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月 16 日的事情並未隨著鬆剛總裁與眾人對明日與近衛首相會麵的討論而畫上句號。
當晚八點多,一份從大連發回的電報擺在了鬆剛總裁麵前,他看完後差點暈倒在地。他懊悔不已,後悔自己今天沒有離開。與首相會麵固然重要,但大連滿鐵那些社員們的大會卻在他不在的這幾天裡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而這恰恰是鬆剛一直竭力想要避免的情況。就連將村山成延帶在身邊,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出於這種考慮。然而,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就在今天上午十點整的時候,早就得知鬆剛總裁將會乘坐今日航班,並於明日抵達大連市之後,一場臨時會議在明石監事的主持下召開了。這場會議做出了一個重要決定:通過了成立滿鐵大調查部的議案!
這個所謂的大調查部,其主要任務就是要擴大滿鐵調查部的機構規模、增加人員配置,同時拓寬調查範圍。從理論上來說,如今整個東亞、東南亞地區除了日本本土還有朝鮮都被劃入了大調查部的調查範疇之中。在當前滿鐵受到巨大打壓的形勢下,這無疑也是一種靈活應變之舉。畢竟,調查部的職能與滿鐵的企業範疇存在明顯差異,它具有強烈的軍事目的性。
此時此刻選擇擴大規模,無疑是要將滿鐵這個原本隻是作為國策會社的壟斷企業集團,逐步朝著一個具有政治影響力的政治組織去演變。倘若鬆剛身在大連,毫無疑問,他必定會竭儘全力去阻止這種事態的蔓延。畢竟,如此行事隻會引發更多人對滿鐵的不滿情緒,甚至可能招致更為沉重的打擊。然而,明石的觀點卻截然不同,在他眼中,與其讓彆人覺得你安穩無害,倒不如展現出一些危險性,令對手在下手時不得不有所顧慮。
“這群激進分子!”這件事不僅讓鬆剛憂心忡忡,細川更是焦慮不安。他的想法又與鬆剛不同,他擔心明石那些家夥極有可能借著成立大調查部的名義,進而剝奪甚至削弱自己手中的權力。畢竟這份電報所傳遞的信息相當有限,他對所謂的大調查部具體組織架構一無所知。倘若他們以大調查部權力過大為由,將其轉變為多個董事共同決策的委員會製度,那麼自己作為調查部長恐怕將失去實權。
此時此刻,細川才明白當初鬆剛總裁聽聞明石有信和村山成延發起調查委員會時便斷言這是一場奪權陰謀所言非虛。想到這裡,細川轉頭看向村山成延,隻見他一臉迷茫,似乎對眼前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細川心中暗歎一聲:果然,這個“孩子”隻是被人利用罷了,根本不懂其中的政治深意。
不過,細川心裡也不禁湧起一絲羨慕之情。如果真像他所想的那樣,大調查部得以成立,那麼很可能會采用委員會製度。到那時,村山成延或許會成為其中的一名委員。畢竟,像他這樣沒有太多經驗,又容易被操縱和愚弄的人,更適合被幕後人物推到前台來掌控局麵。
然而,此時此刻,細川深知自己絕不能與村山成延撕破臉皮。畢竟,這一切都還隻是他的猜測,沒有確鑿的證據支持。在這個關鍵時刻,他必須保持冷靜和謹慎,以免因為衝動而誤事。
“好吧,今天的會議到此結束,明天再說吧,細川君先留下,我們談一下電報的事兒。還有小泉副社長,你跟村山君講一講明天見近衛首相都有什麼需要注意的,村山君你勿必努力記住 ,畢竟近衛首相身份特殊,地位尊貴,在東京也就隻有他才能在天蝗麵前不矩禮數。”
讓小泉帶著村山成延去了另一個屋子,鬆剛對著細川道:“看來,這個村山還真不能留在滿鐵了,否則還真容易被人打成槍使。”
“可是現在這種情況,你將他趕走也不行啊!再說了,我個人覺得,如果讓我選擇,我還是寧願讓這個村山成延在大調查部,哪怕他當次長也無關緊要,總比藤源、明石、乃木這些心懷叵測的人強。”
細川雖然今天對成延有著數不儘的怨念和憤恨,心中的怒火猶如火山一般即將噴湧而出,但經過深思熟慮之後,他仍然覺得相較於其他可能存在的禍害而言,村山成延勉強還算得上是其中危害最小的那一個。畢竟,人無完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缺點和不足,而成延或許隻是在某些方麵表現得不夠出色罷了。哪怕他真是一匹“害群之馬”那也是那匹破壞力最小的。
“希望你以後也能這麼想吧!”鬆剛歎了口氣,臉上露出了一絲無奈和憂慮。他心中明白,細川並沒有真正理解目前的局勢。他隻看到了明石等人對他的鬆剛權力的爭奪,卻沒有意識到他們這樣做實際上是斷送了細川接任下一任副總裁的機會。
要知道,儘管細川的終極目標是成為滿鐵總裁,但從調查部長直接晉升為總裁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通常情況下,需要先經過兩到三年的副總裁階段來進行過渡。而且,還得確保在此期間,天蝗或者內閣不會派遣一位具有重要影響力的人物空降到滿鐵擔任高層職務。畢竟,鬆剛自己也是經曆了多年的曆練,先是擔任了五六年的副總裁,後來又前往國聯擔任首席代表數年,最終才得以重回滿鐵擔任總裁的。
然而,今天的鬆剛卻出人意料地沒有提醒這位他心目中的接班人。因為他內心深處有一種預感,隨著明石他們如此無休止的折騰,他自己的滿鐵總裁職位恐怕也難以長久維持下去了。這種不安的感覺讓鬆剛陷入了沉思,他開始思考如何應對當前的局麵,以及自己的未來究竟是退休好呢,還是去內閣當一個大臣好呢。
“還有,等回到大連之後,你要找一些人要專門盯著這個村山成延,要知道他每天都見了什麼人,做了什麼事情。”鬆剛盯矚著細川道,“那怕我不在這個位置了,隻要你還在調查部,就要繼續這個工作,以後我們不能再把他當成一個什麼都不會的花花公子了,畢竟很多人的能力是在平台上才顯示出來的。”
“這一點,我同意總裁的看法,我這些天也觀察了村山君,覺得他的潛力很大,甚至隻要給他兩年時間,就算不如藤源有道,但在能力上超過村山矢一是絕對沒有問題的。”細川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將這個念頭深埋心底,不曾吐露半句。若非今日機緣巧合,恐怕他依舊會選擇沉默不語,絕口不提此事給鬆剛聽。
“你能這麼想就很好,重視每個潛在的對手,哪怕重視錯了,總比輕視要好,輕視錯了,可是要死人的。”鬆剛繼續道。“當初今下就是因為太過輕視村山矢一了,覺得他是一個大事辦不了的人,認為隻有自己才能擔得起在鬆江尋找石油的重任,搶了他的調查本部部長一職,結果反而給自己招來了大禍。我希望你引以為戒吧!”
“嗨!”細川從沙發上起立,恭恭敬敬地向鬆剛保證。
“好了,明天我跟近衛首相會麵,你現在就給調查部的人發電報,讓他們將整個......所謂大調查部的提案全發過來,我必須要在明天早上八點前出門時看到。如果事情不利,我可以讓近衛首相采取必要措施,將他們這個想法扼殺在搖籃之中,甚至請求近衛首相讓天蝗陛下采取乾涉措施。”
正如鬆剛對成延所言,近衛首相並非泛泛之輩,其影響力足以左右天蝗的決策。而滿鐵東京分社本就設有電台,這使得細川麵臨的任務其實相對簡單,若連此等小事都無法辦妥,那恐怕隻能證明,調查部長一職實非細川所能勝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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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隨小泉副社長學習禮儀的村山成延,並沒有耗費過多精力和時間去鑽研,因為他曾經就讀於大連鐵路警察學校,關於禮儀方麵的知識早已爛熟於心。相比起中國人的禮儀文化,日本人的禮儀顯得相對簡單些。二十天前拜見鬆剛時所用的那一套禮數,跟即將要麵見近衛首相時其實沒太大差彆。
甚至對村山成延來說,這次覲見近衛或許還會更為輕鬆一點。畢竟他隻是鬆剛總裁麾下的一名小兵而已,而近衛這樣位高權重的大人物,也許隻會隨口安慰幾句就了事了。因此,在村山成延的心目中,明天的內閣之行對鬆剛總裁意義非凡,但對他自己而言,權當是一次觀光之旅罷了。
此時此刻,他最為關切的問題無疑是明石等人竟然真的成功推出了那份所謂的大調查部提案。回想當初討論之時,明石有信態度異常堅決地堅持這個方案,而那時的他並未看出其中有何特彆之處。時至今日,他依然抱持著同樣的看法:即使全體社員大會全票通過了此項提案,那又如何呢?最終仍需提交內閣審查。倘若內閣方麵不認可,該提案依舊難逃被否決的命運。
“隻是這樣一來,情況可就有些複雜了啊!唉,真不知道明天還能不能順利回到大連了……”成延暗自思忖著。按照目前的計劃來看,如果要與首相會麵,那麼明天 17 號恐怕就無法搭乘飛機連夜趕回大連了。然而,有了這個提案之後,成延開始擔憂起鬆剛會不會不顧一切地拚命往回趕。
畢竟,鬆剛向來以果敢決斷著稱,一旦下定決心,便會全力以赴,甚至不惜冒險。成延深知這一點,所以心中難免有些忐忑不安。他實在不願看到鬆剛因為急於回大連 而采取冒險 行動,從而危及到自身安全。可是,現在事情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他也隻能默默祈禱,希望鬆剛能夠冷靜應對,做出明智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