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在大連憲兵隊刑事專班工作時,成延就已經形成了一種日常習慣——每天上班第一件事就是前往新川的辦公室報到。隻有在確認今日沒有特殊交代事項之後,他才會前往自己的辦公室。這種習慣並未因他地位提升至天津而發生變化。相反,由於在鐵路局以及天津南北兩站均設有辦公室,無論他在天津鐵路局、天津北站還是南站值班,如果新川也在場,他都會首先前去尋找新川。
可今天,成延剛剛抵達距離天津北站僅僅隻有五百多米之遙的鐵路局本部時,卻驚訝地發現局長、次長以及新川少佐竟然已經全部來到了他所在的警務處長辦公室裡等待著他。當看到這些人時,成延不禁感到有些錯愕,因為即使有會議需要召開,通常情況下也不會有人選擇來到他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小警務處長的辦公室啊!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他心中充滿了疑惑和不解。
“村山君,你怎麼能夠瞞著我們呢?”野原局長冷哼著說,似乎正在責怪村山成延什麼。
“我最近好像沒乾什麼吧?成延心裡暗自琢磨著,最近他好像並沒有冒犯過野原局長呀!雖說野原局長和自己的兄長村山矢一分屬不同派彆,但野原局長的靠山平日裡也未曾發展到公然決裂的程度。成延搜腸刮肚地回憶著近期與野原局長有關的點點滴滴,試圖找出可能引發對方不滿的蛛絲馬跡。然而,任憑他絞儘腦汁,仍是毫無頭緒。這讓成延感到十分困惑,心中不禁泛起一絲不安的漣漪。
“村山君,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結婚這麼大的事兒,雖然有村山部長主持,但村山部長時間寶貴,具體事情總要大家幫忙才對。雖然我們這些人關係有限,但發發請柬、迎迎客還是可以的。你什麼都不跟大家說,外人還以為天津鐵路局對你毫不關心呢,畢竟這麼大的事情……”柳川次長半是責怪,半是熱情地的說。
“原來是這件事啊,並非是我告訴大家,隻是因為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最重要的是還得看我哥哥那邊有沒有時間,畢竟請的客人地位都很高,得提前約好了,如果沒時間婚禮可能就要推遲了?”成延笑了笑。
如果換做其他人說出由於某人未能出席而將婚禮延期舉行這樣的話語時,那麼屋內的這三個人必定會認為這完全就是一場故作姿態的表演罷了;然而當這話從村山成延口中說出時,他們卻感覺十分合理。畢竟婚禮不過是一種形式而已,真正重要的還是出席者本身。事實上,他們今日一同前來找尋村山成延並非真的想要在這場婚禮上貢獻自己的力量,而是期望能有機會給鬆剛總裁以及那些華北軍政要員們留下深刻的印象才是其真實目的所在。儘管以他們目前的身份地位足以參加這次婚宴,但也僅僅隻能坐在三十多席之後的位置上。這樣的座位安排使得他們彆說是與那些總裁、部長、將軍等大人物見麵了,哪怕是大佐級彆以上的人物都難以企及。
“這件事當然是由村山部長來決定,但我們至少要準備好了,免得到時候準備不及……再說就算準備好了,推遲了又能怎麼樣,總比準備不及要好?”野原局長笑眯眯地說。
“既然諸位長官都有這個意思,那我當然是恭敬不如從命了,隻是我哥哥已經訂好了婚禮要在大和賓館舉行,那裡的經理也早就開始準備了,隻是他想低調一些,隻宴請親朋同事,諸位一定會收到請柬,至於天津那些碼頭上的人,比如袁文會、劉廣海這些流氓們就不請了,免得太掉價。“
在天津討生活的人們都知道,袁劉這兩個人可是惹不起的惡霸。他們手段殘忍、心狠手辣,讓人望而生畏。然而,在日本人的眼中,他們不過是一群可以被利用的漢奸罷了。或許對於新川這樣的小角色來說,邀請袁劉參加婚禮還能增添幾分聲勢;但村山家族可不一樣,他們可是日本頂尖的貴族,怎麼會看得上袁劉這種貨色?請他們來參加婚禮,簡直就是自降身份,丟自己的臉!
“這一點成延老弟可以放心,那天要是有那個不開眼的敢在你的婚禮搞事情,我新川直接刀劈了他。“事實上,今天新川被兩位局長和次長強行拽過來,讓他們陪著一起來找村山成延討要說法的時候,心裡彆提有多不情願了。畢竟,自己可是成延的頂頭上司兼好友啊!這場婚禮怎麼可能少得了他呢?而且上次村山部長還特意幫忙把他安排到普蘭店當站長呢!雖說最後因為種種原因沒能成行,但這份好意他可一直記在心裡。在這種情況下,他總覺得自己好像被那兩個家夥當槍使了一樣。所以在交談過程中,他自然而然地就會更多地站在成延那邊說話啦!
“的確是要有一個防備,聽說天津的混混兒們喜歡下油鍋之類的惡心死你。“柳川次長不是從滿洲調過來的,而是天津事務所的乾部。”不過,到時候那麼多大人物一來,彆說混混兒了,就袁文會、劉文海這幫人給他們十個膽子也不敢來鬨事兒。更何況我們不是華北那些官兒,我們都是日本人,不慣著他們。“
“這樣吧,雖然我們幫不了什麼大忙,但是小忙還是要幫。我剛才問了一下新川隊長,村山君馬上就要結婚了,還住在滿鐵社宅就不合適了,占領天津以來,鐵路局也占了很多房產,村山君不嫌棄的話,這些房子你挑幾套,我讓人提前給裝修了,現在已經隻剩一個月時間了,關小姐還得提前過來。時間比較緊,我們得抓緊時間辦。“野原局長今天早上抓了新川和柳川這兩個人過來“興師問罪”,其實心裡早就有所準備。不僅如此,就連柳川本人對此事也是心知肚明,甚至還提前做了一些應對措施。然而,柳川畢竟隻是一個次長而已,他哪裡敢在野原局長之前先把自己準備好的禮物拿出來呢?畢竟身份擺在那裡,如果他這樣做了,豈不是顯得有些不自量力了嗎?所以,儘管心中焦急萬分,柳川還是決定等待合適的時機再行動。
“幾套可不敢,要是我哥哥知道了非揍我不可,不過既然局長都拿出鑰匙了,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收下一套。至於裝修,還是那句話,我就不提錢這件事兒了,否則局長非得怪我把您當外人不可。“成延早就不知道收了多少禮了,這一次結婚也早就有心理準備。
“還是村山君爽快,我沒什麼可送的,我聽新川君說,您在哈爾濱一直開著一輛雪鐵龍轎車,也沒法直接開過來,現在隻能坐著警務處的軍車,我這裡有兩輛雪鐵龍,你彆客氣,一輛送給你,一輛是送給關小姐的。我可聽滿洲過來的人說關小姐開車技術也挺不錯的。“柳川說著這些話的時候,他身旁的新川臉色變得有些不自然起來,甚至可以說是帶著些許的尷尬。畢竟,成延的這三位女友,新川都是親身經曆過的。江采蓮的駕駛技術堪稱一流,伊蓮娜那就更不用說了,但唯獨這位關小姐對開車一竅不通。柳川這番言論,簡直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讓新川感到十分難為情。
“謝謝柳川次長,我的未婚妻關小姐不會開車,以後也請不要在她麵前提開車這件事兒,免得她不開心。“成延語氣非常客氣地糾正著柳川所說的話。關靜珊心裡很清楚江采蓮和伊蓮娜之間的情況,如果她們隻是名義上的夫妻那倒沒什麼關係,但是現在兩人已經決定要成為真正的夫妻了,那麼在關靜珊麵前最好還是避免提及這類話題,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或者誤會。畢竟婚姻是一件非常嚴肅的事情,需要雙方認真對待並且尊重彼此的感受。所以成延覺得在這種情況下保持適當的謹慎和尊重是十分重要的。
“是啊,是啊。也怪我,沒跟柳川君說清楚。在這個屋,我們提當然沒關係。出去了之後再提,尤其是當著關小姐的麵提,就會令村山君難堪了。”新川少佐見柳川次長還處於懵的狀態,連忙將話岔了過去。
“啊噢,那還真是我弄錯了。報歉,報歉。不過這兩輛車我已經準備好了,村山君到時候換著開就好了。”柳川雖然不知道自己錯在了哪裡,但現在也沒法問一問最了解村山成延的新川,隻能等過後再問了。
“對了,剛才村山君提到了那個袁文會,雖然他是天津流氓的頭子,但本人還是很知道禮數的,專門找我……他畢竟是碼頭工人的老大,還請村山君看在以後要經常合作的份兒上,給他一個麵子,至少要收下他的禮物。”野原好像突然想起了些什麼事情一般,然後便出人意料地開始為這位早就已經被成延直接點名表示並不受歡迎的人說起好話、求起情來。
“既然是這麼說,局長的麵子我怎麼得給。但是您也知道有鬆剛總裁、以及華北、天津軍政要員在場的婚禮的確不適合請他參加。您看,您跟他比較熟悉,就跟他講一下,禮我收了,宴席我另外專門請他一桌如何。”
成延知道自己這句話如果傳到了袁文會的耳朵裡,一定將這個家夥給氣壞了不可,但他可不怕這個小混混兒,哪怕這個家夥手底至少有幾萬人。甚至成延還希望這個人來給他找點事兒,那樣話,在鬆剛、村山部長、將軍們麵前丟了人的天津憲兵司令部還有警察廳想不收拾那個袁文會都不行了。
“這樣挺好,到時候我陪村山君一同宴請這些上不了台麵的小人物們。這已經算是給他們麵子了,他們可彆不知好歹!”聽了成延這個回答,還沒等野原局長發出尷尬的表情,新川先笑著給成延撐起了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