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1 / 1)

蝸居(完整版) 六六 2641 字 2個月前

"你到底想不想解決問題?要不你就跟他們耗,打官司。彆說你不贏,你就是贏了,中間砸的錢也得超過那18萬。"“切!他們敢不給我!我手上有頭兒!到時候摁他們!”“你到底是求財還是想惹事?進廟燒香你不懂?何況換了菩薩呢?你就是再摁前頭的,後頭這個不給你錢,你還是拿不到手。你究竟想鬥氣鬥狠,還是想留個門縫?生意不可能筆筆都賺,不虧就行了。你趕緊過來。”陳寺福又在電話那頭磨蹭什麼。宋思明有點不耐煩地答:“我知道了。還有,你對我的女人客氣點兒,說話彆那麼大聲!”宋思明掛了電話。海藻的心像花苞苞一樣軟軟一拱,走到宋思明麵前,有點怯有點嬌地拉了拉宋思明的手。宋還是不開笑臉。海藻的臉紅了,下定決心似的說:“好吧好吧,你氣性那麼長,為了讓你高興,我就哄哄你,你把耳朵伸過來。”說完衝宋思明勾勾手,宋思明疑惑著把耳朵湊過去,海藻趴邊上嘀咕了一句。宋思明更疑惑了,粗聲說:“大聲點兒,沒聽清。”“你討厭,好話不說二遍,聽不清算了。”“我真沒聽清,你愛我的什麼?”海藻慍怒了說:“你去死,死得越遠越好。”說完生氣地繞到床的另一邊坐下。宋思明轉念一想,突然笑了,倒在床上一把把海藻拉倒說:“哦,明白了,真的?你真的喜歡?”海藻拿胳膊抱著頭,不讓宋思明看她的臉,宋思明使勁掰她的手,說:“你再說一遍嘛!你再說一遍。”海藻不接下茬,說:“我隻說哄你高興的,不是真的。”宋思明笑得很得意。兩人躺床上說話。“哎!有沒有什麼問題是你解決不了的?”“這世界上,我想,除了我們思維領域或科學技術達不到的我們解決不了,其他問題沒什麼不可商量的。一定有一把鑰匙,或是一個通道可以把兩邊的門打開。隻是,有時候雙方都把鑰匙當寶貝藏起來。事實上,你藏自己的鑰匙不讓人進,你也出不去。我不過是站在局外,掂量一下兩邊的底限,找把鑰匙,給兩邊建個通道,然後各取所需。”“聽你這麼一說,我覺得你比較像商人。”“你錯了。商人看似靈活,其實比較愚笨,他們的交易方式就是物換錢,錢換物。這就像是單行道,而我是立交橋。這個問題,你不會明白的。”“我不明白,那你說給我聽呀?”“沒必要,你快快樂樂的就行了,有我在,你不必自尋煩惱。對了,晚上你要不要一起去吃一頓合歡宴?”“和誰?”“紅星置地。”“我不去,昨天他們還訓我呢,今天就合歡?我臉轉不了那麼快。”“沒事兒,你招呼好桌上的菜就行了,人不用你管。”果然,一頓晚飯大家吃得氣氛熱烈祥和,仿佛完全沒發生過齟齬。臨行時分,紅星置地的新老總還非要派車把他們送回去以示熱情周到,被他們再三推辭掉了。晚上,陳寺福在前頭當司機,宋思明和海藻坐後頭。陳寺福不斷跟宋思明確認:“大哥,我鑰匙給他們,沒問題吧?萬一他們錢不過來呢?”宋懶得理他,過一會兒答:“你怎麼就這麼點出息呢?你要是老這麼錙銖必較的,你還是回老家吧!”陳寺福嘿嘿笑著不說話。海萍已經厭惡了一叫加班自己就老得找借口。今天在經理又來要求一班人馬加班的時候,自己主動說:“經理,以後一三五的加班不要叫著我,我開始進修了,我要再不自我完善提高,很快就要被社會掃地出門了。”旁邊的小吳還跟著答腔說:“就是哦!我們怎麼老是成為被社會拋棄的一代?想當年我們考大學,那真是萬人齊過獨木橋,我們是經過真金白銀考出來的!當時的大學生,就能跟現在大學生一個價了嗎?現在倒好,公司連打字員都要本科以上文憑了,碩士博士滿地走,多少年都這樣,乾什麼都放衛星。”經理不滿地看看小吳,又不悅地警告海萍:“這是日資公司,現在各個部門都是考核製,每個人都要打分。你這樣拒絕加班,到時候分高分低的,你也不必抱怨。”海萍原本想回嘴說:“本來就已經墊底了,再差也不會差哪去。”但想到自己畢竟還在人家手下,多少得給人家點麵子,就收聲,又加一句:“我二四會多做的,如果真有需要,周六也會過來。”海萍晚上去了Mark的家。Mark一看到海萍就做鬼臉說:“郭!你知道嗎?現在在上海,想找上海土著是很難的!我住的這裡,問了好幾家人家,沒一個是上海本地人,都是外來的移民,而且外國人比中國人還多。我真不騙你,你到徐家彙廣場上向下一看,跟紐約差不多,除了黑人少點,有不少黃頭發了。今天我跟我們樓下一個看起來像是中國人的人用中文打招呼,誰知道她聽不懂,原來是日本人。”海萍嘲笑Mark的眼光:“日本人跟中國人差遠了,他們多矬呀,凡是一見你就點頭哈腰的,一定是日本人。”海藻還學日本人躬身的樣子,Mark也笑了,說:“我看你們都一樣,你能看出我有芬蘭血統嗎?你們中國人也看不出我們的區彆的。對了,今天那個日本太太誇我中文說得好,還問我的老師是誰呢!她有個兒子在這裡上學,想請個中文老師,你要不要去跟她談談?”海萍不好意思地趕緊擺手說:“我?我不會去找她的,我不懂日語。”“你很聰明啊!學什麼都會很快的!沒關係沒關係,我陪你去!”Mark硬拉著海藻跑到樓下去敲開日本太太的家。海萍跟日本人對著不停地鞠躬。那個日本小男孩也突然竄出來吐個舌頭,又不見了。最後兩人敲定,每周的二四六海萍過來給日本孩子上課。海萍心下發愁了,這以後二四六的加班,可怎麼辦呢?海萍回到家中,蘇淳竟然還沒回來,海藻詫異,最近一段時間,蘇淳回的比她還遲。雖然離他工廠遠一點,但不至於要耗費這麼久在路上吧。快12點了,蘇淳才拖著疲憊的步伐進門。“你乾嗎去了?你們那裡現在也要加班了嗎?”蘇淳笑了,從棉衣內口袋裡掏出一個信封,隨意地丟在桌上說:“看看這是什麼?”海萍放下手裡的書,打開信封一看,是一疊“江山如畫”。“你們發獎金了?”蘇淳曖昧笑笑,搖頭。“你哪來的錢?”“我接了點私活兒。以前開會認識的福建一個廠裡的人,讓我幫他們描幾幅圖,我這半個多月就乾這個了。”“啊!老公,看不出你有這水平,你這半個月的水平趕我一個月的總和了!以前怎麼不知道你還藏著這根金箍棒?”蘇淳又笑了笑說:“這種機會又不是常有。趕巧了,他們要的圖我以前製過,很熟悉。”“嗯,咱們家最近有點時來運轉了。自從換了這房子以後,運氣來了,我今天又接了個日本人的家教。這樣算來,我的總收入也要近8000了。當時貸款買那套大房子,是明確的選擇。以發展的眼光來看,一是房子會升值,二是有了壓力,就逼迫你有動力去想點子賺錢,努力提高自己。人活著,一點壓力承受不起,是不會進步的。你看我們以前不買房子,怎麼會這麼鑽牆打洞找門路呢?”“你怎麼又接啊!你哪有時間啊?”“擠唄,時間就像牛奶,隻要去擠擠,總會滴幾滴的。我說吧!搬到這裡給你刺激吧!馬上就出去找事做了。我也是,每天出門我都不好意思。人家都開著自備車出去,我倒好,騎輛自行車出去。那天我出門,看我們對門的女的,掛著個毛巾,穿件運動裝圍小區繞圈跑呢!我心想,她真是奢侈,居然有那閒工夫,我都恨不得一天有25小時。”“哎呀,你也彆嫉妒人家。現在開車是小菜,騎車是時尚。下個月,你買輛山地車,買頂瓜皮帽,也穿上那個緊身服,撅著個屁股夾著個水瓶趴在車上出去,人家開車的就羨慕你了。說我們天天忙著拚命,她倒好,有這閒工夫!”海萍被蘇淳描述的景象逗樂了,放下書,跑到浴室洗漱。海萍躺在床上還舍不得關燈,捧著書嘴裡念念有詞。旁邊已經累迷糊的蘇淳翻了好幾個身之後,終於忍不住催了一句:“睡吧!彆太拚命了,你這樣睡得太少了。”海萍一邊看書一邊回答:“我明天第一次給那日本小孩上課,我得看點怎麼跟孩子交流的英語,不然會很枯燥。小孩子比大人難教。”蘇淳不說話,半晌終於冒出一句:“可你不關燈,我怎麼睡啊?”海萍停了一下答:“那你睡吧,我出去看。”說完拉了燈跑到另一間房間。蘇淳看海萍出去了,追一句:“等下要過來睡啊!我可不打算跟你事實分居。”海萍笑了,突然意識到什麼,問:“喲!你是不是有什麼不軌的意圖?”說完拿手試了試被子下頭的蘇淳。蘇淳那裡很平靜,沒什麼躍躍欲試的樣子。蘇淳拿手撥開海萍:“什麼呀什麼呀!你看你,狹隘了不是?我心疼你,那邊房間的被子薄,也冷。”海萍覺得心裡很溫暖,對著蘇淳的頭發親了親,說:“那我不去了,睡覺。”關燈。半夜裡,海萍突然坐起來了。那廂蘇淳睡得香噴噴。海萍推了推蘇淳,蘇淳睜眼問:“乾嗎?上班時間到了嗎?”說完開燈看床頭鐘,“還早呢,才4點多,還有倆鐘頭可以睡。”說完又躺下關燈。海萍說:“蘇淳,我做夢了。”“噩夢?睡吧睡吧!沒事,都是假的,反夢反夢。”蘇淳在海萍的肩膀上擼了兩下表示安慰。“不是,夢裡我講一口英文。我真的在用英文跟你對話,我剛才在夢裡跟你說‘Turn on the light! 很順當,就像我的母語一樣。還有其他好多哦!說得很流利,跟我們老板說的也是英文。”蘇淳笑了,說:“走火入魔。”海萍又躺下。經理越來越叫人討厭。就因為海萍說一三五晚上不加班,他現在把活兒都堆在二四下午快下班的時候交代。而非常不幸的是,從這個禮拜起,海萍連二四六都不能加班了。海萍一看到經理走進辦公室,頭就開始大了,隻好假裝沒見他。但你不招呼人家,藏電腦後頭,不代表人家也忽略你。“郭海萍,這個要得很急,我也是剛拿到的,你爭取明天一早交給我。”說完遞來一份材料。海萍看了一眼,說:“哦!”說完就開始收拾包,準備走人了。經理奇怪地看著海萍說:“你現在不乾還要等什麼時候?”海萍一臉無辜地說:“下班時間到了啊!我今天要去買菜,我妹妹晚上來吃飯。”“那你明天怎麼交給我?”“你不是明天早上要嗎?到明天中午12點以前,那不都是早上?我反正完成了給你就行了。你要的究竟是結果,還是要看我加班的過程?”“我都要。我就在這等你,看你怎麼做的,這樣有問題我們也可以討論討論。你明天中午11點59分交給我,我有問題,到那時候哪有時間改?”“好好,我明天早晨10點交給你,讓你有兩個小時挑毛病的空。”“怎麼是挑毛病呢,這是正常工作。”“經理,我真要走了,趕時間,你放心,我肯定能乾完。說完,她拎包就走,不給經理在後頭追著喊的時間。經理非常鬱悶,對著海萍的背影發狠:“這30多的女人,是真不能要,每天不是燒飯就是帶孩子,像這樣的,就該在家做家庭婦女,省得耽誤人家。”旁邊幾個人麵麵相覷,光傳遞眼神不說話。海萍一進Mark住的小區,就笑了,想自己現在每天都到這裡來報道。日本人家在7樓,Mark家在16樓。海萍一進門,日本女人很客氣,又點頭哈腰一番,請海萍直接去了小孩的書房。日本人說英語很難聽,不過因為不是母語,用詞簡單容易,海萍倒覺得比Mark說得容易懂。“我家正雄上二年級了,我讓他在本地小學讀書,因為我希望他學習說純正的漢語。但他剛進學校不久,漢語說得不好,主要是很多字不會寫,小學教得很難。老師教的時候都認為這些你在幼兒園和一年級都學過了,但我家正雄沒學,所以考得很差。”說完就把正雄的作業本和考試卷一一攤開給海萍看。海萍一看就開始歎氣了,第一個詞就把她給弄暈倒,書上寫著“熱鬨”兩個字,正雄在旁邊畫了個大大的問號。這個“熱鬨”,該怎麼跟他解釋?再翻一頁書,“難道”又跳出來了,海萍心裡就開始七上八下,這個“難道”,又怎麼解釋?小男孩手裡捧著一大堆玩具走進房間。孩子的母親一改溫良的樣子,換種不容反對的聲音對兒子說:“去洗手,玩具不要拿進書房,馬上老師要上課了!”完了又換了一張笑臉對海萍。海萍坐下來跟孩子聊天,她發現這孩子會說一點兒,基礎比Mark當時強多了,但說著說著,日語英文一起往外蹦。海萍先檢查一下他的學習水準,發現書上的字,他除了“你我他的媽是了”其他的一概亂講,連回家的“回”和過馬路的“過”都不認識。海萍開始跟他一點一點順,逐字逐句講解。其間,日本媽媽進來送了水果和點心讓海萍吃。海萍往男孩那邊推了推,男孩主動搖手說:“媽媽說上課的時候不許吃東西,吃東西一定要在餐桌邊。”可海萍吃的時候,孩子就那麼乾瞪眼咽口水,明顯是餓了的模樣。其實海萍也餓了,那麼好看的點心,非常誘人。海萍眼珠轉轉說:“咱們一起吃了吧,這樣好肚子飽飽上課,你才會集中注意力啊!放心,我不告訴媽媽。”男孩猶豫了一下,抵不住誘惑,最終開始大吃起來。海萍下了課沒回家,而是直奔辦公室,把文件打開處理。她一麵乾活一麵內心牢騷:“從沒見過我這樣加班的,人家都表現給老板看,我這是專門趁老板走了偷偷乾。”等把活兒處理完了,一看表,完了,什麼車都沒了,今天晚上回不去了,打個電話給蘇淳:“我今天晚上加班太遲了,回不去了,你彆等我了。”“那怎麼行?回來!一個人在外麵,出什麼事都沒人知道,而且辦公室裡又沒被子沒床的,你怎麼睡?打車回。”海萍想,暈了暈了,打車回去至少得30塊吧,不知道要不要加夜間費?今天晚上的課上了等於不賺啊!“算了,我還是不回了。”海萍說,“就湊合一夜。”“不行,一定要回。你明天難道不刷牙不洗臉就見同事?回吧回吧!又不是天天打車,我在家等你,你不回我不睡啊!”海萍沒轍了,隻好拎包出門打車,心裡那個疼,這一下就丟了好幾塊瓷磚!周日,海萍對第一次來新家的海藻說:“你替我謝謝他。還有,這裡一萬塊,你先還他。人家不收利息,我們也不能不自覺,反正我有了就還。”海藻把錢推回去說:“不急,你急什麼,不有我在那當人質呢嗎?”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