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下之穀中的神魂,是長存的,是不會死的。它正像那個看不見的、最最深遠巨大的子宮、母體、女性生殖器,叫做玄牝。玄牝的門戶,就是天地萬物產生的總源起。雖然你看不見摸不著,然而,它或似存在著,而且作用起來使用起來無儘無竭。第六章講的仍然是大道。正像某些宗教對於造物主的講說:主有九十九個名稱,代表主的九十九種美德。大道也有許多名稱,穀神——此前沒有講過的一個稱呼,便是其中的一個。穀是說它的虛下、不滿、不實、不硬、不爭、不往上衝、不往上冒。神,是說它的神性、精神性、靈動性、抽象性、隱蔽性和神奇的效驗性。與世界各國各地一樣,古人對於生殖器尤其是女性生殖器有一種崇拜,不論多麼偉大的生命,都結精或結晶在這裡,產生在這裡,孕育在這裡,準備在這裡。它當然具有大道的屬性。虛下若穀,綿綿若存,用之不勤(儘)便是它的美德之一斑。中國的生殖崇拜沒有變成普及的圖騰拜物(少數民族中有類似的圖騰),而是成為概念神——道——大道的形象代言者。這很高妙。在風箱的動而愈出後邊,緊接著是玄牝的比喻,天地之根的形容,恐非偶然。動而愈出的說法與玄牝的說法,不無聯想與聯係,這也很自然。《易經》上講“陰陽交合,物之方始。陰陽分離,物之方終”,其思路與老子之說相近。研究哲學乃至神學的人,無不重視對於性、對於男女之事、對於人的生命的起始的觀察與思考,並從中得到啟示。天地根的說法甚至可以使人想起陽性生殖器,這可能並非妄言。這也是道不可與生活分離的例證。通過這最簡短的一章,老子表達了他對於生命的讚美,對於母性陰性的讚美,對於道的讚美。《易》曰:“天地之大德曰生。”顯然,老子接受了《周易》的這個觀點。《周易》不愧是中華文明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