很慶幸海因茨不在身邊,否則如此甜蜜的笑容,一定會讓他得意忘形。可憐蟲海因茨。那個在盧森堡夜不能眠的傻瓜,再帥氣的軍裝也拯救不了他的失魂落魄。在愛情裡沒有少校,也沒有帝國,隻有一個可憐的小乞丐,在深夜在淩晨在盧森堡聖母教堂祈求憐憫祈求愛。接著是第三封,不可否認的,他的鋼筆字寫得非常漂亮,完全可以在德語課上穿越,當然,如果內容不是那麼傻氣的話。親親小可愛:向上帝發誓,我絕沒有在情人節出去鬼混,即便盧森堡的姑娘說德語,但沒人比得上你。親親小可愛,你的嗓音讓我沉淪。都怪摩澤爾網穀的盧森堡白葡萄酒太迷人,是的,像你一樣迷人,讓我在公爵古堡裡喝得酩酊大醉。赫爾曼瘋狂地嘲笑我,因為我喊了一夜莉莉瑪蓮。他們可憐我,笑我是個陷入愛情的傻瓜,但我心甘情願。小蜜糖,小可愛,讓我做你的小馬,讓我做你的奴仆,讓我親吻你一切的一切。二月十四日,醉了也在思念你的馬肯森素素看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她想起頭一次見他,在大雪紛飛的夜裡,他的五官如美第奇雕像一般憂鬱,他的皮膚因為大量失血而染上病態的蒼白,仿佛是眾神殿裡佇立的豐碑,距離凡人三萬英尺遠。然而現在……素素笑著搖頭,她嘴角流動的笑容足夠點亮1941年初,沉悶壓抑的夜晚。他不在,她的喜怒哀樂不必掩飾。就像馬戲團永遠開心大笑的小醜,在幕後終於可以洗去油彩露出本來麵目。唯有在孤獨環繞的黑夜,她才能夠擁有真實的自己。親親小蜜糖:早餐時,咖啡蛋糕在嘲笑我的黑眼圈;午餐時,乳豬、熏火腿、熏豬脖子和鹹奶酪嘰嘰喳喳不肯閉嘴,它們像一堆在街角賭博的阿拉伯人,翻著它們的阿拉伯舌頭叫囂,快回去,快回去,不然你的小蜜糖就要被猶太裁縫搶走;下午茶,土豆蛋糕配蘋果醬終於安靜下來,但我開始擔憂,小蜜糖,彆理會法國男人,他們都是一幫油嘴滑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