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絕大多數的同齡人都要成熟得多,也工於權謀。這個天下,畢竟還將是我的。那一天晚上,有一個男子忽然造訪。他是通過曹吉祥的努力從南宮出來見我的錦衣衛。那男子雙鬢微白,臉上頗見憔悴之色,但身材卻依然高大。他在我的跟前跪下,我注視著他的臉,然後又瞟了一眼他腰間黃金吞口的長刀。我想,這個男子我一定見過,在許久以前,在我還沒有記憶的時候,我便已經見過他。一種淡淡的仇恨便悄悄地湧上了我的心頭,我想,他是同我來搶東西的。徐有貞仔細地告訴了這男子明夜我們將執行的計劃,他沉默地聽著,一一記在心裡。我冷冷地注視著他,一個念頭上了我的心頭,以至於當他告辭的時候,我甚至忘記了回答。我看見明月的庭院裡,萬貞兒靜靜地站在一棵楊樹下,我知道她在等什麼。那男子走出屋去,便看見了綠楊樹下的萬貞兒。雖然時隔八年,我相信萬貞兒仍然像八年前一樣美麗動人。他毫不遲疑地向她走去,我分明看見她眼中的淚水。這種感覺簡直讓我發瘋。那兩個人默然相對了很久,他說:“還記得我的名字嗎?”萬貞兒點了點頭,“我一直記得,每天夜裡我都在心裡叫你的名字。杜緘言。”這個不貞潔的女人,她居然在叫彆的男人的名字。十一歲時,我比任何一個同齡人都更加自私。對於太子之位的患得患失已經使我養成了一種習慣——隻要是我的東西,我就要牢牢地抓住,絕不能讓彆人奪走。我看著這兩個人的身影,慢慢地轉到屋後。錦衣衛指揮使王廣明站在陰影間,他將是明日計劃的參與者。我對他說:“你看見那個人了嗎?”他點了點頭。我說:“殺了他,明天乘亂殺了他。”他眼中掠過了一絲陰桀之色,然後點了點頭。這人有嗜血的本性,這種個性是我極欣賞的,利用它,我可以做許多事情。被後來的史家稱為奪門之變的事情發生在那一年正月的壬午,我的叔父已經許久沒有上朝了。那一天的白天,又有許多大臣聯合上章,請求複立我這個太子,因為他們都怕我的叔父忽然死去。但即使是這樣,他終究還是沒有同意。當天晚上,我與武清侯石亨、楊善、徐有貞等人,帶著一些錦衣衛向南宮而來。在禁宮門前,我們遇到了我叔父的嫡係親兵的阻攔。小規模的戰爭迅速展開。我站在徐有貞的身後,聽著兩軍交戰的聲音。對我來說,這是一個興奮的時刻,我將要改變曆史,奪回本來屬於我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