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晚飯,海藻夢遊一樣坐在桌邊,嘴角揚著微笑,台麵上的觥籌交錯仿佛與她無關,滿腦子都是月亮、星星、花的畫麵,還有那個笨笨的大熊的臉。因為幸福,海藻的臉上飄著一層粉紅的暈;因為心不在焉,總是答非所問。老板有些惱怒,小聲而嚴肅地提醒海藻:“小郭!宋秘書在問你話呢!”“啊? 哦!”“郭小姐今天晚上有心事啊?”初次見麵的宋秘書笑眯眯地盯著海藻看。海藻低頭笑笑,又開始神遊。“以前沒見過郭小姐。是新來的嗎?”海藻沒回答,老板忍不住趕緊接話說:“是的是的,還在試用期。”“小郭!宋秘書在跟你說話。”老板又轉身提醒。海藻抬頭看看宋秘書。這家夥長得很像《暗算》裡的那個搞密碼的什麼雲龍,人看著瘦小精乾,背有點弓,穿著很普通的襯衫,笑麵虎的模樣,卻顯得很假。看年紀總四十好幾了。“郭小姐今年多大了?”“25。”“成家了?”“沒。”“前途無量啊!”海藻奇怪,25歲沒結婚就前途無量?沒法接下話。海藻又抿嘴笑了。對麵的宋秘書依舊好脾氣地看著海藻,也是一副笑模樣。老板的目光在宋秘書與海藻之間穿梭。晚上,一陣狂風驟雨之後。海藻枕著小貝的胳膊,突然想九*九*藏*書*網起什麼事,說:“小貝,那天給你一打岔,我忘記說了。你把你的6萬塊錢拿給我用一下。我姐姐要買房子,嚴重缺錢。”小貝非常安靜。“睡著了?聽見沒有啊?”海藻的腳丫在小貝的毛絨絨腿上蹭了一下。“聽見了。她要借多久?”“她沒說,但說一有錢就還我們。”“如果到明年五一前能還,那就可以。”“明年五一?她一年工資才多少?能這麼快還你就不問你借了。”“可明年我們要結婚啊!”“早一年晚一年有什麼關係?再說了,不就領個證嗎?”“可是,咱們不買房子嗎?總這麼租下去?”“不挺好嗎?比買還方便呢!換工作就能換地方住,自己的家,能這麼換嗎?”“可是,我們不能一輩子租房子啊?”“你什麼意思?不想借是吧?”“不是。我是覺得這一借,咱們的房子就遙遙無期了。”“小貝!這是海萍在借錢!不是外人!我哪怕就是一輩子不結婚,一輩子沒房子住,隻要她要,我一定會給她!你要知道,今天你摟著的這個女人,命是海萍給的!”“海藻,我知道。我知道你跟海萍的感情。你把她當你最親的人。可是,海藻,現在你有我了。今後,你的一生會和我一起。我會給你一個溫暖的家,有我們自己的寶寶。海萍有海萍的生活,你有你的。你的命會跟我拴在一起。你要相信我,我會把咱們的生活計劃得很好,總有一天,我還有寶寶會是你的生命。知道嗎?”海藻沉默。海萍是海藻的姐姐,不是小貝的。小貝再愛自己,不會愛海萍。這兩種在海藻這裡交彙的情感,在海萍與小貝那裡卻是平行。“姐姐,我這個周末不能去你那裡,我要出差。”周五的早上海藻給海萍打電話。“好。你跟小貝說了?什麼時候把錢給我?”“哦!是這樣……我回來再給你送去,很快的。”海藻原來想跟姐姐說小貝不肯把錢拿出來,但她無法張口,她不能聽電話那頭海萍的聲音由期待轉為失望。海藻決定自己想辦法。“陳總,今天晚上什麼時候的車?”海藻去老總辦公室。“哦!出差的事我換小劉去了。明天在湯臣高爾夫俱樂部有活動,我臨時決定讓你跟我一起去。”海藻不說什麼。“打扮好看點,有朝氣點,不要穿高跟鞋。”海藻點頭。周六清晨,海藻穿上運動裝就出門了。門口,老板的車在等著她。等海藻換好裝束從更衣室出來,發現宋秘書也在,休閒打扮,與那天飯店的工作裝完全不同。海藻跟在後麵,老板在陪宋秘書打友誼賽。看得出,宋秘書身手很好,久經沙場。無論在飯桌上還是球場上,宋秘書都遊刃有餘,輕鬆自在,他可以隨口報出飯店的特色菜,並且叫得出球童的名字。他既不是企業家也不是富翁,可在這些金碧輝煌,讓人覺得品位高雅的地方,總是顯出一種融入環境的和諧,與他相比,老板倒顯得有些拘謹。“海藻,來,打一杆。”宋秘書招呼。“啊?不了不了。我不會。而且,你們在比賽呢!我這不是搗亂嗎?”“沒關係,你這杆算我的。過來!我教你。”宋秘書衝跟在後麵略嫌乏味的海藻招招手。“去吧去吧!這是宋秘書故意承讓,再打下去,我要臉麵丟光了。你最好多搗亂幾杆,讓我有追的機會。”老板笑中藏有深意。海藻彆扭地拿著球杆,好像拖著一條死魚。“腰部,注意腰部力量。”宋秘書在旁空手示範。海藻揮了好幾下,都沒擊中那個小小的球。宋秘書忍不住走過來握住海藻的手,另一隻手在海藻的腰間輕輕地抵了一下。在宋秘書的幫忙下,海藻總算戳到那個球了,球跳了幾厘米。“哎呀!打到了打到了!”海藻跳了起來。老板大笑。宋秘書卻很鼓勵地拍了拍手,說:“真不錯!”後來的比賽,球杆就在海藻與宋秘書兩人手上揮動,結果自然是他們慘敗。結束的時候,海藻意猶未儘,宋秘書也不因輸球而沮喪,相反興致盎然。這是一場皆大歡喜的運動,老板贏了球,宋秘書贏了個好心情。老板察言觀色,看宋秘書好像興致很高的樣子,就提議一起去K歌。出乎意料,宋秘書說:“不了。我還有事。今天就到這吧!”揮揮手,上了自己的車。蘇淳心事重重地走上陰暗的樓梯,掏鑰匙開門。屋裡沒人,海萍還沒回來。天色已經暗了,蘇淳也不開燈,坐在床邊想心事。不一會兒,海萍蹬蹬蹬急促上樓梯。開門開燈,發現蘇淳竟然在家,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夜色裡。“蘇淳?怎麼不開燈?”海萍走到蘇淳身邊,關切地將手搭在蘇淳的肩上,“出什麼事了?是不是你媽說拿不出錢來?”蘇淳並不回答。“說話呀?”蘇淳沉吟了一下,說:“媽說,錢這兩天就到。”海萍突然雀躍了一下,掩飾不住高興地說:“哎呀!真的啊!太好了!多少?4萬?”蘇淳又斟酌了一下,說:“6萬。”“哎呀!太感謝我媽啦!關鍵時刻還是要看老將!”海萍以這一向罕見的親昵在蘇淳麵頰上親了親,頭發都拂到蘇淳的臉。而更罕見的是,海萍說的是我媽,而不是你媽。看樣子,“有錢能使鬼推磨”這話一點不假,4萬還是“你媽”,到6萬就是“我媽”了。蘇淳慶幸自己做了個正確的選擇,如果一分錢都沒有,估計就是“他媽的”了。蘇淳苦笑一下。“我媽的錢馬上也到,我是說我親媽。海藻也答應把錢送來。咱們的首付已經解決了。我明天就去把這兩天看的廣告篩選一下,從這個周末起,咱們的任務就是看房。一定要在兩個月內把房子搞定。然後就是裝修,如果快的話,到明年新年後,咱們就住上新家啦!到時候讓我媽帶著寶寶過來住住新房,也在上海享受兩天。上次來,一點沒有享受到,簡直跟難民一樣。”海萍看看蘇淳複雜的眼神,趕緊又加一句:“當然,也要請你父母來看看。”周六一大早,海萍拉著蘇淳去看房。“這套房子的好處就是方便,你看,交通四通八達,周圍都是便民生活設施,大超市有好幾個,去市中心很方便,一部車就到……”房產經紀人把這套二手房誇得跟一朵花似的,蘇淳很滿意。海萍卻不做聲。等出來了,蘇淳說:“咱們買吧!”海萍說:“這是買房子,是幾十萬的生意,是我們後半輩子辛苦的結晶,你當是買菜啊?要多看幾套。”“你彆看完後頭又後悔前頭。以前就有這毛病。”“反正房價已經這麼高了,我看也跳不到哪去。要買我就買套滿意的。”“你哪裡不滿意?”“房齡。他說成熟社區的意思,就是老房子。這房子是80年代末的,到現在都快20年了。中國房產才70年使用權,我還沒死呢,房子就給收走了,那我在忙什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