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真是事事不可料,上一次見麵,我們還.....沒想到,我現在又成了新川君你的下屬了!”
1936 年 7 月 2 日,當新川少佐出現在眼前時,程延瞪大了眼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隻見他容光煥發,原本略顯疲憊的神情早已消失無蹤;更令人驚訝的是,那曾經濃密的胡須如今也被修剪得乾淨利落,甚至連一點胡茬兒都找不到!
程延暗自思忖著:“難道說森一郎的遭遇讓新川少佐如此高興?”這個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但他並未過多糾結於此。於是兩人在莫斯科餐廳的包廂裡相對而坐開始交談起來……
“這對於村山君來講,不過是前進中的一個小石頭粒罷了,隻要村山董事沒事兒,你總會有出人頭地的那一天的。”
雖然清楚地了解整件事的來龍去脈,甚至記得杜遇春首次在大連北站現身時,差一點就淪為自己的俘虜,然而新川卻越發不敢輕易開口。
畢竟,一場足以讓滿鐵總裁——這位位於日本政界巔峰的大人物落馬的軒然大波,並不是新川有資格評頭論足的。尤其這段時間以來,他整日提心吊膽,深怕有人會查到自己頭上。他實在拿不準主意,究竟該選擇如實交代呢,還是像田下那樣以切腹謝罪,又或者落得個和森一郎同樣的下場,慘遭滅口……
好在目前為止一切尚算順利,甚至沒人提及與他相關之事,就連方誌勇在大連北站旅館揭露杜遇春的那檔子事,也無人再提起。這似乎暗示著,高層已然做出了決斷。對於區區一個微不足道的少佐來說,自然而然便逃過了這場劫難。隻是令新川萬萬沒想到的是,那個設計陷害自己的森一郎竟然……
“這回森一郎臨死也沒死得好,給他切腹的機會,結果他就是不肯,沒辦法,隻好一槍送他走了。”程延模仿著村山矢一說話時的語氣和神態,繪聲繪色地講述著森一郎之死的事情經過。新川則坐 在對麵靜靜地聽著,臉上不時露出得意洋洋、幸災樂禍的笑容。
對新川來說,此時此刻的心情簡直比抓到那個卷走自己錢財的葉卡還要高興數十倍!要知道,葉卡不過讓他損失了區區上千塊大洋而已,但眼前這位死去的森一郎卻害得他白白丟掉了整整五六十根大黃魚呀!
想到這裡,新川心中暗自慶幸:“嘿嘿,現在倒好,兩腿一蹬、一命嗚呼了,真是大快人心呐!”一邊想著,新川忍不住又笑出了聲來。
“新川君,我們以前在哈爾濱站損失太大,這八個多月,我是一分錢沒有掙到啊,儘花錢了,我得想想辦法了。”程延悄悄地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你的意思何嘗不是我的意思啊。雖然前一段那些囚犯讓我小掙了一筆,但大頭被田下拿走了,後來莊深又分了不少,我剩下也就三瓜兩棗。沒啥意思。”新川雖然嘴上這麼說,但臉上那得意的神色出賣了他。
“現在我做了警備隊的副警備隊長,還在你的直接領導下,我覺得這個職務可比副警衛長實惠多了。上一次畢竟我的頂頭上司是龜井,很多事情不方便,這一回兒可就沒有人管得著我們了。”
“嗯,那個何清一直沒眼力見,他那個爹也一個樣子,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混 上特務科長的。”知道何大拿為了贖兒子居然拿出了四百多根金條,新川那個恨呢。當初自己隻要二十五根,他都不肯給,最終卻花了二十倍的贖金。
“其實黑龍江這裡寶貝土特產多了去了,可不都是警備隊管轄範圍內的事兒......”
在九一八事變前夕,滿鐵的鐵路警備隊總共僅有兩支隊伍,但卻全部由日本關東軍組成,可以說是精銳中的精銳。這些警備部隊其實是關東軍憑借著鐵路的便利條件,悄然藏匿起一支人數多達數千之眾且裝備精良、實力強悍的武裝力量。
然而自九一八事變之後,抗日戰爭便在整個東北三省全麵爆發開來。麵對如此緊張激烈的戰局,關東軍不得不幾乎傾儘全力地從這兩支警備隊中抽調大量兵員補充前線戰場,於是乎,曾經威風凜凜的關東軍鐵路警備隊早已名實俱亡,雖然還存在鐵路警備隊這個名字,但它已經徹底淪為了名副其實的偽滿警察部隊。他們不但毫無戰鬥力可言,甚至連基本的軍紀都蕩然無存。不過對於像新川這般早已拋棄武士精神的軍官來說,這種情況反倒成了一樁好事。
“村山君,你就放心大膽的乾吧。在哈爾濱站以後就是咱們哥倆的天下了。”新川滿臉通紅、暈頭轉向地跟隨著程走出 莫斯科餐廳的包廂,腳步踉蹌不穩仿佛隨時都會摔倒在地一般。此刻的他已經喝得酩酊大醉,但心情卻異常愉悅。
今天對於新川來說絕對算得上是雙喜臨門——其一自然是那個令人憎惡的森一郎終於命喪黃泉;而更為重要的則是與好兄弟村山成延再度聚首!人生在世,能有如此快意之事著實不易啊!
其實說起來,當聽聞森一郎斃命之時,新川自然 感到欣喜若狂。畢竟誰不希望自己的敵對者早日歸西呢?然而像新川這般平凡無奇之輩,往往還會對那些一帆風順、春風得意之人抱有些許嫉妒心理。所以當得知向來順遂的哥們兒村山成延遭重大挫折時,心中竟也會生出一絲難以言喻的竊喜來。沒錯,新川便是這樣一個庸俗至極之人。
“對了,那位關小姐這幾天一直來站裡問你什麼時候回來,這是咋回事兒。”新川突然想起了什麼。“這個關小姐,我可知道是教育廳長的侄女,哈爾濱一中的日文老師,標準的良家婦女啊!兄弟,你不是惹禍了吧?”
“什麼惹禍啊,我們早就認識了。我哥哥也知道!當初如果不是因為那個伊蓮娜纏著我,我們可能早就成了。這一回他知道我被伊蓮娜給騙了,心裡一下子同情起我來了。我在美國養傷的時候我還給他寫了兩次信,知道我要回來了,這不又找我來了。其實啊,她知道,再不抓緊,真等我姐夫給我介紹那個交通總長的親戚,可就來不及了。”
成延表現出一副吃定了的神情,而在新川眼中這個村山成延本來就是這個樣子,每次都會上當。希望這一次會好一些兒,畢竟這一次是哈爾濱本地有點根基的世家姑娘,應該不同於前麵那個江采蓮與伊蓮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