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興趣在這號子裡稱老大,也沒興趣給誰當保護傘,我隻想早些離開這裡。不過我還是答應了給李老頭提供保護,我有我的考慮。我肯定要睡覺,我在睡覺的時候,可以讓李老頭幫我守著,免得我被那幫人暗害。儘管有李老頭的看守,我在看守所裡的第一夜,仍然是睜著眼睛睡的,我不能在這裡出什麼意外,不值得。我隻想伍子絮儘快把我弄出去,在外麵那個世界裡,有我很多牽掛,還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去處理。不過有了第一天的賭狠和力量展示,和後來我一直冷冷的表情,沒怎麼說話,那些人也沒有再找我麻煩了。進了看守所,才知道這裡麵比想象中的更黑暗,那些報紙電視中宣傳的,所謂的管教很耐心細致、苦口婆心之類的,全他媽的扯淡。這裡麵真正管教人的,不是外麵那些管教,而是號頭,還有號頭手底下的一哥、二哥之類的。號頭是老大,除他之外,還有兩、三個二哥、三哥居於‘領導’地位,那位一開始氣勢洶洶教訓史胖子,並試圖教訓我的年輕人,在這裡麵,地位其實很底。他屬於那種沒什麼頭腦的打手,正努力在號頭麵前表現自己,爭取能提升一下自己的地位。從李老頭的口中,我知道我屬於那種臨時性在這裡呆呆的,沒必要招惹的狠頭兒,號頭在試探過我一次之後,便不會在我身上浪費什麼精力,以免給他的領導統治地位造成不必要的動蕩。這樣也好,免得我要花些心思在他們身上。看守所裡的飯菜很差,饅頭硬得像石頭,而且從來都是冰冷冰冷的。所謂的菜,大概是從菜市場撿拾的沒人要的亂菜葉子,胡亂扔到鍋裡一煮,有時候甚至連鹽都忘了加。稀飯也是名符其實的稀,稀到隻剩水,幾乎沒有米的程度。起初幾天我實在吃不下這些東西,但李老頭對我說,倒掉那些菜湯和稀飯可以,但是冷饅頭要留下來。我聽了他的話,後來果然有一天,我實在餓得不行,結果一口氣把那些冷饅頭都給吃下了肚。號頭他們手上總有些火腿腸、榨菜之類的東西,是從管教人員那裡高價買來的,我進來的時候身上的錢都被搜光了,沒辦法買到那些東西。號頭他們現在花的錢也不是自己的,那個史胖子進來的時候,在鞋底藏了五百塊錢,很快就被他們搜了出來,當然還免不了挨上一頓暴打。李老頭說,可以讓我家裡人來看我的時候,打點一下管教,然後偷偷帶些錢給我。不過我進來的時候,那些管教是禁止我和外麵人見麵的,說是送我過來的人有交待,怕我串供。無所謂了,比起心裡的苦,身體上受的這些苦算得了什麼?昨晚開始下的雪,今天院子裡的地上已經鋪滿了雪,而且飄飄揚揚地又下了一整天。天黑下來的時候,李老頭看著慢慢沒過牆頭的夕陽,和往常一樣,大喊了一聲……“日落西山,減刑一天!”又熬過了一天,當然是減刑一天。但這種‘減刑’,對我這樣還沒判的人,是毫無意義的。晚上洗澡很有些痛苦,雖然經過前幾晚的鍛煉,已經對冷水洗澡有了那麼點適應,但是……今天的水實在是冰得刺骨。如果平時能吃飽吃好,這樣的冰水洗澡我倒是能挺得過去,但這些天,一直吃不飽,身體隻是在消耗,無法得到補充,這寒冷就越發讓人無法抵擋。在看守所裡,到了冬天,原來連熱水都是很奢侈的東西。不光是熱水,熱湯、熱菜、熱饅頭都讓你覺得很寶貴。這裡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如果我一直呆在這裡,我會瘋掉的。最可憐的是史胖子,他一直不很適應冷水洗澡,特彆是今晚這麼冷的情況下。所以,他決定不洗。但是那個一直欺負他的年輕人,卻逼著他非洗不可。史胖子不停地向他哀求著,希望這麼冷的天,可以不洗澡。但是那年輕人說,他不洗澡身上會臭,臭著他自己無所謂,但如果臭到了老大,那麻煩就大了,如果史胖子繼續堅持不肯洗澡,那他就會拿刷尿池的刷子在他身上幫他刷洗。史胖子在年輕人的逼迫和威脅之下,最後不得不一邊哀號著一邊把澡給洗了。睡了一整夜之後,早上聽到電鈴聲起床,全身凍得冰涼……起床後,按照慣例做體操,唱大合唱,記得第一天來的時候唱的是‘社會主義好’,今天唱的歌就比較歡快了:‘今天是個好日子’。在這裡麵唱這些歌,感覺還真是奇怪,說不出來的怪,沒在裡麵呆過的人是無法理解的。他們唱歌的時候,邊唱邊笑,今天的確是個好日子,太陽出來了,雪開始化了,到處滴滴嗒嗒的都是水。還有一件好事,管教一大早把我叫了出去。不知道他叫我出去乾嘛,不會是有人來看我了吧?真期待。我走前麵,管教走後麵,兩人相隔兩米左右,據說是怕犯人襲擊管教。我真要襲擊他,他走我後麵又如何?我到現在為止,仍然一直遵守著伍子絮先前的教誨,彆惹事,她會儘快來救我出去。所以,我不會襲擊管教,儘管今天可能是個‘越獄’的好日子。到了管教的辦公室,我不由得有些失望,裡麵沒人,看來不是有人來看我才把我叫出來的,隻是這管教要例行問我一些話。“犯什麼事了?”管教對我說話還算客氣,並且遞了一支煙給我。多半還是伍子絮和他們打過招呼,不然他應該不會對我這麼客氣。“被人誣陷……”我回了那管教一句。“哈哈哈,進這裡的,有一半人說是被人誣陷。”管教樂了起來,並且把一隻打火機推給了我。“謝謝。”我見他對我還客氣,所以也向他客氣了一下,然後拿起火機把自己那根煙點燃了。從來沒抽過煙,今天是第一口。很有些嗆人,感覺有些難受,但我強忍住了。“彆人誣陷你什麼?”那管教接著問了我一句。“詐騙。”回答完之後,我有些奇怪,這管教會不知道我是犯了什麼事?可能他真不知道,如果他真不知道,我好像也沒必要和他說這麼仔細吧?“騙錢還是騙色?”管教饒有興趣地看著我。我突然想了起來,李老頭曾經對我說過,這些管教平時也挺無聊的,就喜歡聽犯人聊他們的犯罪經曆,而且說得越詳細越好。特彆是犯下強|奸、強|奸幼|女、輪|奸之類的,那是要特彆一問到底,包括每個細節,比如女的叫了沒有,流水了沒有之類的……就曾經有犯人為了討好管教,把看來的成|人|小|說改編成自己的經曆講給管教聽的。我沒興趣討好他,所以我也不想編什麼故事給他聽。“說我非法集資。”我淡淡地回了那管教一句。“哦。”大概是沒聽到他想聽的故事,管教微微有些失望。大概他認為像我這樣的帥哥犯事,一定與情事有關。可惜了。儘管我沒有討好他,但他明顯還是比較照顧我的。按李老頭的說話,和管教談過話之後,如果可以到大院子裡放放風,那一定是和管教說的話很合適,管教心情比較好。“去外麵蹲著吧。”管教指了指他辦公室的門外。這句話,就是可以到大院子放放風的意思了。我向他道了聲謝之後,走出辦公室,來到了外麵的大院子裡。以前從來沒被關押過,也沒感覺過自由的珍貴。現在,才真正體會到,人活著,自由,真的是很珍貴的一樣東西。前些天,每天呆在號子裡,眼前就那幾個討厭的男人,確實很容易讓人煩躁,能看到幾個沒看到過的人,都會感覺很新鮮,甚至精神為之一振。我很快就察覺到了蹲在這裡的好處。一眼望過去,可以看到那邊的女監,隔著鐵柵,還可以看到裡麵的女犯人。李老頭說,在這裡麵關久了,突然能見到個女的,哪怕長得象頭豬,全身被厚厚的棉襖包裹著,你底下的那東西也保準立馬豎起來。我現在看到了女犯人,但我底下那東西根本沒豎起來。因為我餓。飽暖才思淫欲,餓成這樣子,是不會有那方麵欲望的。現在如果有人在我麵前擺上一塊麵包,和一個裸體女人,我會選擇麵包。因為我再餓,也不能吃人啊。一名穿著囚服的男犯人,推著輛小推車,敲開了女監的門,大概是給她們送什麼東西去的。女監中一個二、三十歲的女犯人探出頭來,和那男犯人說了幾句什麼,然後男犯人回頭四處看了看。我連忙望向了一邊,不想讓他們發覺我在看他們。隨後我無意中又掃回了那女監的門口,發現那男犯人身體前傾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