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時候,天已經快到下午四點了,程延感覺得到了時間的緊迫,沒再猶豫直接回到了住處,換了一身新警服,拿好了東西,這才向村山董事家而去。
村山董事的家位於海邊一個彆墅群內,這裡住的都是滿鐵的上層人物,當然這裡也隻是他們在大連的一個住處而已,他們平時都日本、大連兩處跑的。程延緊緊趕路一直到下午快五點時才到村山家,不過一般而言村山白天多不在家,晚上拜訪他才算正常。由於不是第一次來村山家,連村山家的門衛都認識程延這個小警察,所以往裡麵打了個電話通報一聲,就讓他進去了。
進了客廳,程延發現居然還有人正在等村山,程延還沒想好是直接進去,還是在這裡等待,一個熟悉程延的老管家就走上前,告訴程延,村山董事正在跟關東軍的景佐少將談話,讓程延在這裡稍等他一下,晚上一同吃晚飯。
程延在將禮物交給了管家後,又按著老管家的指引,來到沙發處坐下,但程延仔細看了一眼麵前穿著大佐軍銜關東軍軍服的軍人,立刻急走到前麵,抬手一個軍禮用日語道:“莊深大佐,您好。”
看著前麵穿著低級警長製服的程延,這個被稱為莊深大佐的日本軍人心中很是詫異,居然在此見到這麼一個小人物,但莊深卻不敢大意,畢竟在這種大人物雲集的地方,碰到這種小人物才更需要認真對待。
今天程延故意穿著警服而來,目的是為了讓見到他的人能夠很容易就對他有一個深刻的記憶,至於這個莊深則是關東軍憲兵司令部滿鐵憲兵總隊參謀長,正是新川的頂頭上司,平時程延也僅僅在很遠的地方看到過他。
莊深見於這種地方,很有禮貌地站了起來,還了一個禮。老管家看到莊深不解的樣子,於是給他介紹道,這是我家主人的一個朋友,在滿鐵作乘警,今天專門過來看我家董事的,主人吩咐過了,晚上莊深大佐務必要留下一同吃晚飯。
管家這麼一說,不由得莊深更加重視起程延來。作為經常跟關東軍將軍們見麵的滿鐵董事,村山還不至於留他這麼一個憲兵總隊大佐吃晚飯,看來是要專門介紹這個人給自己認識啊!
莊深端坐在程的對麵沉思片刻,待管家出去後,就立刻詢問起了程延:“你是滿鐵的乘警?”
“報告大佐,我是大連警備段345次車的乘警,我叫程延。”程延回答顯得很端正,並不因為這是在村山家作客而顯得傲慢。
“中國人?345次車?”莊深也很疑惑,如果真是村山董事的親戚,總不至於是個中國人,還是一個小小的跟車乘警吧?
“我想起來了,你是村山矢正老先生在高堡台車站.......”作為滿鐵憲兵總隊參謀長莊深對很多大人物的家事都有記錄或者說是窺探。剛才隻是因為沒想到而已,現在一下子就回想起來了。
“報告長官,我是村山醫生在高堡台火車站救活的棄嬰,我這個名字還是他給起的。”程延很無奈的解釋道。
村山醫生出身於日本華族,村山矢雲老爺子還是滿鐵的創始人之一,但村山醫生卻在三十六歲時因為夫人去世受到打擊,無心仕途,找了一個窺探東北情報的借口,躲在高堡台這麼一個小地方開了一個小診所,從此不問政事。因為村山醫生不是家族中的老大,村山老爺子倒也沒有強求,隻是不巧村山的大哥沒有男性後代,於是就將村山留在日本的兒子作為了家族繼承人來培養。而村山死後,村山董事來高堡台處理父親的喪事,除了看到村山留下的一本關於本地人脈習俗的書稿外,不知道怎麼就看到了村山醫生那多達幾十本的日記,發現裡麵寫了許多關於小程延的事情。特彆是程延前年跟隨老爹程永詳去給村山醫生掃墓後,就連村山家的人都開始懷疑起程延的身份來了。這在滿鐵特務部門自然有所耳聞,甚至連新川少佐有時候都對程延這個小乘警很客氣。
關於這個流言,程延早在前年就曾很認真地向老爹詢問過,老爹也很正經地回答他,村山醫生在高堡台幾乎不近女色,更何況小程延是他親手在高堡台車站撿到的,是兩天後燒得快死了,才不得不抱著他找村山看的病。村山醫生很喜歡你這個小孩是真的,其他的都是胡說。
隻是這個世界上有時候,你認真說的時候反而不被當真。如果程延真的是村山在外麵的私生子,又跑到村山家去認親,作為日本華族的村山家絕對不會認他的,甚至可能暗下毒手,但程延卻堅持自己隻是一個被村山醫生救活的棄嬰,這就令人心生費解了。雖然村山家權勢驚人,但在這個時代要調查一件二十多年前的事兒,這也是件很困難的事情。既然程延已經自己堅決否認這個流言了,那他就真隻是也隻能一個被村山醫生幫助過又懂得感恩的人了,更何況從程永詳到程延都是滿鐵的忠實員工,村山家也就無論真假,既不承認也不公開辟謠,說到底還是現在的家主,村山矢政醫生的兒子村山矢一董事心裡也很迷惑甚至懷疑。
莊深聽到程延這個堅決的回複,表麵一副理應如此的表情。他雖然是特務頭子,但對於程延這個身世傳聞就連特高課也無法查得清楚,也不敢深查,畢竟要顧及村山家族的臉麵。更何況關於程永詳撿到程延這件事兒,在程延考入警校審查的時候,也有一個調查,雖然高堡台的老人不少,但是說法不一,有很多人就說,村山醫生一個日本人為什麼偏偏對這個棄嬰這麼好呢?至於程永詳是如何撿到的程延,那就更是說法不一了。甚至連調查的人都懷疑這就是一個局,就如同很多中國傳統劇目一樣,就更加不敢深查下去了,生怕得罪了人。
隻是這種謠言也好,誤會也罷,既然村山家還有程延都不承認,但村山矢一董事又要留他一起吃飯,莊深覺得這種情況下,恐怕連村山董事心裡也要八九成相信了。
“你是五年前畢業於大連鐵路警察學校的,然後在牛莊站做了三年站警,一年前又做了乘警。這個職位的確是委屈你了,村山董事如果早跟我講......哦,對了新川少佐應該是管你的長官吧.....你跟新川很熟,那就難怪了。”
莊深跟程延其實並沒聊幾句,隨著景佐少將出來,莊深大佐就被請到了會客廳,而程延一直又等了好久,直到村山跟莊深會談結束,村山也沒有見他,反而是又接見了兩個後麵的人員,一直到了快七點鐘,管家才過來叫還沒走的莊深還有程延一同去村山的餐廳共進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