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已親手殺了她(1 / 1)

陰司手劄 敘白 1726 字 2個月前

天帝都與她說了什麼……“沒什麼。”裡畔偏過了頭,神情有些躲閃,隨即“哼”了聲,不滿道,“他老人家不過是道出了你的真實身份,好一個天帝義子,還要將我賜你做妾呢!東籬大人如此身份尊貴,縱是閻君寶座,怕也入不了您的法眼,早晚是要重返九天的……”故作輕鬆的口吻,但任誰都聽得出裡畔的“故作”。東籬的眼底幾不可見地閃過一抹異樣,隨即坦然笑道:“無論我是誰,都是你所熟知的東籬,陰司才是你我該待的地方。便是以後,這處蘭亭殿,也與我無關。”他此言,仿佛在說……他會陪她在陰司,一直待下去,永遠待下去……“可你早晚要離開陰司,你是天帝義子,不可能永遠在那清苦的陰司……”裡畔垂下了眼簾,令東籬看不清她麵上的表情。頓了頓,裡畔忽然嘴角微微勾起,笑得有些勉強,“我是否,像誰?”東籬的手落在裡畔的頭上,眼神驀然溫柔下來,那溫柔,來得十分克製與隱忍,仿佛有說不清道不明的緣由。忽然,他的嘴角一揚,悠然散漫地攤了攤手道:“你可知這天上有多少位皇子,多少位帝姬?義子不過是占了好聽的名聲罷了,你可曾在天上,聽到哪位仙君喚我‘殿下’了?況且……你不像誰,你就是裡畔,也不必像誰。”正說話間,殿外的宮娥便端著衣物恭恭敬敬前來拜見二人,請示道:“是否請裡畔大人更衣?”嗬……裡畔還是頭回聽到這裡的宮娥正兒八經地如此喚她,果然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在哪兒都不罕見,東籬麵前,連帶著她都長了麵子。東籬見狀,便背過身去,作勢要走出,臨出寢殿前,他腳下微頓,囑咐道:“此番我回來,掐著時辰,此刻天帝想必已經得知消息。你換上衣服,隨我見天帝吧。早些完事,我們早些回家。”早些完事,我們早些回家。裡畔嘴角一抿,隨即忍不住向上悄悄翹起了一道弧度,點了點頭,在東籬身後用比蚊子還小的聲音,小聲地回應了句:“好。”他自然會陪著她,護著她,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在那之前,他會讓一切恢複原樣,回到起點。身後傳來動靜,東籬知道是裡畔更衣梳洗罷了,他的神色一斂,眼底的思緒蕩然消逝,嘴角微揚,便回過身來,向裡畔伸出了手。裡畔愣了愣,眼前的東籬鳳眸微挑,寬袖墜地,那等候她的掌心寬厚,指節修長,清風浮動,撩擺他的衣袖。裡畔如被蠱惑了一般,想也沒想,抬起自己的手,交入東籬的掌心中。隻見東籬眉峰微挑,似笑非笑道:“我是讓你交出所係腰牌。”裡畔這才低頭,見自己的腰帶上係著一枚出入蘭亭殿的身份牌。此物雖對被下令禁足蘭亭殿的她半點用也沒有,但近日起居飲食皆由仙娥準備,她也不曾留心過,此刻當即麵色漲紅,觸電般迅速收回了自己的手,解下自己的腰牌,氣呼呼地“啪”的一聲拍在東籬的手上。“我們既然要回家,你自然不需要這玩意兒。”東籬隨手將腰牌一丟。本惱羞成怒的裡畔,再一次被東籬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給撫順了毛。近了天帝崇明召見他二人的淩霄殿,便有殿前侍官遠遠地相迎,裡畔抬頭望著不遠處那高高懸於上方的“淩霄殿”三字,龍氣纏繞,猶如夢境中那自九霄降下的騰龍。裡畔的腳下不由地一頓,竟生出了幾分退卻的衝動。此番麵見天帝,與先前麵見天帝,裡畔的心境已然發生變化……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做了那可怕的夢的緣故。儘管裡畔所見到的天帝,看著和藹可親,並未以君王聲威為難她,他應該是仁慈的君主吧,九州三界才會在他的治理下,尚可相安無事。可那夢中身帶殺氣、要置畔離於死地的天帝崇明,此刻在裡畔的腦海中揮之不散……是那樣的真實。東籬似乎察覺到了裡畔的不對勁,放緩了腳步,攔在了她的麵前。見裡畔麵色略微有些蒼白,緊抿著唇不太肯上前,東籬淡淡一笑,寬慰她道:“怕什麼?天塌下來,有本閻君替你扛著,你隻管像過去那般,將我推出去就是。”裡畔的思緒一斷,抬起頭來。她自然知道東籬拿她調侃,是想緩和她緊張的心情,她不由地深吸了口氣,對上東籬笑意吟吟的眼眸,心底沒來由地安了下來。“是是是,有你在,夠我在哪兒都能橫行霸道了。”裡畔低眉順眼隨著東籬踏進淩霄殿,拜見了天帝崇明。可見她是能屈能伸的主兒,心中再怎麼恨不得逃離此地,麵上功夫卻做得極好,安分老實得儼然一個小媳婦。見東籬此番上天,是來領人走的,天帝崇明自大殿寶座上走下,來到東籬的麵前,麵目慈祥,笑道:“怎麼,對本君的安置不滿意?難為你看上這位姑娘,依本君看,留她在蘭亭殿侍奉你,也未嘗不可。”“陛下仁慈,隻怕你我君臣之間,似有什麼誤會。”東籬瞥了眼身側頭也不大敢抬的裡畔,麵不改色地微笑道。“哦?誤會?”天帝崇明似來了興致,若有所思地將這一對人兒上下打量了一番,點了點頭,“外人所傳,近日你長宿下屬屋子,是誤會?原想著,若是你喜歡,留在這兒討你歡喜也好,既是誤會……”“確屬誤會,此番東籬前來,乃是以上司身份,將我這屬下領回去。省得誤會加深,亂了陰司一眾仙職風氣,也免我這下屬回了崗位,不好抬頭做人。”東籬一本正經笑道,“再者,便是要做妾,這孩子怕是也未必會願意,便是她願意,東籬也從未有此意。”一側低眉順眼的裡畔隻覺得眼皮一跳,微微挑了挑眉,方才東籬對著她可是一番甜言蜜語,此刻又將她撇得一乾二淨。好在她裡畔是個知進退、明事理的,任東籬在天帝老兒麵前胡謅,亦一副混不吝的模樣,毫不在意,仿佛他們所說的人兒,和她半點關係也沒有。她自然是知道,東籬為了把她領回去,彆說睜眼說瞎話了,怕是再說下去,連她乃男兒身這樣的胡話都能謅出。天帝崇明見東籬麵不改色,又見裡畔的麵上並無不滿與醋意,便也不再為難他們,慷慨道:“罷了罷了,本以為是替你拾掇喜歡的物件,既是誤會,領回去便是。”東籬眉峰微挑,終於作揖拜謝道:“多謝陛下,陛下仁慈,但我這下屬離崗曠工的時日已久,便不再耽擱,這就領她回去受罰。”東籬領著裡畔告辭,天帝崇明也不攔著,可見是極其縱容他。裡畔心中想著,便也亦步亦趨地尾隨東籬身後,眼見著要走出這座壓得她險些闖不過氣的大殿,身後忽然傳來那天帝老兒的一聲輕歎。“少君,你已遊曆一段時日,早些回來吧。縱然這個孩子再像那個人,但始終不是她,你已親手殺了她,該放下的,始終要放下。”裡畔的身形驀然一頓,足下竟猶如頃刻間灌入千斤鉛一般,動彈不得。她不可思議地抬起了頭,麵色蒼白,思緒紛繁複雜得很,亂成了一團。少君……親手殺了她……方才天帝喚東籬什麼?誰又親手殺了誰?裡畔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東籬領出殿的,甚至後來東籬又與天帝崇明說了什麼,她也一概不記得了,隻知自己回過神來時,已被東籬帶上了騰雲,將要下界。“裡畔……”東籬欲伸手觸她,直到此刻,裡畔才如夢初醒一般,觸電似的避開。東籬的眼底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欲觸她的手,尷尬地頓在了半空中。裡畔的眼底終於有了些焦距,她的嘴唇微顫,發覺此刻自己竟聲帶發麻,好半天尋不回說話的本事。“無論我是誰,都是你所熟知的東籬,陰司才是你我該待的地方。便是以後,這處蘭亭殿,也與我無關。”“你可知這天上有多少位皇子,多少位帝姬?義子不過是占了好聽的名聲罷了,你可曾在天上,聽到哪位仙君喚我‘殿下’了?”“早些完事,我們早些回家……”“我們既然要回家,你自然不需要這玩意兒。”“你不像誰,也不必像誰。”那字字句句猶在耳邊,此番回想起來,竟覺得諷刺得很。裡畔的麵色發白,好半天,終於從那僵硬的聲帶裡,艱難地發出了音節:“你可是,騙我的?”裡畔究竟憶起了多少往事,是眼下東籬不可把握的?他垂下了手,言辭小心地問道:“我是東籬,亦或是少君,重要嗎?”裡畔猶如聽到了莫大的玩笑話一般,“重要,自然是重要!你若是少君,那我是誰?!我是像她……還是……昱曦說的都是真的?”可無論是哪一樣,裡畔都無法接受!“你留我在身邊的目的是什麼?是懷念她?睹物思人?還是……想再一次殺了她?”裡畔臉色蒼白,連連往後退了幾步,險些要跌下那雲頭,“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東籬,你到底是誰?”東籬欲伸手握住裡畔的手,誰知裡畔竟猶如遭遇洪水猛獸一般,下意識地運起了仙氣,朝東籬揮出了一掌。隻見光芒一閃,東籬的麵色竟然一白,那束冠的青絲閃過一抹蒼白,但僅瞬間,便又恢複如常。東籬凝神馭好了騰雲,一抹嘴角溢出的猩紅,試圖像往日那般哄著裡畔道:“你這丫頭,有什麼事,我們回家再說,不好嗎?”隻見裡畔茫然地看著抹去嘴角鮮血的東籬,又茫然地低頭看了看自己懸於空中的掌心。何時自己竟有能耐傷他了?“我不知道,我的思緒亂得很……”裡畔茫然地搖了搖頭,她該怎麼辦?她是誰?他又是誰?眼見著裡畔的眉心同樣的裂痕若隱若現,東籬隻覺心下一揪,抬手將裡畔劈暈,又穩穩地接住了倒下的裡畔,神情之中,再也不掩飾的疲憊之下,交雜著無儘的溫柔。他喃喃低語道:“想不通,就彆想了,阿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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