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 年 9 月 16 日下午三時一刻許,一趟晚點長達十一個小時之久的三四五次列車緩緩駛入哈爾濱站台。而此次負責列車安保工作的乘警團隊,恰巧就是由藤野帶領的那一撥人。
此時,不僅村山成延早已在此恭候多時,就連方愷也出現在了站台上。除此之外,現場還有警衛室的副警衛長以及警備隊的兩名中隊長。如此興師動眾的場麵,顯然並非僅僅是為了迎接藤野等人而來,真正的原因其實就是新川少佐前幾日所提及的那十五名見習警員已經抵達此地。
這一趟的三四五次列車從大連出發,車上載著整整 386 名習見警察,他們多是在一年半以前特彆錄取的滿鐵二代以上職工子女,平時兩年的課程了楞壓縮成了一年半。當列車駛出長春站時,這些年輕人們仿佛一顆顆被撒出去的種子,散播到偽滿各地的站點。
經過漫長的旅程,當列車抵達終點站哈爾濱時,原本滿員的車廂裡隻剩下了 245 人。而在這 245 人中,僅有 15 人將留在哈爾濱站工作,其餘的人則需要換乘其他火車前往不同的站點。這項繁雜的中轉工作自然由專門跟隨而來的的大連鐵路特彆警察廳負責處理,與成延他們並無太多關聯。成延所要做的,就是儘心儘力地接待好這留下來的 15 位新人。
至於這些見習警察們的個人檔案,其實早在幾天前就已經通過機要渠道送來了一份副本,供哈爾濱站提前了解和準備。而那些原始文件,則必須安全妥善地存放在原地——要麼是大連鐵路警察廳,又或許說是直接管轄他們的關東軍憲兵總隊更為恰當些。畢竟,這些檔案關係到每一名見習警察的未來發展,也涉及到滿鐵安全等重要問題,日本人在細節方麵一直是做得儘善儘美、不敢有一絲疏忽大意的。
由於身負要事,成延根本無暇多和藤 野聊上哪怕隻言片語,僅僅是匆匆打過一個招呼後,便帶人徑直走進了車站內。按照事先製定好的人員分配方案,這批15人的見習警員中有十位隸屬於警備隊。在成延的示意下,幾位中隊長分彆帶領著九位隊員離開了,唯有方愷這位小隊長領著那位被新川都點名的趙光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此時此刻,偌大的哈爾濱站內僅剩村山成延孤身一人,其餘九人皆已跟隨各自所屬的中隊長前往巡邏中隊報到。根據相關規定,這些見習警員需與警備隊的士兵一同用餐並住宿,但唯獨趙光是個例外——他將跟隨方愷入住同一棟宿舍樓。
就在這時,村山成延刻意又多看了一眼趙光,卻意外地察覺到對方竟也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看,眼神中流露出一抹驚詫之色。看著趙光和方愷漸行漸遠,成延並沒有過多地思考趙光眼中流露出的那一絲驚訝之色,而是轉身回到辦公室繼續安排接下來的工作。
自從將自己原來的名字改為村山成延,並穿上那身象征著日本國籍的警服之後,許多人見到他時都會感到無比詫異。這種詫異既源於他高大挺拔的身材,與普遍矮小的日本人形成鮮明對比;也因為早已聽聞這位村山成延的赫赫“威名”,任何人都會情不自禁地多打量他幾眼。
趙光緊緊地跟在方愷身後,一同前往哈爾濱站專門為駐站警官準備的集體宿舍。這裡的住宿條件相當不錯,這要歸功於當初接管哈爾濱站時,俄國人留下來的遺產。不僅如此,站裡還特彆給予他們一天的假期,以便大家能夠整理好自己的物品。根據成延和方愷曾經作為見習警察的親身體驗,這些初出茅廬的年輕人既沒錢又舍不得花錢。因此,除了各自帶來的行李和洗漱用品外,按照成延的精心安排,每個人都能得到一套生活用具,包括臉盆、牙具和牙膏以及入冬後的兩條棉被等等。更令人驚喜的是,每個見習警察還能直接領取一筆相當於一個月見習工資的額外補貼。這樣優厚的待遇,對於幾年前做見習警察的成延和方愷來說,簡直是難以想象的。
好不容易處理完所有事情後,送走了方愷後,趙光獨自一人待在雙人間宿舍裡,眼神中的驚愕依舊揮之不去。從外表來看,此時此刻的趙光不過十六歲零三個月而已,但實際上,他的體內藏著一個來自於二零二三年、已然三十好幾的男人的靈魂。
時光荏苒,白駒過隙,不知不覺間,他來到這個時代已將近一年時間。遙想去年(一九三五年)九月三十日那一天,他清楚地記得,當時的自己本該身處二零二三年六月二十三日下午五時十二分由大連駛向哈爾濱的高速列車之上。那時,他剛和妻子通過視頻電話,他們僅有二十二個月大的幼子還在屏幕那頭奶聲奶氣地喊著“爸爸”;電話另一頭,他的愛妻徐旭告訴他,打算找個機會同程大爺還有自己的嶽母認真談一談,讓他們早結連理,也少了一份心願。對此,趙光給予了她莫大的鼓勵,表示自己將無條件地支持她這個決定。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這段視頻剛剛結束才 短短十分鐘,趙光便突然感到一陣劇痛襲來,仿佛有無數根鋼針同時刺穿了他的腦袋一般。待疼痛稍稍緩解之後,他緩緩地睜開雙眼,驚訝地發現周圍竟然環繞著一群身著舊社會黑皮警服的少年。與此同時,一個身材矮小的中年男子正站在一旁輕聲呼喊著他。
由於平日裡經常在高鐵上穿越題材的,對於這樣的場景,趙光並不陌生。於是乎,他輕而易舉地接受了自己已然穿越的現實,並迅速書中所有按照初來乍到者應有的對策行事——儘力偽裝出一副茫然無知且失憶的模樣。
然而此刻的趙光不僅僅頭痛欲裂,腦海中更是一片空白,絲毫無法回憶起任何有價值的信息。他不禁心生豔羨之情:為何彆人穿越之後就能輕易獲得原主的記憶呢?而自己雖同樣經曆了靈魂穿越,但這具身體的主人卻並未留下任何有用的東西供他參考借鑒。
當然,宿主並沒有完全拋棄他不管不顧,而是留給他很多寶貴的資源和人脈。其中最為重要的便是一個有權有勢的大伯。這位大伯的存在讓警察學校裡的教官和醫生們對他格外關注,尤其關心他的病情恢複狀況。
在長達一個多月的養病期間,趙光巧妙地偽裝成頭部受傷導致失憶的樣子,同時充分發揮自己在現代警察學校所學的知識技能,如饑似渴地學習著警察學校的各項課程,進步速度之快令人咋舌。按照警察學校的規定,像趙光這樣受重傷需要休養一年時間才能複學。然而,他的大伯卻有著不同的看法。由於當前正處於滿鐵嚴重缺編擴編的特殊時期,錯過這次機會可能就再難找到這麼難得的機會了。而且對於一名見習警察來說,實際上也沒有太多需要深入學習的內容。於是,大伯果斷通過與野?少佐的關係,成功地將趙光分配到了哈爾濱站工作。
轉眼間已過去整整一年。趙光感覺自己似乎快要忘卻曾經所處的那個時代了。偶爾想起時,心中湧起的隻有無儘的思念和擔憂——他憂慮著徐徐和兒子趙旭突然 找不到自己,他們該有多焦急啊!然而,有時他又不禁思考:既然自己是靈魂穿越而來,那極有可能原來的那個趙光早已命喪於飛馳的高鐵之上。如此一來,自己也算得上是因公殉職吧。想到這裡,他不知道徐徐內心深處會作何感想,畢竟自己 那位素未謀麵的火車司機嶽父同樣也是因公犧牲的烈士。
誰曾料到,就在今日初抵哈爾濱車站之際,眼前的一幕讓趙光大吃一驚。隻見一名身高足有 185 的日本警佐正站立在一群共 15 名見習警察前方。這一瞬間,趙光的眼神中充滿了驚愕與詫異。因為那張臉既無比熟悉,卻又顯得如此陌生。他的模樣和徐徐至少有五六分相似之處,但更多地像是遺照裡徐徐的生父。當然,他從未親眼見過徐徐的生父,而且照片和真人之間往往存在著一定的差彆。不過,這個人的言談舉止讓他不禁心生疑惑:莫非此人竟是徐徐在這個時代的長輩不成?
自從趙光臨穿越到這個時代已經將近一年了,期間他一直未曾放棄尋找自己的親人。可惜的是,他們趙家是 1953 年之後方才遷至沈陽落地生根的,在此之前的家族曆史對他來說完全是一片空白。若非實在抽不出身來,他真想親自前往妻子的故鄉——高堡台探尋一番。然而他心裡也清楚得很,嶽父嶽母也是直到 1970 年以後才遷居至高堡台的,所以即便真去了那裡,恐怕也無從尋得絲毫線索。不過,好像程大爺家可是從190幾年就在那裡的土著,但按時間來算,程大爺的父親也還隻是一個小屁男!
再加上受傷之後,無論是家人、同學還是老師,都對他關懷備至,使得他幾乎沒有獨處的機會,更彆提獨自外出查訪了。無奈之下,他隻得暫時將此事擱置一旁。
“村山成延?怎麼可能,這是一個日本人啊,怎麼可能是徐徐的長輩。嶽父可是一個山東人呢,雖然從十歲就來到了遼東高堡台,但怎麼可能是一個日本人呢,更何況從年齡上看,就算真有關心,村山成延這個年齡也是太爺爺輩子。”
想到這些,趙光無奈地搖了搖頭,心中暗自歎息一聲後便將這種連他自己都覺得十分怪異的念頭拋出腦海。他由於受傷的原因,對整個滿鐵大多數人都知道的村山家這個私生子的八卦幾乎沒有關心,否則他隻要看到幾份這樣的報紙,就會心生疑惑,但現在這樣的報紙幾乎沒有了,自從去年九月三十號那份關於程延與新川被白俄女給洗劫的消息被嚴厲處罰後,從哈爾濱到大連再沒有人敢發這種消息了,人們隻敢在私下議論。
然而就在此刻,如果有一個對趙光近一年來行為舉動頗為了解的同學恰巧看到這一幕,定然會心生詫異——因為眼前這個趙光仿佛又回到了曾經那個“生病”的時候,整個人顯得有些不大對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