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介紹給我的那個老陳到底是什麼人?”這句話是程延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徹夜難眠,才想好的開場白。
他深知,要向方愷透露向南征的事並非易事。首先,絕不能泄露自己身為地下黨的真實身份;其次,更不能讓方愷察覺到他成功潛入中共地下交通線一事已經暴露了!
“我知道你有事瞞著我,我也不想知道!”正當方愷突然愣了一下的時候,程延則迅速抓住機會,脫口而出這第二句話。
此時此刻,氣氛異常緊張。程延的右手悄然伸向後背,緊緊握住那支早已上好膛的德國櫓子。
時間來到七月底,哈爾濱的氣溫飆升至三十多度,酷熱難耐。方愷隻穿了一件單薄的短袖警服,並未攜帶任何槍械。若不是如此,恐怕程延會毫不猶豫地先對方愷拔出槍來。
“那個莫斯科餐廳的向南征被森一郎關進了看守所!他讓我轉告你,一定要把這個消息轉達給老陳,並讓他按照七號方案去做相應的準備工作!”
看到方愷如此快地便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並恢複了平靜,程延心中稍感落寞,但還是迫不及待地將最為重要的信息說了出來。
“向南征可真是條硬漢啊!即使遭受了整整兩天慘無人道的毒打和折磨,也依然咬緊牙關拒不投降......最後實在沒有辦法了,才假裝投降......”程延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方愷臉上的表情變化。然而,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從方愷口中聽到哪怕隻言片語。
程延默默地歎了口氣,然後緩緩向後退了幾步——這裡正是剛才他強行將方愷帶到的無人之地。
緊接著,他轉身回到了人來人往的大廳中央。這時,一陣涼風吹過,他突然感到後背上傳來一陣濕漉漉的涼意。伸手一摸,才發現自己的整個後背早已被緊張的汗水濕透。
\"你小子,日後好自為之吧!從今往後,我便不認你這個徒弟了!\" 程延怒目圓睜,聲色俱厲地衝著方愷吼道。儘管他刻意壓低了嗓音,但在喧鬨嘈雜的候車大廳內,還是有不少人聽到了這句話,其中就包括王士貴和藤野二人。
其實,程延心裡很清楚,經此一事後,方愷未來的日子恐怕會舉步維艱。然而,此時此刻的他彆無選擇,隻能狠下心來與之徹底劃清界限。
\"程君啊,方愷究竟犯了何事,惹得您如此大怒?畢竟孩子年幼無知......\" 藤野試圖勸解程延一番。
\"這小子,竟敢假借我的名字在外招搖撞騙......哼!\" 程延丟下這句語意模糊卻又極易引發遐想的話語後,毅然決然地轉身返回了警衛室。
接下來一整天時間裡,直到第二天的三四五次列車駛出哈爾濱站台,程延始終沒有前去查看方愷那邊的情況。
至於方愷是否已經把消息傳遞給陳醒言,現在在程延看來已經不再那麼重要了。
儘管並不清楚所謂的“第七方案”具體內容究竟是什麼,但憑借程延的聰明才智和敏銳洞察力,多多少少還是能夠猜測出一些端倪來:無外乎兩種可能——要麼提前通知一部分人撤退,好讓森一郎白跑一趟;要麼就是設下一個陷阱,等著森一郎自投羅網。
不得不承認,向南征提出的這個主意確實相當高明,如果換做其他人或許真能借此機會成功脫身。
然而對於向南征自己來說,恐怕想要全身而退就沒那麼容易了。畢竟之前新川早就明確表示過,絕對不允許他活著從看守所離開,即便是森一郎這樣急功近利之人,在這件事情上想必也是萬萬不敢輕易越雷池半步的!
果然不出所料,就在第三天的時候,一個驚人的消息傳了過來:森一郎遭到了鐵血暗殺團的伏擊!這次襲擊可謂慘烈異常,前往執行任務的六名日本特務、十二名日本士兵以及多達二十餘名便衣,傷亡慘重,其中死傷人數將近三分之二。
然而,令人驚訝的是,鐵血暗殺團竟然沒有留下一具屍體,仿佛他們完全消失在了空氣之中。這場驚心動魄的戰鬥過後,現場隻剩下一片狼藉和血腥氣息,讓人不禁對鐵血暗殺團的實力感到畏懼。
這件事所帶來的最嚴重後果便是,森一郎刻意隱瞞並私自攔截新京特高課對鐵血暗殺團成員展開追捕行動之事完全敗露無遺!儘管如此,他依然態度強硬,毫不退縮地把所有責任統統包攬到自己身上,並堅稱包括新川和龜井在內的那些站內大佬們對此毫不知情,其目的僅僅隻是想借此機會立下一樁大功罷了。
事情到了這一步,森一郎被送上軍事法庭已成定局。龜井與森一郎分屬不同係統,自然無法牽連到他身上。
然而,新川少佐卻難以逃脫乾係,畢竟作為領導者,他必須承擔一定責任,至少一個領導監管不力是跑不掉的。
幸運的是,新川得到了憲兵司令莊深大佐的庇護,而程延則不辭辛勞地為他四處奔走,甚至還找到了村山矢一來幫忙遊說。
經過一番努力,終於成功說服新京特高課不再對除森一郎之外的人深入追究責任。最終,新川僅僅受到了一次嚴重警告和五年內不得晉升的處罰。
在這個漫長而又曲折的過程當中,新川所遭受的損失簡直難以估量!僅僅隻是用於賄賂那些相關人員的錢財,便已經高達五六十根大黃魚之多!
這筆巨款對於任何人來說都絕對不是一個小數目。如此一來,新川之前辛辛苦苦地忙碌了將近半年時間抓人收贖金所獲得的報酬也幾乎全部付諸東流,可以說是血本無歸啊!
當然整個過程中,程延不但沒受任何處分,反而為新川奔跑中受益匪淺,社會關係又深厚了一層。
毫無疑問,這場交易中的最大受益者並非程延,而是何清。為了與新京方麵建立良好的關係,新川無奈之下隻得向新京警察廳的特務科長低頭讓步。儘管何清並未獲得實質性的晉升,但他在站內警備隊副隊長一職卻變得穩固無比。不僅如此,新川甚至不得不給予何清更多的權力。
對於何清來說,還有另外一個好處:新京特高課的小井中尉也被正式任命為哈爾濱站特高班的班長,而何曉綱則順勢當上了便衣隊長。
相比之下,金世才就沒那麼至運了,他隻能灰溜溜地返回三四五次列車,重新擔任便衣隊長這一職務。
至於向南征烈士,程延將會永遠懷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