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須臾 落落 1317 字 2個月前

{“這裡”}司機對我們說,如果在“旅行村”參觀完了便打電話給他,會再派車過來接我們回去。“接你們到久萬町,那裡有巴士可以乘坐。”我們下了車,向他道謝後告了彆。“故土旅行村”在大山深處。從矗立在入口處的指示看板能夠看出,這是一片目標開發成農業勞作和自然風景相結合的度假區。放眼望去,四下都是高高的樹。不知是季節原因或者其他,並沒有看見一個客人。烏鴉在枝上空曠地啼叫。我走向入口邊的一片平頂小房,兼售門票和紀念品的商店。進去後,左手是堆滿各種便宜商品的店鋪,右手是餐區,燈開得少,光線幽暗的空間。一位中年婦女坐在那裡吃麵。“那個——不好意思——”我朝她問著。“歡迎光臨,有事嗎?”卻是從一扇側門後走出一位戴眼鏡的中年男子,似乎他才是這裡的工作人員。“是這樣的,我是來看,以前那部電視劇《東京愛情故事》——”“啊——是想看那根柱子嗎?”沒等我說完,他立刻明白地笑起來,“這裡,在這裡。”“真的?!是在這裡嗎?”小跑著跟住他。奧田先生也問著“找到了?”隨我們一起。中年男子帶我轉個角,就在商店和餐區中間銜接的地方。牆上貼著一副黑白照片。下麵擺著架子,木擱板,堆放一些雜物。差不多過去十幾秒我才猛然意識到,在那副黑白照片前,有兩根木頭立柱,其中左邊的那根,上麵刻滿各種塗鴉,有一片區域幾乎整個被刨花了。就是這一根。{柱子}“啊啊,想起來了,小學畢業時,在學校柱子上刻了自己的名字,六年級二班,永尾完治。”完治笑著搖搖頭,“呀……不知道那名字現在還在不。”“那……去看看吧!”一旁的莉香突然建議道,“然後在旁邊再加上我的名字。”“啊?去看看好遠的路呢。”“想去看看嘛,生你養你的地方。”“那麼,下次休假的時候一起去?”“真的啊?!”莉香伸出小指,“一言為定!”“嗯,一言為定。”為了尋找分手後便失去蹤影的莉香,完治抱著某線希望來到愛媛,但是最初一直沒有發現她的蹤影。直到在自己曾經就讀的小學裡,他想起那根柱子。在冬天的積雪裡穿過操場跑向它。一根根尋找。終於發現了,刻著自己名字的柱子,“六年級二班永尾完治”。而在這行有些模糊的字跡旁,多出一列清晰的“赤名莉香”。牆上那副黑白照片,就是當年拍攝這一場景時的久萬中學校,然而劇集播映後不久它被拆除重建,但是這根柱子被例外保存了起來。{名字}已經徹底不可能看清原來的那兩行名字了。整根柱子都被各種後來人刻上的名字所覆蓋。損毀最嚴重的區域,不得不被一塊透明塑料板包圍著保護起來。我想那一定就是當年寫有完治和莉香名字的地方了。雖然維護得太晚,塑料殼下是一片被多次刻畫後翻露出木質裡層的淡色。“永尾完治”和“赤名莉香”被淹沒在隨後十幾年,各種祈願的留念的心裡。在柱子旁放著幾本留言簿。來自日本國內各地的遊客,紛紛寫下自己的感想。“終於看到了。”“心情很複雜。”“好感動。”“經典的魅力。”有人在一冊留言簿的封麵上誇張地寫下:“今天總算來到了這裡,不過,這是什麼呀,超打擊——!”激動的,傷心的,氣憤的,終於實現願望後滿懷悵然的。在其中也翻到兩位中國留學生的名字。逐條逐條瀏覽完,我在他們之後留了言。放下筆,對奧田先生說:“好了,可以走啦。”“噢?可以了嗎?”他問我。“嗯,可以了。”兩小時飛機。十二小時的長途巴士。一小時的電車,和半小時計程車。我趕來。{沒有}不存在終點這回事。走過白線後,還是會往前走。沒有終點。{久萬中學校}走出小屋,在指示看板下坐了一會兒,等待出租車前來接我們時,我清點著照片,奧田先生把先前在便利店買的一盒三明治吃掉了。也許依然從情緒上流露出能使旁人察覺的低落來,奧田先生遲遲沒有對這樣的我說話。我也無法找到可以談及的話題,捏著照片,臉轉向另一側。冬天裡落光了葉子的高高的樹。沒有綠色。地處偏僻的蕭條山莊。久萬町所在的是這樣一個海拔,回程的出租車上才看見,近處遠處都是連綿的山,星星點點積著白雪。抵達久萬町的巴士站後,有些打擊地看到巴士要在一小時四十分後才發出。我和奧田先生站在一間不大的候車室裡。牆上貼著已經過期的賞花海報。一排長凳。沒有彆的了。這樣的話,不行吧。我對自己說。硬著頭皮走向奧田先生,“……我去附近轉一轉。等會兒回來。”“哦好,那多小心。”奧田先生沒有異議。坐落在山間的小鎮集,幾條細細直直的馬路,安靜的商店關著門。路過郵局。路過小書店。路過牙醫診療所。道路隨山勢起伏。不用回頭就能看到自己背後灰藍色的高峰。轉到下一個路口,在我眼前出現一所學校。依山而建。在主樓邊有幢矮矮的體育館,背後是高山,麵前一片開闊的沙地,外圍架著棒球用的防護網。我從學校門前的巴士站上讀到它的名字“久萬中學校”。永尾完治就讀的小學,重新被拆建後的樣子。莉香帶著它的照片不辭而彆,她隻身前往愛媛。現在也見到了。{“哢嚓”}將大部分時間都花在了學校周圍,一度非常非常想鼓起勇氣朝裡走去。在校門口忙碌的學生,搬運花盆或是打掃地麵。旁邊的體育館,有人拖著裝滿網球的筐子走去。偶爾有學生停下來好奇地打量我。又緊張又羞愧,無法上前搭話。悄悄退後幾米到牆外。冬天傍晚四五點,山間一片鉛灰色。仿佛有霧,從淡色的棒球場沙地上徐徐地揚開。把奧田先生一人留在那間候車室的我,站在細長的過街天橋上,撐著欄杆,對體育館和前麵的沙地舉起相機。對焦。閉上一隻眼睛。另一隻眼睛裡,從模糊到清晰的畫麵。——今天就到這裡了。——就到這裡了。——十幾年來。按下快門。光照入顯影液。浮現朦朧的夢幻的影子。“哢嚓”。{浴場}這天夜晚,睡前去道後溫泉洗了澡。那是一個曆史悠久的大池子,許多相對年長的女性,把身子浸泡在燙熱的水中。我隻待了一會兒,便整個臉都燒紅了,隻能趕快爬出來。換了旅店準備的浴衣和拖鞋,想去商店街買把梳子。把手插在大大的衣袖裡,拖鞋走著不太習慣,身子左搖右擺。想起某首歌。忘了是第幾回裡,從女浴室出來的莉香看見等在男浴室門口,正因為寒冷而縮著脖子的完治。兩人一起從公共浴室回家。路上莉香挽起完治的胳膊,微笑著唱歌。某首歌。{歌謠}你已經忘了吧?我倆把鮮紅的手巾圍在脖子上,一塊去那小巷裡的澡堂。說好一起出來的,可總是我在外邊等待。濕漉漉的頭發冰涼冰涼,一小塊肥皂和我一起打著寒戰,你抱著我,說了句:“真涼呀。”你已經丟了吧·那套24色的水彩筆。你要給我畫像,我總是叮囑你畫得好些,可從來都不像我。窗外流淌的是靜靜的神田川,狹窄的小屋是我的天地。你的眼神停留在我的指尖,我問你:“不高興嗎?”在我年輕的時候,不知道什麼是恐懼。可偏偏是你的溫柔,讓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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