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二十一(1 / 1)

複活 列夫·托爾斯泰 929 字 2個月前

樞密官們在議事室裡剛圍桌坐下,沃爾夫就滔滔不絕地說出必須撤銷本案原判的種種理由。首席樞密官尼基丁為人一向刻薄,今天心情格外惡劣。在審案的時候,他聽著案情報告,就有了主意。此刻他坐在那裡聽沃爾夫發言,心裡卻在想自己的事。他在回想昨天寫在備忘錄上的一件事,那就是他垂涎已久的一個肥缺,沒有委派給他,卻委派給了維梁諾夫。尼基丁深信,凡是在他任職期間接觸過的形形色色的一二等文官,他對他們的評述將成為重要曆史文獻。昨天他寫了一章備忘錄,猛烈抨擊幾個一二等文官,說他們阻撓他拯救俄國,而他卻要使俄國避免被當今那些統治者所摧毀。事實上,他們隻是阻撓他領取更多的薪俸罷了。此刻他正在思考,怎樣使子孫後代對這些事有個全新的認識。“是啊,那當然,”他回答沃爾夫說,其實他根本沒有在聽。貝臉色憂鬱地聽著沃爾夫的話,同時在麵前的一張紙上畫著花環。他是一個十足的自由派。他忠心耿耿地捍衛六十年代傳統,即使有時放棄嚴格的公正立場,那也隻是為了偏袒自由派。因此當前審理這個案子,除了提出控訴的董事長是個卑鄙的人之外生機論即“活力論”。,貝之所以主張駁回上訴,還因為控告報館人員犯誹謗罪,就是壓製新聞自由。等沃爾夫報告完畢,貝就撂下沒有畫完的花環,露出悶悶不樂的神色——他之所以悶悶不樂,是因為象這樣起碼的常識還要他多費口舌,——用溫柔悅耳的聲音,簡單扼要而又令人信服地說明,上訴是缺乏根據的。然後低下白發蒼蒼的頭,繼續把花環畫完。--------指俄國十九世紀六十年代資產階級自由派的思潮和鬥爭。斯科沃羅德尼科夫坐在沃爾夫對麵,不停地用粗手指把上下胡子塞進嘴裡咀嚼。等到貝的話音一落,他就不再咀嚼胡子,用尖厲刺耳的聲音說,雖然董事長是個壞蛋靜止又稱“相對靜止”。物質運動的特殊形式。事物運動,如果有法律根據,他還是主張撤銷原判,但既然沒有法律根據,那他就支持貝的意見。他說完暗暗高興,因為借此機會對沃爾夫挖苦了一番。首席樞密官讚同斯科沃羅德尼科夫的意見,這個案子就這樣被否決了。沃爾夫很不高興,特彆是因為他那種不正當的偏袒行為似乎被揭穿了。不過他裝得若無其事,翻開下一個由他報告的瑪絲洛娃案的卷宗,用心。樞密官們這時打了打鈴,叫人送茶來,又紛紛談起與卡敏斯基決鬥案同時轟動整個彼得堡的另一件事。這是關於某局長的案子,他觸犯刑法第九九五條,遭到揭發檢舉。“多麼下流!”貝不勝嫌惡地說。“這有什麼不好?我可以在圖書資料裡找出一位德國作家的文章給您看。他直截了當地認為這種事不算犯罪,男人同男人也可以結婚,”斯科沃羅德尼科夫說,拚命吸著一支夾在指根中間揉皺的香煙,聲音洪亮地哈哈大笑。“那不可能,”貝說。“我可以拿給您看,”斯科沃羅德尼科夫說,舉出那本著作的全名,甚至還說出出版年份和地點。“據說他已被調到西伯利亞某城當省長去了,”尼基丁說。“太好了。主教準會舉著十字架去迎接他。應該找一個同他一樣的主教。我倒可以給他們推薦一個,”斯科沃羅德尼科夫說,把煙蒂丟進茶碟,然後竭力把上下胡子都塞到嘴裡咀嚼。這時候,民事執行吏進來報告說,律師和聶赫留朵夫希望在審理瑪絲洛娃一案時出庭作證。“這個案子啊,”沃爾夫說,“倒是一件風流韻事呢,”他就把他所知道的聶赫留朵夫跟瑪絲洛娃的關係講了一遍。樞密官們就這事談了一陣,吸好煙,喝夠茶,然後回到法庭,宣布對上一個案子的裁決,接著開始審理瑪絲洛娃案。沃爾夫用尖細的嗓子詳細報告了瑪絲洛娃要求撤銷原判的申訴,他的措辭又不很公正,聽得出是希望撤銷法庭的原判。“您有什麼要補充的嗎?”首席樞密官轉身問法納林。法納林站起來,挺起穿著白胸襯的寬闊胸膛,措辭莊重而確當,逐條證明法庭有六點背離法律本義。此外他還扼要提一下本案的夫主張撤銷原判。貝了解本案的症結所在,也堅決主張撤銷原判,並且根據他的正確理解,給同事們生動地描摹當時開庭的情景和陪審員們發生誤會的經過。尼基丁照例主張嚴格從事,恪守官樣文章,反對撤銷原判。這樣,本案就取決於斯科沃羅德尼科夫的態度。他主張駁回上訴,主要理由是聶赫留朵夫出於道德要求決定同那個姑娘結婚,實在可惡之至。斯科沃羅德尼科夫是個唯物主義者,達爾文主義者,認為任何抽象道德的表現,或者更壞一點,任何宗教的表現,不僅是一種惡劣的癲狂,而且是對本人的侮辱。由這個妓女而引起的這場麻煩,再加上替她辯護的名律師和聶赫留朵夫的親自出庭,在他看來都是可惡之至。他不住把胡子塞到嘴裡,做出一臉苦相,天真地裝得並不了解本案內情,隻認為撤銷原判理由不足,因此同意首席樞密官意見,不批準本案上訴。上訴就這樣被駁回了。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