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的程延根本無暇顧及新川那詭異的行為舉止,因為眼下迫在眉睫之事乃是即將到來的檢查工作。按照常理來說,如果確實有人需要通過鐵路出行,那麼我們黨所製定實施的鐵路護送計劃理應萬無一失才對。而程延本人恰好曾參與過這個計劃中的某個環節。
具體而言,不僅在列車上會有乘警或列車員負責接應,還有專業的交通員統籌安排好所有事宜;此外,在進站口同樣也會安排專人接待。然而,這套流程並非十全十美,偶爾也會出現隻有一名交通員負責護送相關人員的情況。畢竟,要培養出一名合格的乘警也絕非易事,這往往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
因為當前階段程延和負責鐵路護送工作的人員之間,並沒有具體的任務交叉點,因此儘管他已經清楚地意識到局勢發生了變化,但還是沒辦法向其他人發出警告信號或通知相關信息。不僅如此,他還必須要調動大量的警備隊前往火車站進行防禦部署,以此來幫助特彆高等警察班以及憲兵隊實施抓捕行動。
然而,為了能給自己一方的人提供警示作用,程延故意把進站口的場麵搞得非常“盛大而莊重”:不但一口氣安排了足足六十多個人駐守在此處,而且還配備有機槍等重型武器裝備;甚至連擴音大喇叭都安裝好了。這樣做的意圖簡直就是明擺著告訴大家:“這裡正在展開抓捕行動呢,請你們儘快離開!”其目的不言而喻。
毫無疑問,程延如此布局安排,皆是謹遵新川之命所為。即便是特高班和憲兵隊平日裡在哈爾濱車站內實施抓捕行動,其情形亦與此大同小異。相較於警察廳特務科以功績為重的抓人方式大相徑庭,哈爾濱車站無論是憲兵隊成員亦或尋常警員,都期望著儘量避免節外生枝之事發生。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畢竟抓到了共黨又沒有錢可拿,反而惹出很多麻煩,比如光為了審問就要占用特高班本來就少的那幾個人時間,但移交給特務科,開什麼玩笑,隻有特務科移交給鐵路憲兵隊的,那有這種反向操作。
“警衛長,最近身體怎麼樣,還習慣嗎?新川少佐脾氣最近感覺不太好啊,我也是剛剛回來,這裡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看著同樣站在入票口裡的龜井,程延主動過去向這位老上級打招呼。
“是這麼一回事兒,新川老家不是熊本的嗎,他的侄子在第六師團入伍,可是入伍後被老兵欺負,這本來也算正常現象,那個新兵不被老兵欺負呢,新川少佐是士兵學校畢業的,沒經曆過這段,但畢業後,以少尉從軍不也是經常被長官打嗎?可他這個侄子可能脾氣就不太好,跟老兵打了起來,當然這也沒什麼問題,老兵再老也是兵嗎。結果被小隊長訓斥的時候,居然發火扇了小隊長一個耳光,這問題可就嚴重了。”
儘管日軍內部確實存在著下克上的傳統,但這裡所說的“下”通常指的是低級軍官,起碼也得是中佐或少佐這樣的級彆才有資格參與其中。大尉甚至都沒有涉足的機會。對於普通士兵來說,反抗上級可是一件極其嚴重的事情,如果情節惡劣,極有可能會被處以槍決。
若是這種事情發生在滿鐵,那情況或許會有所不同。新川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告訴程延,而程延隻需動用一些人脈關係,問題就能迎刃而解。然而,現實卻是在軍隊之中,尤其是熊本師團裡,想要解決此事簡直就是癡人說夢,哪怕是村山本人也毫無頭緒,更彆提什麼關係可用了。再加上村山矢一本性如此,他不但不會去插手幫忙,反而會斥責程延多管閒事。
“新川兄弟三人,有兩個侄子,這個侄子是家中的老大,但有什麼辦法。我國的軍隊是以地域來劃分的,隔一個師團就如同隔一座大山,雖然新川也是熊本人,但他一直在滿鐵憲兵隊,師團幾乎找不到什麼有份量的人,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旅團參謀長,結果對方不僅不管,還大罵了他一頓,說他也有臉來求這個情。”龜井雖然也是軍官退役,但已經年近五十了,所以越是對軍內情況看透了,反而要同情新川一些。
“原來如此,難怪了!”程延歎了口氣,就算他想幫忙也使不上勁。隻能當做不知道了,畢竟對於日本軍人來講,新川侄子這種事情可以說還是家族中的一種恥辱。
“我聽說齊田所長那裡,最近已經人滿為患了,這一次再抓一些人,是不是他要開始頭疼了。”程延見自己解決不了新川的麻煩,就轉移了話題跟著龜井談及了其他。
“看守所本來不就這樣嗎,本來設計二百人的地方,但老實說,按我們的辦法,六百人也可以裝下,還綽綽有餘。隻是現在在車站或者火車上抓的人,都是沒啥油水的,真正的有錢人我們也不敢亂抓啊。要是抓多了乘客,滿鐵客運本部先跟我們急了。”
“原來不是都送到夾皮溝砍木頭,或者送到鶴崗挖煤 嗎?”
“你說的都是去年的事兒了,去年不是有一批被抓的鐵路乾部嗎,送去了之後,以這幫人的體質彆說乾活了,活著都費勁,還發生了兩次越獄,都是抗日武裝組織的。我就說嗎,中東鐵路的人一定有問題,但當時田下隻一心想撈錢,根本不認真查一查。這樣一來,看守所再送去的人,就算倒找他們錢,人家都不敢收了。總不能白養著吧。可現在鐵路上就屬走私的、小偷抓得多,真正的抗日分子,抓了更是麻煩。”龜井顯然對今天這種事情也不是很熱心,不過好在,今天的事情是莊深大佐的命令,所以抓到的人也會送到憲兵司令部,還不是最壞的情況。
“我這才離開不到八九個月,沒想到變化這麼快啊,我前幾天剛到站前,還以為到了另一個站呢!”程延這一番話確實是發自內心深處的感慨啊!要知道,從滿鐵接管哈爾濱站以來,跟俄國人的中東鐵路相比,特彆是田下上一次起 了一個不好的典範作用後,那些個日本憲兵和警察簡直就是一群貪得無厭的惡魔,他們整日橫行霸道、為所欲為。稍有不順從者便會被抓進大牢;更可惡的是,隔三岔五地就在火車站前懸掛幾顆血淋淋的人頭示眾!這樣一來,誰還敢在這裡做買賣呢?原本熱熱鬨鬨的站前商業街變得冷冷清清,門可羅雀。
現在大家坐火車的時候都提心吊膽的,要麼老老實實地待在候車室裡等待列車到來,要麼一下車就趕緊逃離這個是非之地,哪還有心思停下來吃吃東西、喝喝水或者買點什麼玩意兒帶走呀!這種情況讓人看了真是痛心疾首啊!
“難怪很多店鋪都空了!”程延輕輕地搖了搖頭,然後微笑著向龜井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接著便邁步朝著前方的入站檢查口走去。
儘管那裡正站著上任還未滿半年的特高班班長杜後中尉,但身為警備隊副隊長的他又怎能退縮到後方呢?畢竟這次重回哈爾濱站時,他的角色雖是日警,但實際承擔的卻是原先滿警的職責,這種情況讓他感到十分尷尬,一時之間竟也不知該如何給自己定位。
其實不僅僅是村山成延自己有這樣的困擾,就連新川、龜井和杜後等人麵對如今的村山成延也是茫然無措。若是換作當年那位何清副 隊,膽敢在大家忙碌之時,卻背著他人私下閒聊,恐怕杜後早就毫不客氣地賞給他一個大耳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