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寧貞宮外盛開的牡丹花,已經有了一些殘敗的痕跡,遍植於寧貞宮外的桑樹,也開始飄下了一些樹葉。而在我的腳下,桑葚被紛紛踩破,流了一地紫色的血液。憤怒便越來越少,更多的悲傷出現。然而,我死去了一個兒子,我不能就這樣算了。闖進寧貞宮,看著那些淡紫色的熟悉的窗紗,我忽然發現,自從我戀上紀氏以後,就再也沒來過這裡。宮裡並沒有宮人,貞兒從來不喜歡宮人,她總是願意獨自一人。於是便也沒有人稟報。雖然還是夏日的光景,這宮裡卻沒來由地冷落。一進這裡,便仿佛有一絲寒意撲了過來。一直走到最裡麵,才看見貞兒獨自倚在繡榻上,桌上薰著檀香,香煙嫋嫋地升起來,貞兒的臉便隱在煙後,如夢如幻般不真實。再見到她,我忽然發現,我的一切憤怒居然全部消失,消失99lib?得無影無蹤,然而這卻讓我尷尬異常,難道我真的不能失去這個女人嗎?貞兒瞥了我一眼,並不起身,她隻是淡淡地說:“你來了!我計算著,你也該來了。”我愣愣地看著她,雖然已經習慣了她這樣冷淡的態度,卻還是有些手足無措。但,我是皇帝,她隻是一個女人。我說:“這麼說,你知道我為何而來。”她笑了笑,“太子無疾而終,真讓人惋惜啊!”我咬了咬牙,“是啊,但太子一向健康,怎麼會無疾而終呢?”她仍然那樣虛無縹緲地笑了笑,“因為有人下了牽機毒藥。”她這樣的笑容總給我一種感覺,她仿佛不願久留在人世一般。我咽了口口水,“你怎麼知道?”我很希望她回答,她不知道,或者說是她猜的,但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她抬頭看著我,十分認真地說:“因為是我下的毒。”我便立刻愣在那裡。是她下的毒,她這樣對我說的。我該怎麼做?我是不是應該立刻叫人來,把她拖出去斬了?不可能。那麼我該厲聲叱責她,叫她以後再也不敢這樣做?可能性也不太大。那麼我至少應該說兩句,表示一下,那是我的兒子,是龍種,她不能這樣做。我說:“為什麼?”她笑了笑,“沒什麼,我高興。”我便像一個白癡一樣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她也含笑看著我。我們便這樣默默相對了許久,我忽然說:“我喜歡一個姓紀的女子,我要立她做貴妃。”她笑笑說:“好啊,好極了。”我又愣愣地看了她許久,才說:“我是說真話。”她點了點頭說:“我知道。”然後,她慢慢地把臉轉向窗外,她說:“我老了,我已經四十歲了。這麼大年紀的女人一定不能再生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