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起來,奉天姐姐來電話了,大哥還有姐夫遇刺了!”
1938年8月23日淩晨2點45分,成延才剛剛睡了不足兩個小時,就被關靜珊急促的聲音喚醒了過來。按照婚後兩人的約定,通常晚上的來電都會由關靜珊幫忙接聽,並根據事情的緊急程度來決定是否叫醒成延。這樣做是為了讓成延能多休息一會,畢竟如今事務繁多,他常常每天隻能睡上四五個小時。
然而,這一次關靜珊驚慌失措的呼喊聲,把成延從美夢中驚醒。他幾乎是狼狽不堪地從床的另一側翻滾到電話旁,甚至來不及披上那單薄的毛巾被,內褲也顧不上穿,便赤身裸體地站在床邊,迅速拿起了電話。
可僅僅過了一分鐘,成延甚至都沒說上幾句話,電話就從他手中滑落,掉落在地上。此時的他仿佛遭受了電擊般,全身無力,徑直癱坐在床沿邊。若不是背後有堅硬的歐式床板支撐著,恐怕他整個人都會直接平躺下去。
同樣穿得很清涼的關靜珊,顧不得成延傻坐在了那裡,連忙再次從地上撿起了電話。連忙用著日語問道:“姐姐,成延快要嚇暈了,姐夫、大哥到底現在怎麼樣了。還在搶救,那.......我先照顧一下成延,一會兒,我跟他說一下。好的,好的。您放心!”
放下了電話後,關靜珊這才開始用手輕輕地拍打著成延的後背、手心,試圖讓他清醒一些。然而,就在這時,她才突然發現成延幾乎還是光著身子,不禁臉上泛起了一絲紅暈。儘管他們已經結婚半年多了,但她從未如此近距離地凝視過成延赤條條的模樣。她有些害羞地急忙從床的另一側扯過一條毛巾被,輕輕地蓋在了成延的身上。
這一刻,成延的意識逐漸清晰起來。他連忙問道:“大哥?矢一怎麼樣了?”通常,當隻有成延和關靜珊兩人交談時,“大哥”這個稱呼指的是程大力,而另一位大哥村山矢一則被稱為“矢一”。至於另一個遇刺者藤源,成延甚至沒有提及。
“我聽大姐說,已經送到了奉天陸軍醫院搶救。是兩個人在奉天滿鐵俱樂部跟一群高官聚會時,突然遭到的襲擊。具體詳情,她也不知道,剛剛接到了特務機關的通報,她一會兒先去醫院,到時候有消息再告訴你。”關靜珊關切地看著成延,生怕他再有一個三長兩短。
四個月前,幸子的伯父北平鐵路局長石原重信在家門口遇刺身亡,這起事件猶如打開了潘多拉魔盒一般,引發了一連串令人震驚的變故。緊接著,又有兩位滿鐵高層在華北相繼遭遇不幸,一時間人心惶惶。
對於這些刺殺事件的幕後黑手,眾說紛紜。有人猜測是剛剛改名的軍統所為,他們可能是為體現他們的存在價格而策劃了這一係列行動。然而,隻有少數內部人士心知肚明,真正的原因或許並非如此簡單。據這些內部人士分析,華北方麵軍似乎已經不再滿足於滿鐵將手伸向了關內鐵路掌控權。他們渴望建立一個完全控製在自己手中的鐵路係統,以便更好地實施戰略部署和資源調配。
然而,這次遇刺的村山矢一和藤源有道卻從未踏足過華北地區。一個長期擔任奉天城市建築設計本部部長,另一個則一直堅守在奉天車站站長的崗位上。從任何角度來看,上述兩種情況都不太可能成為他們被刺殺的理由。這一係列離奇的事件讓人們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之中。究竟是什麼原因導致了這些滿鐵高層的遇刺?背後是否隱藏著更為複雜的陰謀或動機?再加上這一次可不僅僅是一個人遇刺啊,似乎越來越撲朔迷離……
這件事情來得如此倉促和急切,讓成延和關靜珊根本來不及冷靜下來思考事情的來龍去脈。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大約半個多小時後,成延才逐漸從混沌中清醒過來。當他回過神來,想要打電話回藤源家和村山家了解情況時,卻發現無論是藤源家還是村山家的電話,都無人接聽。
成延思索片刻,最終決定放棄再次撥打奉天陸軍醫院的電話。畢竟,此時的長途電話屬於極其稀缺的戰略資源,即使像成延這樣擔任天津鐵路局警務處長的人,使用也受到嚴格限製。而且,除了村山和藤源,他在奉天真的沒有其他熟人了。那麼,這個電話還能打給誰呢?
“你在家裡,那也不要去,如果有人打來電話,問這件事兒,就說你現在也不清楚,如果有人問我,就說我去了天津特務機關........我去一趟酒井那裡,他那裡應該有更清楚的信息。就算沒有,他是特高課課長,也是可以直接打電話到陸軍醫院或者奉天特務機關的。”成延一邊匆匆忙忙地穿著衣服,一邊盯矚著關靜珊。此時正值盛夏,炎熱異常,成延迅速穿好衣物後,甚至來不及關門,便如一陣風般衝向樓下停著的那輛雪鐵龍轎車。
看著成延匆匆而去,關靜珊在家中充滿了 焦急與 擔憂,單說這個村山矢一,儘管成延還有關靜珊兩人心知肚明他絕非成延的親生兄長,但這些年來,他待成延著實不薄。要知道,作為一名貴族嫡子,能將一個身份不明的私生子認回家,並一路提攜至警務處處長之位,實屬難得至極。這種事,即便是在北平豪門大院出身的關靜珊眼中,哪怕是在清朝尚未退位、四九城裡的瓜爾佳氏還擁有大權的時候,也鮮有人能做到。
這一次村山矢一遇刺萬一出現什麼意外,那麼以後村山成延該何去何從呢?他是否還有必要繼續潛伏下去呢?這些都是值得深思的問題啊!至於他們二人的婚姻,雖說也是基於雙方的意願才締結的,但其中終究還是夾雜著任務的因素。倘若任務完成了,即便這段婚姻仍能維係,他們夫妻倆也很可能會像周乙那樣被迫分隔兩地。唉,真是令人感慨萬千呐!
“你知道了嗎,奉天村山矢一、藤源有道.......”成延的汽車一路疾馳,最終停在了酒井特高課的辦公樓下。他急匆匆地下了車,直奔酒井的辦公室而去。然而,當他這句話還沒說完一半,看著酒井一臉茫然的樣子,成延心中一陣失落,原來酒井竟然是通過自己才得知這個消息的。
\"奉天特務機關……\"成延看著酒井那驚訝得幾乎失神的表情,心中不禁湧起一股不滿。他二話不說,直接伸手拿起了酒井桌上那部醒目的紅色電話,並示意酒井撥打奉天特務機關長的電話。
成延心裡清楚,以他天津鐵路局警務處處長的身份,是沒有資格撥打這部紅色電話的。但是現在情況緊急,也隻能讓酒井來打了。酒井顯然也明白這一點,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拿起了話筒。
“.......我明白,我明白。還有現在村山部長的弟弟村山成延正在我這裡,他也很擔心。麻煩機關長閣下了.......好的,好的。我會一直在這裡等消息。”
放下電話,酒井臉色有些不好的對成延說道:“我們要有一個思想準備,我聽奉天特務機關長隻說了四個字,凶多吉少。”
酒井說完這句話後,他的心情變得異常沉重,仿佛內心被一塊巨石壓住,無法喘息。他的臉上流露出一種比成延還要深沉的沮喪神情,然後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一屁股重重地坐在了沙發上。
因為他深知自己與村山矢一、藤源有道之間的緊密聯係。如果村山矢一出了什麼意外,那就意味著他失去了一座至關重要的靠山。至於他的親大舅子藤源有道影響力有限,酒井跟成延一樣也毫不關心。此時的,酒井感到前途迷茫,不知道接下來的道路該如何前行。如今,華北方麵軍已經開始排擠他們這批來自滿洲的這批乾部了,而他原本還指望著借助村山部長的關係,能夠重新調回滿洲地區發展。然而,這一次的變故讓他的計劃徹底落空……
就這樣,成延和酒井兩人默默地呆坐在酒井的辦公室裡,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們卻渾然不覺。也許僅僅過去了一個小時,但對於成延和酒井來說,這段時間卻如同經曆了數十年般漫長。終於,那台放在桌子上的黑色電話率先響起,打破了沉默的氛圍。
“......是弟妹 ?”酒井立刻將電話遞給了成延。
“剛才藤源姐姐來電話了,大哥已經去世了,送到醫院的時候就已經不行了。藤源姐夫還在搶救中.......”成延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他無法抑製內心的悲痛和絕望,毫不掩飾地在酒井麵前展現出了真實的情感。他的聲音顫抖著,帶著深深的哀傷,幾乎是哭腔地說出了那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這句話如同一道晴天霹靂,狠狠地砸向酒井禦太郎,讓他最後一絲僥幸瞬間崩塌。他的身體仿佛失去了支撐力一般,無力地從沙發上滑落 到了冰冷的地板上,一直癱坐在那裡,眼神中充滿了驚愕和茫然。這個突如其來的打擊讓他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之中,一時之間無法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反而是成延在經過這一段時間之後,要比他更清醒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