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言語上彼此針鋒相對,但是兩人卻仍然是手挽著手在走。作為羅倫斯的意見,當然覺得是赫蘿自己單方麵靠過來的。至於赫蘿自己怎麼想,這個就不用揣測了。“好了,應該開始趕路也沒關係了吧?”回頭看去,也已經看不見拉古薩他們的身影了。旁邊隻有羅姆河在靜靜流淌,周圍空無一人。跟河流相對成直角,也就是向著北方走的話,應該很快就會進入無人的荒野了。如此一來就能在沒有人看到的情況下變回狼的原形。,羅倫斯重新握好赫蘿的手,向著無人的荒野邁步。可是,這個時候——“怎麼了?”赫蘿卻站住了腳步。羅倫斯以為她又在打什麼算盤了,於是回過頭去,隻見她正一臉驚訝的表情看著河流的下遊。“那裡有什麼嗎?”其實,心中早就有某種預感了。又或者,是某種期待。靠近小鎮的路情況如何,這個不太清楚。但稍微離得遠一點的路上.早上基本上都不會有行人的身影。但是.現在卻分明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正向著自己跑過來。赫蘿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前方。羅倫斯偷偷看了一眼她的側臉,笑看歎了一口氣。“我說你,原來出乎意料地喜歡小孩子啊。”這麼一說,赫蘿的耳朵猛地抖動了一下。羅倫斯不禁驚訝,因為她的動作跟自己失言時的反應是一樣的。難道自己說錯話了?羅倫斯想了一下,但是沒有得出答案。赫蘿沒有回頭,靜靜地說道:“汝啊,如果咱回答說,是,咱很喜歡小孩子的話,汝打算怎麼辦?”奇怪的問題。“什麼怎麼辦,沒有怎麼辦啊……啊——”他反射性地放開了赫蘿的手。赫蘿當然沒有放過他的反應。就像被貓抓住的蝴蝶似的,羅倫斯的手被她抓住,猛地用力拉了過去。帽兜下麵等待著他的,是挑戰性的笑容。“咱喜歡小孩子。怎麼樣?”“咕...…”太大意了。心中這麼喊道的時候已經遲了。赫蘿正“嗯?嗯?”的十分快樂地搖著她的大尾巴反駁不了,也找不到借口。,那麼,隻能夠強硬地改變話題了吧羅倫斯剛這麼想,赫蘿就同時猛地收起來矛頭“不過,咱的身份隻不過是跟著汝旅行的人而已,關於那小鬼的判斷就交給汝了。”說完,她放開了羅倫斯。雖然背上冷汗直冒的感覺十分不舒服。不過她所說的“那個小鬼”不用說也知道是指誰。那是指正向著自己這邊跑過來的珂爾。看他的樣子,怎麼都不像是來送忘記拿的東西的。羅倫斯輕輕地咳嗽了一聲,把剛才的失態拋諸腦後。赫蘿在一旁撲哧撲哧地笑著,應該不會再為難自己了吧。“不過,要是一起旅行的話,你那身毛皮可就不能隨便露出來了吧?”羅倫斯這麼一說,赫蘿回應的是一聲大大的歎氣。“男人總是覺得唯有自己是特彆的。”“............”“汝想一下,那小鬼是哪裡出生的?不過,看見咱的身體後會不會害怕這一點,還是值得一賭的。”羅倫斯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看到赫蘿的臉變得暗淡起來了。就算不尖叫著惡魔什麼的跑到教會去,既然是北方居民的話也有可能相反地對她頂禮膜拜。要是好不容易相處融洽的珂爾這麼做的話,赫蘿一定會受傷吧。所以,羅倫斯隻是輕輕地說道:“先聽聽他的理由之後再作決定吧。”赫蘿點點頭,不久,珂爾的腳步聲和慌亂的喘氣聲便傳進了羅倫斯的耳中。珂爾似乎是拚了命追上來的,等跑到羅倫斯他們能夠聽到自己說話的地方時,他突然放慢腳步,麵如土色、搖晃不定地停了下來。他沒有再走近。這是聲音勉強能夠聽到的距離。羅倫斯沒有作聲。不管什麼時候,都是有求於人的人主動敲門才是道理。“那、那個……”第一關。合格。珂爾上氣不接下氣地,吐出了這麼一聲。“我們忘記拿什麼東西了嗎?”羅倫斯故意問道。珂爾咬緊了下唇。他早就想過羅倫斯會拒絕自己了。小孩手一般都會覺得自己讓人幫忙的話,彆人都會接受。第二關,合格。珂爾搖了搖頭。“我、我有事想要拜托你們。”旁邊的赫蘿身子稍微動了一下,也許是為了把臉藏在帽兜下的緣故吧。如果寵愛珂爾並不是因為想要把他收為羅倫斯的徒弟這個策略使然的話,她應該無法看著珂爾接受這種走鋼絲似的測試而無動於衷吧。不過,珂爾安然無恙地過了第三關。明知道不行還是開口,這需要極大的勇氣。“什麼事?要是盤纏方麵的話,我可幫不上忙。”羅倫斯故意耍他。但是珂爾並沒有移開目光。真的想乾脆說一句“可以啊”算了。如果此行隻是一般的行商的話,他肯定會不管三七二十一點頭算了。“不、不是的、那個、我……”“你?”羅倫斯反問道。珂爾低下頭,握緊了拳頭之後抬起了臉。“羅倫斯先生,你們打算到魯皮村去確認那個狼的傳說對吧?請帶上我!求求你們!”說完,他向前走了一步。珂爾不會乾偷偷摸摸的勾當,而至於他的人品,也讓羅倫斯恨不得現在就收他為徒。但是,也正因為如此,所以也希望他能夠向著自己原來的目標邁進。因為最重要的是,羅倫斯他們此行,實在無法保證會有什麼收獲。總而言之就是去確認一個危險傳言的真實性而已,,“也許賺不到什麼錢哦。”所以,羅倫斯一開口就如此說道。“也許還會有危險。而且,那傳言也有可能隻是空穴來風,”“就算是空穴來風也不要緊。這樣的話我也能放心。而且.旅途之中危險總是難免的,這個我早已經有心理準備了。因為如果不是因為羅倫斯先生的話,我早就死在這條河旁了”珂爾說著,咽了一口唾沫。在這麼寒冷乾燥的天氣中跑過來,喉嚨一定很乾了吧。所以.當他把背上背著的破破爛爛的袋子放到地上時,羅倫斯還以為他是要喝水。但是馬上他就知道自己猜錯了。“你給我的錢,我也能還給你了。而且……”珂爾粗魯地把手伸進袋子裡,然後拉了一個東兩出來。細瘦的手用力地握得緊緊的。“你、你……”羅倫斯說不出話來。珂爾露出了似哭又似笑的表情。“我已經不能回去拉古薩先生的船上了。”他的手上是赤紅的銅幣。就算不細看也知道,這是新造的艾尼幣。切斷後路的覺悟。珂爾定定地看著羅倫斯。“.....羅倫斯鬆開了牽著赫蘿的手,搔了搔頭。如此一來的話,自己就沒有拒絕他的理由了。他到底下了多大決心才做到這一步,光是考慮到這點,就已經無法拒絕了。珂爾也是懷抱著重重苦衷,到南方的學校學習,然後被趕了出來.才會流浪至此的吧。而且.羅倫斯覺得他並非一一時迷惘才乾出這種事。看了赫蘿一眼,隻見她回望著自己,仿佛在說“汝的測試結束r嗎”。“明白了。我明白了。”羅倫斯認輸了似的說道,珂爾一瞬間鬆開了繃緊的表情,像是終於走完了鋼絲似的把手放到胸前,縮起了身子。“不過——”羅倫斯接著說的這句話讓他嚇了一跳。“要和我們一起旅行的話,有件事你必須知道。”雖然覺得自己說這句話有點造作,不過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羅倫斯也希望珂爾能夠跟自己一起走。因為,說不定當初他主動要幫羅倫斯他們看船,目的也是為了要偷銅幣。“咦……那、那個……?”赫蘿骨碌地轉動著眼珠打量四周,然後開始以熟練的動作解開腰上的腰帶。她看上去十分高興,這應該不是自己多心而已。赫蘿能夠輕而易舉地看穿他人心事。也許早已經預料到珂爾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了吧。雖然不知道她要乾什麼,不過珂爾還是知道她要脫衣服.於是整個身體都跟著僵硬起來了。羅倫斯走近他,戳了戳他的肩膀,讓他轉過身去。沙、沙,衣服摩擦的聲音響起。珂爾用寫滿了混亂的臉向著羅倫斯。真是純情的家夥啊。這樣感歎的時候突然想起,說不定在赫蘿眼中自己也是這個樣子的時候,不禁湧起一股複雜的心情。“哈啾!”赫蘿打了一個噴嚏。然後,直接說結論的話——赫蘿贏了這場賭局。那個時候珂爾的樣子應該怎麼說才好呢?大聲尖叫起來這點肯定沒錯。而且,還是非同尋常的大聲。不過,還是聽得出那不是出於害怕。他的表情接近笑容,也接近哭泣。珂爾被赫蘿那巨大的舌頭一舔,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然後羅倫斯終於想到了適合用於形容這種情景的比喻了。遇上自己所懂憬的英雄的少年。就是這種感覺。“汝看起來很不滿嘛。”羅倫斯在第一次看到赫蘿的狼形時,嚇得反射性地後退了:所以,就算被赫蘿如此諷刺,甚至用鼻子戳著自己的頭,也無法反駁。而且,珂爾恢複平靜之後,竟然向赫蘿提出了一個請求,而現在赫蘿正在滿足他。“癢死了,可以了沒有啊?”赫蘿甩了甩尾巴,珂爾從後麵鑽了出來。真想不到他看到赫蘿的樣子,第一句話竟然是‘‘請讓我摸一摸尾巴”。看來赫蘿也是一樣,尾巴搖個不停,都快讓珂爾摸不著了。“算了,這也算是一種緣分吧。”羅倫斯已經疊好了赫蘿的衣服,收拾了行李,說道:“啊、那、那個,請問你們願意帶我走嗎?”知道赫蘿是實際存在的神的同類後,珂爾好像把自己原來提出要羅倫斯他們帶自己走這件事忘得…乾二淨了。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的他連忙問道。“因為這頭狼不能讓教會知道啊。總不能讓知道真相的家夥到處亂跑吧。”羅倫斯惡作劇地說著,摸了摸珂爾的頭。“不過,偷走拉古薩船上的銅幣這點做得有點過分了。”“……然後呢?”“是。那個,其實一開始我是打算偷的。隻要利用箱數不合的理由的話,要偷並不難。”羅倫斯不禁想起珂爾昨天晚上在月光之下偷偷地排著硬幣這件事。也許那個時候,珂爾已經解開了謎團了。“所以我才會主動去看船。我想就算自己想要跟羅倫斯先生你們一起走,也難免會被你們拒絕,所以……可是,拉古薩先生對我很好.要是偷了的話就實在對不起他了……我已經全部都跟拉薩先生說了。包括我想跟羅倫斯先生一起走,還有,希望能夠用箱數不合的答案來填補我的船費。”拉古薩那複雜的表情馬上在腦海中閃過。“那麼,那些銅幣是……?”“這是拉古薩先生給我的。不過,不是從箱子裡拿出來,而是拉古薩先生從自己的腰包裡掏出來的。說是謝禮。還有——”“是他教汝采用‘因為已經偷了東西,所以回不去了’這種演技的嗎赫蘿說道。珂爾十分抱歉地笑了笑。“是的。”拉古薩應該是真的很喜歡珂爾吧。不過最後還是為了珂爾想出這種辦法來。羅倫斯差點就想跟珂爾說“要是將來不想上學了的話,不如在拉古薩手下當徒弟如何”這樣的話來了。“那麼,這下總算搞清楚了。不管怎樣,咱們走吧,有人來了。”赫蘿抬起巨大的臉看著遠方說道。要是被過路的人看見的話可就麻煩了。羅倫斯跟珂爾再次開始了出發的準備,就在珂爾在赫蘿的催促之下正要坐上赫蘿的背上時,羅倫斯開口了。“有件事我想問你。”珂爾停下了手,回頭看著羅倫斯,赫蘿也把琥珀色的眸子轉了過來。“什麼事呢?”羅倫斯用一臉認真的表情說:“在跟我兩個人趕路之前,這頭狼不是在你耳邊嘀咕了幾句嗎?那究竟說了什麼?”雖然這個問題之前被敷衍過去了,不過還是想再問一次。仿佛在要挾,要是不說出來的話就彆想跟我們走似的。“這個……”似乎已經被赫蘿封了嘴的珂爾,以困擾的視線看著赫蘿。“汝要是敢說的話,咱可不敢保證這些牙齒會乾出什麼事來。”赫蘿咧開嘴露出牙齒說,但語氣卻是一聽就知道在笑。珂爾的眼睛十分機警地轉了幾下,可以看得出是在揣摩著赫蘿話中的意思。然後,他似乎很快就找到了答案。他有點害羞地笑了笑,點點頭。“對不起,我不能說。”已經充分受到了赫蘿影響的珂爾回答。,“咯咯咯,來,快點上來吧。”珂爾抱歉地向著羅倫斯一低頭,爬上了赫蘿的背。羅倫斯看著他們這個樣子,也隻能用手搔了搔頭,歎了口氣。“怎麼了?”似乎即使是狼的臉,也能稍微變現出喜怒哀樂這些情感。赫蘿臉上掛著壞壞的笑容,從牙齒的縫隙中扔出了這句話。,“沒事。”羅倫斯聳了聳肩,躍上了赫蘿的背。其實,早就想過要是珂爾加入的話一定會演變成這個樣子。隻是,要是問他是否討厭這樣的話,他也隻能聳聳肩了。“啊,對了,還有一件事。”看著又再嚇了一跳的珂爾,羅倫斯跳上了赫蘿的背,說道。“那麼,箱數不合的原因是什麼?”“這個……”就在珂爾快要回答的時候,赫蘿一言不發地站了起來。“這個汝可以自己去想。”赫蘿吐出這麼一句。“……你也知道了?”羅倫斯難以置信地問。赫蘿微微抬起頭,看著坐在自己背上的羅倫斯,搖了搖耳朵。“沒有。不過有一件事可以確信。”赫蘿慢慢地向前走,像是要恢複自己身體的感覺似的,漸漸提高速度。不稍微彎下腰的話,打在臉上的風就會倍感冰冷刺骨。——速度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比起跟咱說話,汝不是覺得思考那個問題比較有趣嗎?”這種諷刺性的說法真是讓人不爽。之後突然大幅加速,應該也是故意的。羅倫斯不禁生氣了,用力抓著赫蘿的毛彎下了身子。坐在前麵的珂爾則被羅倫斯壓在下麵了。所以,珂爾那小小的笑聲還是沒有逃過他的耳朵。景色在飛速後退,越來越模糊。風如寒冰般冷。但是,羅倫斯卻在這仿佛能夠割破皮膚的冷風中,淡淡地笑了。胸中騰起一陣溫暖。出乎意料之外的三人之旅。羅倫斯知道有一個詞能夠形容這種關係。但是他不會說出來。絕對不會說出來。隻是,要是有一天真要寫跟赫蘿一起旅行的書的話,說不定會把這寫進去。在一本厚厚的書的某個恐怕地方,不為人知地。要是寫的話,一定會加上這句話。於是,三人之旅開始了。沒錯。就像是事前練習一樣。寫不出來。正篇中肯定寫不出來。羅倫斯不讓赫蘿察覺地笑了。旅程開始了。為了結束旅程的這一路上.充滿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