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不辭而彆(1 / 1)

1935 年 6 月 3 日深夜,月色朦朧,萬籟俱寂。馬迭爾旅館宴會廳前一天發生的那場家庭 暴力事件仿佛還縈繞在人們心頭,但對於程延來說,生活仍需繼續。

將近十點的時候,程延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了位於白鷺山的公寓。一推開門,房間裡彌漫著一股淡淡的寂寥氣息。他下意識地環顧四周,卻驚訝地發現江采蓮不見了蹤影。疑惑之餘,他瞥見桌上擺放著一封信,信封上蒼勁有力的字跡正是出自江采蓮之手。

程延心中湧起一絲不安,他緩緩拆開信封,取出信紙展開。信中的文字猶如一把利劍,刺痛了他的雙眼。儘管他早已對這段感情有所預感,並且心裡清楚組織上約定的時間是三個月,但此刻麵對突如其來的變故,他仍然感到無法接受——距離約定的日期還有一個多月,江采蓮竟然提前不辭而彆!

然而,當他仔細品味信中的每一句話時,漸漸明白了其中的深意。那些看似矯情的“雖然我跟你不是情願的,但我還是希望有尊嚴”等話語,實際上是他們之間約定好的暗語。這意味著江采蓮的離開並非受到外界壓力或強迫,而是按照事先策劃好的步驟行事,讓他不必為此擔憂。

程延默默地將信件收好,心情愈發沉重。他走到窗前,凝視著遠方漆黑的夜空,思緒如潮水般洶湧澎湃。回想起與江采蓮相處的點點滴滴,他不禁感歎命運的無常和世事的難料。原本以為可以共度風雨的人,如今卻悄然離去,留下他獨自麵對未來的迷茫與挑戰。

在這個寂靜的夜晚,程延沉浸在無儘的思考之中。他知道,無論前方等待著怎樣的困難與考驗,他都必須堅定信念,勇往直前。因為隻有這樣,才能不負江采蓮的期望,也不負自己內心深處那份對正義與理想的執著追求。

然而,儘管如此,程延還是無法抑製住淚水的流淌。這位同誌與他一同扮演假情侶的時光雖然短暫無比,但對於程延來說,卻是人生中的首次體驗——和一名\"女性\"共同生活。

程延咬緊牙關,竭儘全力地克製著即將決堤的淚水,並按照原定計劃撥通了仍逗留在哈爾濱的村山的電話號碼。當電話那頭傳來村山的聲音時,程延再也無法控製自己的情感,放聲痛哭道:\"我家采蓮不要我了!她已經回到江南去了啊!\"

這句話原本隻是他們事先精心編排好的台詞而已,但此時此刻,程延的哭泣絕非出於演技,而是一種源自內心深處的真情流露。\"哦,我明白了......呃,關於此事,我真的不曉得該怎樣去寬慰你才好......你必須嘗試讓自己看開一點......其實,這個女人我們很早以前便已察覺到,她注定不會留在你身邊......既然她選擇主動離開,或許對你而言也是一件好事吧......''

村山磕磕巴巴、吞吞吐吐地說著話,滿臉都是難為情的神色。他可是曾經遊曆過英法德等歐洲國家的新派日本人啊!此刻卻覺得非常愧疚於眼前這對情侶。他們僅僅因為村山家族的顏麵問題,便毫不留情地把這位女子擋在門外。這次程延遭受感情挫折,可以說是村山一家造成的,如果不是他們從中作梗,或許事情不會發展到如此地步。

就在這時,村山腦海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莫非當年自己的父親村山矢正也是由於家人的強烈反對,寧願舍棄家主之位,也要執意去高堡台當個默默無聞的小醫生嗎?想到這裡,村山不禁陷入沉思之中。他開始嘗試換位思考,站在對方的立場來看待這件事。仔細琢磨一番後,他發現那個名叫江采蓮的小姑娘其實並沒有什麼不妥之處:出身清白人家,還是個重情重義之人,為了挽救弟弟的生命不惜犧牲自己,委身於程延。若是換一種視角來看待這段關係,說不定真正配不上她的人反倒是程延呢!

放下電話,村山想了想又撥通了姐姐藤源愛子的電話,將這件事兒說了。藤源愛子也沉思了,然後吞吞吐吐地道:“我剛才還在想,哪天去找一下這位江小姐,給她一筆錢,讓她離開……現在想想,明明受害者是她才對,希望小延能夠挺得住。畢竟感情這種事情,對我們這樣的家庭是件奢侈品……好吧,我讓有道這段時間注意一下他,希望他彆想不開。”

“還有,我覺得應該考慮一下他的婚姻問題了,雖然因為出身末定,日本上流社會的婚姻根本不可能,但我覺得在哈爾濱或者大連還是有很多本地的好姑娘的。嫁給程延也沒虧待了她們。這對我們家庭也有益處,畢竟我們家族今後的事業也在這裡,你覺得呢?”

都說男女有彆,這句話真是一點都不假!有時候女人的心思和男人就是南轅北轍,但村山此刻卻對愛子的這個念頭生出幾分讚同來。畢竟如今他們村山村正處於非常被動的地位,如果能舉辦一場風風光光、像模像樣的婚禮,或許可以扭轉乾坤,化被動為主動呢!

“不過,現在不是最好的時機,留下十天半個月吧,我想程延對那個江小姐也隻是圖一時新鮮,這段感情應該很快就能過去了。”

村山緩緩地放下手中的電話,心中暗自下定決心。無論程延與他有著怎樣的親緣關係——是親生兄弟也罷,亦或是父親的義父之子也罷——他都要義無反顧地去儘一份心力。這並非出於任何家族利益的考量,而是單純地想替父親完成一件事。

時光流轉至 6 月 4 日,按照哈爾濱站警衛室的排班規定,今日程延並未當班。然而,明日清晨四點開始,直至 7 號晚間四點,他將連續工作整整三十六個小時。自昨晚十點至今,整整一天一夜,程延始終獨守在自己的房間內。其一,他的情緒尚未完全從江采蓮的突然離去中平複;其二,則是遵循上級的指示,既然江采蓮已悄然辭彆,那麼程延便需在此期間保持靜默。

這對於程延來說無疑是個棘手的問題。照相館的王老板、遠在高堡台的程氏父子都需要儘快撤離此地,畢竟知曉他們真實身份的人實在太多了。程延自小就以一名小乘警的身份投身於地下工作之中,因此最初了解他背景的人大都是那些奮戰在基層一線的地下黨成員、共青團員甚或普通民眾。這樣一來,他未來的身份認同很可能會引發諸多困擾。

早在數月之前,李氏叔侄便已率先轉移離開;而江采蓮不過是臨時代課擔任教官一職罷了,她前兩日在馬迭爾上演了一場精彩好戲後,也悄然離去。如今終於輪到了程氏父子一家,但這卻成為了最為棘手的難題。時間來到下午四點二十分左右,程延家中迎來的首位訪客竟然是新川。

就在兩天前,新川急匆匆地趕回了宴會廳。然而,令他始料未及的是,等待著他的並非預期中的獎賞與讚譽。原來,村山一家正因某些事情而惱怒不已,甚至懷疑這一切都是程延精心策劃的一場鬨劇,目的就是讓他們難堪。在這種氛圍下,其他在場者對於這位身份低微的少佐——新川,更是不屑一顧。

此時此刻,新川不禁回想起程延曾經參加過類似場合時的情景。或許那時的程延處境也並不比現在的自己好到哪裡去。今早,當新川從藤源站長那裡得知江采蓮已逃回江南後,心中竟湧起一絲難以言喻的興奮感。他暗自慶幸:這個女人還真是機智過人啊!若繼續糾纏不休,恐怕連性命都會不保。於是乎,下班後的新川毫不猶豫地決定前來探望程延一番。畢竟兩人皆是從大連輾轉至哈爾濱的異鄉人,隨著時間的推移,新川愈發覺得程延如同自己的親弟弟一般親切。而且相較於村山一家,他對程延的關懷顯然更為真摯、純粹!

“她怎麼能走呢,我不就踢了她幾腳嗎?”程延對著新川幾乎連情緒都不需要醞釀,就開始嘮叨。“從小到大,從高堡台到大連再到哈爾濱,你說那個男人沒打過女人,當然除了藤源不敢打我姐姐!她怎麼就受不了一點委屈呢?”

程延說出這樣的話,如果放在七八十年之後的時代背景下,恐怕走在大街上隨隨便便一個路過的女子,都會毫不猶豫地賞他一個大大的耳光!然而,令人遺憾和痛心的是,在 1935 年那個特定的曆史時期,尤其是在東亞地區,這番言論卻成為了殘酷而又冷冰冰的事實真相。

“我說兄弟啊,你可得好好想想這個問題。就在前段時間呢,我讀了幾本張恨水和巴金寫的,看完之後我才明白過來,如果讓女人讀到這些書,那她們心裡多半會滋生出反抗的念頭來!”憲兵隊隊長新川一踏進房門,目光便落在了程延家中那個擺滿書籍的書架上。果不其然,他一眼就瞧見了好幾本類似的作品。

“嘿呀,不用猜也知道,這些書肯定都是那位江小姐看過的咯......瞧瞧這上頭的批注,寫著什麼‘我渴望這樣的愛情’,又是什麼‘相互尊重、相互體諒’之類的話語......”新川一邊翻看著書頁,一邊喃喃自語道。他的眼神裡透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神情,似乎對這些文字既感到好奇又有些許困惑。

這句話說的是,他們從來沒把我當人看,在他們眼裡我跟一個bIAo子又有什麼區彆,彆人是賣身葬父,我是…….

你看看,你看看,這些書真是有毒啊。我決定了這些書,我是絕對不能拿回家去看的。”

新川這個大男子主義者正以他獨特的方式安慰著程延。在他看來,程延和他自己根本沒有任何過錯可言;有錯的必定是那個江采蓮!然而說到底,江采蓮其實也是個受害者——她深受那些新式之害啊!這些就像毒藥一般侵蝕著人們的思想與心靈。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