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打了,錢拿了,該說的話也說過了。程延本打算就此離開金家,但金氏兄弟咋會讓他走,反將他跟王世貴安排在客房休息。
金盛才的房子是典型的東北大院,前後兩排房子四個大屋,現在雖已是四月初,但新京仍然是冰天雪地,金家的火炕不僅燒得暖烘烘的,而且被厚,程延與王世貴終於可以睡個好覺。
等兩人睡足後,金盛才已經不在家了,又是金世才陪著他們在金家吃了頓殺豬菜作午飯,還給程王二人拿了些土特產,這其中就包括金世才答應的虎骨膏。掂在手中,程延感覺得到這重量得有四五十副的量,自己的老爹這一回有福了。
回到新京車站站前,程延並沒有再去王老板的照相館,因為這一次是李玉貴跟著車一同來的,李玉貴會直接跟著王老板聯係,更何況王世貴還有金世才都在身邊,他也不方便總去照相館。入站前,程延回頭掃了一眼跟在後麵的金世才還有王世貴,看著他們有些像。突然間程延腦子中冒出了一個想法,這王世貴還有金世才會不會是親戚吧,雖然一個姓金一個姓王,但王世貴據說也是老北京來的旗人,旗人的漢姓本來就是起得很隨意。
程延努力將這種胡思亂想掃除出自己的腦子,是不是親戚又關自己什麼事兒,自己隻要把握好自己的方向就可以了,至少這兩個人目前還沒有給自己的任務造成什麼威脅。程延並不是一個經過嚴格特工訓練的地下工作者,所以很多時候還是一種普通人的思維,如果老李還有王老板碰到這種可能就是另一種想法了。
此時已經是下午三點半了,程延三人甚至不得不跑上幾步,才能趕上345次乘警集合,雖然今天三個人都來晚了,但乘警長藤野也沒說他什麼,最近一段時間因為心情不痛快,藤野脾氣有點反複無常,有時候應該他管的事兒就得過且過,而有時候又無故罵人打人。程延他們跑進來也是不想觸他這個黴頭罷了。
登上車後,跟往常一樣,列車緩緩開向站台之前,乘警、便衣、列車員仔細檢查了一遍列車,然後就等列車到了站台了。這個過程中,金世才跟在車尾值第一個班的王世貴使了一個眼色,又跟程延小聲說道:“程老弟,一會兒,我們往行李車廂放點東西,還需要你給照看一下。”這早在預料之中的事兒,程延點了點頭,雖然沒說話,但卻是一副沒問題的表情。
4點40分,345次列車準時從新京出發了。這時候,程延跟往常一樣,在火車頭跟藤野打了一個招呼,準備開始第一班巡邏,卻沒想到被藤野給叫住了。
“程桑,我聽說金還有王有些生意,我的最近手頭比較緊,但我直接找他們總不是特彆方便,你看能不能跟他們講一下,我也參一股。”
藤野因為兩次出事已經被扣了半年的工資獎金,作為一個在滿鐵工作的中年日本人,藤野不僅在大連有家有口,甚至連在日本的父母還得指望他一個人,這對他的確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您就放心吧,這事兒,我跟他們去說,多了我不敢說,一年工資加獎金,他們拿少了,以後就彆想在這個車上混了。”
“程桑,你真是一個大好人,第一次也不必太多,你們中國人不是有句老話,細水長流嗎?”藤野目送著程延向車廂處而去,因為第一次搞這個勾當,他心裡還是很不踏實。
程延仍然按部就班的向前巡邏,這第一次巡邏很重要,雖然入站時檢查口的憲兵就已經查過了,但程延也不敢大意,至少麵子上的活兒還得做仔細了。程延帶著方愷一直走到了六號車廂,這裡的交通員是李東山,他帶著第一批人員,而李玉貴帶著第二批人員在13號車廂,這是早就安排好的,因為程延在這兩個車廂處私藏了一些應急物品,比如武器,他們上車就會有專人呆在那個位置,以應付突發的情況。
雖然方愷雖然一直叫著李玉貴老叔,但對於李玉貴貨真價實的親侄子李東山,方愷根本就不認識。但李東山坐這趟車的時候畢竟比較多,方愷也就有了印象,在他麵前也就掃了一眼就過去了。這年頭能夠來回在新京與大連間來回跑的,不是從政的,就是經商的,而坐這個車的商人一般又不會是什麼大生意。方愷並不想難為那些為了生活苦苦掙紮的人,他本身是個本份人,並沒有張富貴那種占小便宜的習慣,也從來不主動向人索取賄賂,而程延也教導過他,雖然最近經濟比較緊張,但有些事還是不要乾,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當然這不包括那些主動找上他們“送錢”的人,比如這次金世才在牌桌上送給了程延一千多塊,程延並沒瞞著方愷,車一開動就分給了他三百塊。這相當於一個見習警四個月的工資了,雖然一開始方愷推辭不要,但當程延告訴他,這是金世才帶私貨孝敬的,也就踏實收下了。
在十三車廂看到李玉貴的時候,因為兜裡塞了三百塊錢,方愷心裡很是興奮,見到老叔就跟程延打了一個招呼,打算去跟老叔說兩句,程延小聲對他說:“我知道你是想將錢還給你老叔,但這個地方不對,下了車找個時間再說不遲。”
看到師傅猜出了自己的想法,方愷心中一振,明白剛才想法的確是有些欠考慮。於是跟李玉貴隻是打個一個招呼就過去了,而全程程延似乎就沒看到這個李玉貴,就如同一個陌生人一樣。
程延一直走到了第十五節車廂,才看到金世才。於是他再次低聲對方愷說道:“一會兒,我要跟金隊長說點事兒,你不方便聽到!”方愷已經跟著程延快小一年了,這點眼靈勁還是有的,於是就在幾乎到了金世才麵前時對程延說道:“師傅,我先去趟廁所,你等我一下。”然後就飛快地消失了。
程延拉了拉金世才,小聲說道:“借一步說話。”
金世才不知道程延賣著什麼關子,他當時還是一身下車時程延見到的那身奇怪便裝——大棉襖裡麵穿著一件西服上衣。
到了車廂處,程延對金世才道:“我也不知道藤野是從哪裡知道這事兒的…….”
金世才一驚,正想說話。程延繼續說道:“藤野讓我找你,他的意思是想參一股。”
“要是這樣,那是好事啊。”如果早知道會有列車上的老大藤野罩著,金家兄弟何至於找程延這個二把手。
“你要能這麼想就好,關鍵是第一次給他多少錢。”程延跟著金世才商量道。“藤野這是被逼瘋了,要不然也不會出此下策。我的想法是這個月不管收入如何,我那份就不要了,給藤野湊個大的紅包。這樣子,他以後再想下這艘船也得掂量一下了。”
“程警官,你跟我見外了,放心你的那份兒,我跟我哥不會虧了你。至於藤野那裡,我今天還真帶了點錢,你看先給他三千塊怎麼樣。”金世才也是第一次見到日本人索賄,他心裡也沒有底兒,不知道多少是好,就問程延。當然這過程中他們談的錢都是偽滿發的綿羊票子,如果直接送關內的大洋的話,那這個禮就太大了。
程延苦笑道:“金兄你是第一次,難道我就不是第一次看到日本人索要錢財嗎?”
“這樣,第一次彆給太多,可以這樣,先給他兩千綿羊票子,然後答應他以後每個月再給他一千,一千塊就差不多是他每個月的全部收入了,然後呢,偶爾給他一個驚喜,這樣釣著他。”程延小聲給著金世才建議。
“程兄,這個想法好,那我這個錢怎麼給他。”金世才突然有些疑慮了。
程延笑了笑,對他說:“一會兒,我們一起去找藤野,你把錢給他。藤野這個我相信他也是第一次乾,不懂這個規矩,我在旁邊,這樣他想隻拿錢不乾活兒,也得掂量一下。”
“就這樣,那我…….”金世才拉著程延就要往車頭處走。
“車頭人多,不方便,過兩個小時,藤野也就巡邏到了車尾,到時候,我們在行李車那兒把錢拍給他,豈不更好。”
聽了程延這麼一說,金世才尷笑了一聲:“第一次給日本人行賄,還真沒啥經驗。就聽程兄你的。我在車尾等著,等那個藤野一到車尾,是我過去找你,還是到時候你叫上我?”
“我跟藤野交接後,我先給藤野說一下,然後我來十七車廂找你吧,然後我們再回頭找藤野。你先把錢準備好,你的錢夠嗎?我這裡還有點,要不然你先用著。”
“放心,我兜裡哪能不帶個幾千塊,錢你就自己收好。早知道藤野要入一股,這一次我本可以帶更多的貨的。嗬嗬。沒想到藤野這家夥也……”也什麼,金世才沒再往下說,程延也知道。
“那好,我就去車尾了,我讓老王快點回到車頭,我估計藤野在車頭等急了。哈哈。”程延要跟金世才告彆。
“這件事兒就彆跟老王說了,老王那份我少不了他的,但......”金世才盯著著程延道。
“我明白!”程延心裡很疑惑,難道他進站時的想法是錯的嗎,這個金世才跟王世貴就真隻是這麼一點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