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亮在人前人後的議論聲中選擇了沉默,他無法辯解,也說不清自己和朱大菊之間的關係。此時,朱大菊這個人在他心裡還很模糊,他說不清自己是否喜歡她。朱大菊這些日子裡一直處於幸福之中,她臉色紅潤,走起路來虎虎生風,見人也多了笑臉。她在愛情的滋潤下,人一下子竟嫵媚了許多。大庭廣眾之下,她也不避諱彆人看她和梁亮的眼神,她望著梁亮的目光也多了許多內容。隻要梁亮一出現在她的視線裡,她的眼睛便開始水汪汪的,和梁亮走在一起時,會時不時地抻抻他的衣角,撣撣他的衣領什麼的。梁亮在眾人麵前無法接受她的這種關懷,就小聲說:不用,這樣不好。朱大菊則大聲道:怕啥九-九-藏-書-網,我喜歡你帥氣的樣子,這樣多好。朱大菊這種無微不至地對待梁亮,梁亮不可能無動於衷,他開始想朱大菊的種種好處了。這麼一想之後,他有些開始喜歡上她了。她除了長得不如李靜那麼嬌媚,剩下的一點也不比李靜差,起碼她比李靜能乾,重要的是朱大菊是完美的,朱大菊是初戀。這麼想過之後,他的心裡竟湧動出許多甜美來。朱大菊每天晚上查完女兵宿舍,她都忍不住走進梁亮的宿舍,給他掖掖被角,或者站在他的床前,凝視著她的心上人。自從兩人的關係公開後,她再出入梁亮的宿舍似乎理直氣壯、順理成章起來。這一天,她毫不例外地又一次走進了梁亮的宿舍,梁亮剛查完夜班崗回來,他還沒有睡著,朱大菊打著手電就進來了。進門時,她把手電熄滅了,輕車熟路地來到梁亮的床前,她又習慣地伸出手去為他掖被角,做這些時她的心裡洋溢著強烈的母愛,似乎她在對待一個幼兒。就在這時,梁亮攥住了她的手,她的嗓子裡“哦”了一聲,身體就順勢撲在了梁亮的懷裡。她抱住梁亮,嘴裡含混不清地說著:梁子,我喜歡你,真的喜歡你。梁亮一時也無法克製自己的衝動,用胳膊死死地摟住她,後麵的事情便可想而知了。當兩人冷靜下來,朱大菊翻身下地穿好衣服後,她第一件事就是把床上的單子扯了下來,然後打開手電,用光影照著上麵的痕跡說:梁子,你看好了,我可是完整的。此時的朱大菊在梁亮看來,她的臉和床單上的某個地方的顏色一樣鮮紅。再接下來的一切都發展得很快,兩人很快到當地政府領了結婚證。養母從老區也風塵仆仆地來了,六十多歲的養母身體很好,人也收拾得乾淨利索。她不是空手來的,而是帶來了許多擁軍用品,比如鞋墊、大紅棗什麼的。老人家把自己納的一雙雙鞋墊分送給人民子弟兵後,當然也有範師長和梁亮、朱大菊的。梁亮接過鞋墊時差點感動得流出了眼淚。自從他和朱大菊好上後,他從朱大菊嘴裡知道不少養母的事跡,以及拉扯朱大菊的種種不易。在沒有見朱大菊的養母時,他已經感受到了養母的情和義了。婚禮的場麵完全是一場革命化的婚禮,師部禮堂被張燈結彩地布置過了。這是個星期天,師機關的乾部戰士大都參加了梁亮和朱大菊的婚禮。婚禮果然是範師長主持的,他從解放戰爭說到了部隊建設,然後又說到了眼前的這對新人。最後他把擁軍模範請到台上,這時全場達到了高潮,所有人都在為擁軍模範鼓掌,感謝她對部隊的支持,同時也感謝她為部隊培養出了朱大菊這樣的優秀女兒。在一對新人鄭重地向毛主席像敬禮,又給師長敬過禮後,他們把軍禮又獻給了擁軍模範。此時新人的眼裡已經有了點點的淚花,養母拉著兩個孩子的手說:孩子,今天你們結婚了,明天要為部隊再立新功。婚禮後新人進入洞房,擁軍大媽也被範師長接回家中重敘舊情。梁亮和朱大菊婚後已經不住在警通連的宿舍了,他們住進了家屬區的一排平房裡,許多臨時來隊的家屬都住在這裡。婚後不久,因工作的需要,梁亮被調到師政治部宣傳科,當了宣傳乾事。當排長對梁亮來說是大材小用了,他寫寫畫畫的專長到了宣傳科後,才真正派上了用場。婚後不久,師機關的參謀陳大虎找到了梁亮,兩人在陳大虎的宿舍裡喝了一次酒。陳大虎也已經結婚了,就是軍區文工團的歌唱演員馬莉莎。每個周末,陳大虎都要回軍區和新婚妻子團聚。兩人的相聚是陳大虎主動提出來的,他拉著梁亮來到了宿舍。這時梁亮第一次和陳大虎這麼近距離地麵對麵說話。陳大虎用水杯為兩人倒上酒,兩人沉悶地喝了幾口酒後,陳大虎才說:梁乾事,新婚有什麼感受?梁亮就笑一笑,婚後的朱大菊比婚前對他更溫柔,他正沉浸在新婚的幸福中,見陳大虎這麼說,他就幸福地咧咧嘴。陳大虎小聲說:梁乾事,你應該和李靜結婚,她是個好姑娘。梁亮有些錯愕地望著陳大虎。陳大虎不管梁亮的詫異,隻管說道:我和李靜談過一段,許多人都知道,後來我和她吹了,她沒啥,可你和她吹了,她就跳樓了,她受不了了,這足以證明,她更愛你。陳大虎抬起頭,紅著眼睛說:你明白嗎?這一點在這之前,梁亮還真沒仔細想過,此時陳大虎這麼一說,他的頭一下子就大了,酒勁兒似乎一下子就上了頭。陳大虎小聲說:你甩了李靜,卻娶了朱大菊,你會後悔的。梁亮放下杯子,怔怔地望著陳大虎。陳大虎說:我知道你為什麼和李靜吹了,還不是因為我和李靜談過那麼一陣子嗎?告訴你,我和李靜什麼都沒有,那都是彆人胡說八道,我們是乾淨的。梁亮又一次驚呆了,他不明白陳大虎為什麼要對自己說這些。莫名的,他就有了火氣,他也說不清這火氣從何而來,他用手指著陳大虎說:陳參謀,你沒有必要對我說這些,你認為李靜那麼好,你為什麼不娶她?陳大虎不慌不忙地又喝了口酒才道:我和馬莉莎一結婚,我才發現自己錯了。你現在和朱大菊結婚,你就沒發現錯了嗎?梁亮熱血撞頭,他不知如何回答陳大虎,在這之前他真的沒有想過。陳大虎似乎有些喝多了,他大著舌頭說:李靜是個好姑娘,咱們倆都他媽瞎了眼了。說完就大笑起來。梁亮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他一把抓住陳大虎的脖領子道:那你這些為啥不早說?陳大虎仍笑著說:怎麼,你也後悔了?你以為師長給你們主持婚禮就了不起了,你也後悔了吧?梁亮突然出拳打陳大虎,陳大虎掙紮著和他撕扯起來,過了一會兒倆人住了手,他們坐在地上醉眼矇矓地盯視著對方。陳大虎用手抹抹嘴角的血道:姓梁的,你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要是李靜能為我跳次樓,我他媽的保準不離開她。梁亮站了起來,他拉開門,搖晃著走了出去。在漆黑的走廊裡,他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