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1橫推大同,斯文掃地!(一萬五,四合一章節)
遠離蘇族祖地的山嶺間,群山已經因為方才雷俊的法力凝聚而被震得崩塌破碎。
攏共三十六枚兩儀天元法籙,這時全都化作流光,飄散於空氣中。
隻是半空當前仍因為方才彙聚的海量元磁之力,看上去顯得扭曲。
雷俊的其他法象,這時也一並散去,連同雙目中的天通地徹法籙,在這瞬間,同樣無法支撐。
長時間瞄準蓄力下的元磁飛劍,最是耗費他的法力。
尤其此番三劍連發,短時間內一起蓄力又一起全力爆發,更是損耗甚劇。
自他修成九重天境界以來,這趟是法力消耗最嚴重的的一次。
不過,情形仍比當初八重天境界時來得要好。
火法地書法籙和辰陽中天法籙,仍然懸浮在雷俊身體左右,並在這一刻靠攏相印。
陰陽相濟之下,雷俊的法力以比平時更快的速度恢複。
並且,越來越快。
轉眼間,他乾涸的法力,開始重新激蕩起來。
雷俊亦動身出發,前往遠方蘇族祖地。
正在路上,碧綠的陰火虎同赤金的陽火虎重現。
陰陽雙火虎共同交織在雷俊身上,有澎湃的力量源源不斷生出,仿佛不會燃儘的薪柴,持續供應給雷俊的兩儀仙體。
而兩儀仙體,本就是法力蘇生較為快速的根骨體質。
於是在雷俊抵達蘇族祖地前,他一身法力已經大體恢複舊觀。
此刻的蘇族祖地則是一片混亂。
任誰都沒能想到,自家經營多年,耗費無數人力物力,看上去固若金湯的祖地,竟然會被對手一擊就從外強行轟開。
看清楚瀚海劍模樣後,眾人更加意外。
莫說蕭族當代族主蕭靜眼下不在大同,即便她在,也難以揮出這樣強橫的一劍。
而更讓人難以接受的是,蘇族第一高手蘇廣,竟然也被敵人一劍梟首!
究竟是什麽樣的強敵來襲?
天師劍倒是立在那裡,還打碎了蘇族鎮族傳家之寶承天硯。
但如此手段,是道家符籙派修士所有?
亦或者,大唐人間那邊,有道家煉器派頂尖高手也來了大同?
一眾蘇族人短時間內群龍無首,陷入混亂。
好在當中一些族老及時冷靜下來,指揮族中子弟立刻撤出祖地。
這裡已經無法固守,那不如儘快離去。
斜插在地的三柄神劍,有人動了心思,想要去將之拔出。
但他們剛靠近,遠方便再有劍光一閃,叫這些人屍首分離。
對付這些修為境界明顯低於自己的目標,雷俊自然不需要出太大力。
亦無需北極劍丶天師劍那個層次的至寶神兵,相對次一級的劍器也足可承受這個水平的元磁之力。
雷俊遠遠放劍,將一群蘇族子弟割麥子似的放倒。
他人到了近處,雖然兩方大乘道景當前都離體而去,但已經修複完成且比先前更加靈動的太清八景寶蓑張開,遮天蔽日般籠罩已經殘破的蘇族祖地。
茫茫雨霧般的朦朧氣流,伴隨張開的蓑衣,籠罩四方。
如龍蓑草在當中起伏,形同真龍變化隨心,藏身雲層中。
雷俊飄然入內,遠遠招手。
北極劍丶天師劍當先飛回他麵前。
瀚海劍斜插在地,劇烈顫抖震動後,同樣從地麵上重新飛起,然後輕微搖晃著,回到雷俊麵前。
雷俊揮手,天師劍中首先生出大量紫色的陽剛雷霆,暴烈淩厲至極,遍布四方,成片掃倒這裡的蘇族子弟。
法力調息恢複後,他雙瞳中重新現出天通地徹法籙,光輝悄然流轉。
玉清周天法鏡觀照四方,呈現景象於雷俊視野中。
雷俊一邊清理眼前的蘇族祖地,一邊微微頷首:「小師姐那邊也將分出勝負了。」
…………………
不同於許元貞對蘇丶韓兩族較有興趣,但態度可有可無。
唐曉棠的目標從始至終都非常明確。
大同第一高手。
林族當代族主,林政。
所以唐國師第一時間直奔大同林族祖地而去。
映入她眼簾的是一片冰雪的世界。
風雪席卷下,抵禦和驅散之前反撲的祭禮烽煙。
唐曉棠見狀,嘿然一笑:「冤家路窄,這還真是巧了。」
她也不多言。
以其為中心,頓時有大片金色向四周擴張,並朝大同林族祖地當頭罩落,要將之覆蓋。
大同林族祖地內,當代族主林政第一時間察覺異狀。
他靜立宗祠前不動,手中一柄長劍,劍鋒豎立筆直向天。
劍刃表麵,仿佛凍結的冰麵,通體近乎透明,但在透明的寶劍中,似有無形颶風肆虐。
劍內,像是一重獨立的世界,風雪交織。
其名廣莫劍,乃大同林族鎮族傳家之寶,劍意同大唐幽州林族傳承的至寶朔風劍有異曲同工之妙。
林政持廣莫劍靜立不動。
但隨他心意,大同林族祖地,相較先前,風雪更勝。
及至後來,風雪交織凝而不散,仿佛化作完全由冰雪組成的國度,寒風凜冽。
有九重天五層圓滿境界的大儒林政主持,令大同林族的祖地禁製在這一刻,臻至雪國冰天之妙境。
上空,則有唐曉棠的大乘道景純陽法界,在這一刻轟然展開,耀眼奪目的金光雷火,仿佛海潮一般激蕩,大麵積落在林族祖地上空。
但都被林政主持的雪國冰天所阻。
唐曉棠的大乘道景展開,此刻並不能將整個林族祖地都覆蓋攝拿,亦無法隔著雪國冰天,將林政等林族中人攝拿入純陽法界內。
風雪席卷下,雪國冰天整體看上去仿佛散發冰藍色的幽幽冷光。
大量風雪,同金色的純陽雷火碰撞。
風雪破碎的同時,亦將金色的雷火消弭大半。
冰藍幽光閃爍下,更有大量風刀霜劍,不斷反擊唐曉棠的大乘道景,仿佛要將之切開。
相較於蘇族的祖地,大同林族祖地本身護禦之能有所不如。
但這雪國冰天除了防護外,更蘊含極強的反擊之能,攻守一體。
林政沒有發動太過強悍的反擊,而是一邊迎戰唐曉棠,一邊警惕四周圍其他方向。
眼前局麵,顯然不止他林族一家遭受攻擊。
敵人,同樣不止唐曉棠一人……
念頭剛剛轉到這裡,林政忽然心有所感。
他雙目中,迸發出驚人的流光溢彩。
此乃經學九重天平天下境界大儒,修持五經,在九重天第四層時通曉的「易」。
修持「易」,令平天下大儒的洞察力明顯提高,在一些情況下甚至可以預判,近乎前知。
林政乃九重天圓滿已呈平步青雲之姿的大儒,於「易」一道修為頗為高明。
他察覺有不妥之處。
但對方竟似無影無形,讓林政雖然心生警覺,但短時間內難以捕捉其具體蹤跡。
於是,下一刻……
「轟!」
巨響,並非源於唐曉棠,而是源於林族祖地的雪國冰天。
籠罩林族祖地,散發幽光的茫茫風雪,仿佛整體停頓了一下。
然後,傳出像是冰層爆裂的巨響聲。
在林族祖地上空,無窮冰雪,向四方爆炸飛散。
暴風雪中,像是多出一個巨大的孔洞,並且還不斷向四周擴散。
有無形的力量自其中蘊生,然後擴大。
周圍風雪,不論有形無形,有質無質,這一刻都被無形之力向外擠壓排斥,勢不可擋。
受此影響,整個雪國冰天都在震動,大量積雪向外向下跌落。
下方大同林族祖地內,林政本人身形亦劇震,豎立直指上空的廣莫劍,險些當場脫手。
林族祖地內,從旁協助林政行使祭禮,支撐祖地禁製的其他林族中人,一時間都被震得東倒西歪,頭暈目眩。
「剛才那是什麽?有些像……」
林政驚疑不定。
但他博覽群書見聞廣博,腦海中念頭飛轉,捕捉到一線靈光。
可惜眼下沒有時間供他細細回憶思索。
此刻的雪國冰天,被硬生生鑿開一個大口。
不等林政嘗試將之填補修複,上空便有紫丶金丶青三色光芒亮起。
一座光輝流轉,同樣巨大的三層法壇出現在半空中,從天而降,仿佛楔子一般,嵌入雪國冰天剛才被鑿開的破口中。
林政深吸一口氣,手中廣莫劍,重指向上空。
頓時無數凜冽寒風和冰雪彙聚,這一刻仿佛組成一把透明的巨劍,直刺雲霄,想要將那三層法壇推出去。
可三層法壇內,一個高挑的年輕女冠從中走出。
她周身上下九彩光輝流轉,彙聚於身前,形成一枚同樣巨大的龍虎符籙,幫她直接硬挨了林政這一擊。
林政更加意外,望向現身的唐曉棠:「天師印,天師袍……不在天師手裡,而是在彆人掌握中?」
唐曉棠本人闖入雪國冰天,她的大乘道景頓時便有再次展開的趨勢。
林政收拾心情,深呼吸間,神色已經恢複如常,目光冷靜沉著。
廣莫劍在手,道道幽冷劍光夾雜北風呼嘯,斬向唐曉棠本人。
與此同時,林政心分兩用,另外一隻手仿佛以指蘸墨,淩空勾勒。
林族祖地中眾多祭器,皆遵從其號令。
一場宏大的祭禮展開。
吉禮,祀風雪之神。
吉禮是五禮之冠,主要是對天神丶地祇丶人鬼的祭祀典禮,早年隻有為王為皇者,方可行祭禮祭祀,直到多年後漸漸發生改變。
受林政吉禮影響,本已被破開的大同林族祖地禁製,竟然有修複重現的跡象。
茫茫風雪中,隱約可見眾多衣冠若隱若現。
唐曉棠見狀夷然無懼,反而大喝一聲:「咄!」
她純陽法界中四溢的金色純陽之海泛濫下,忽然齊齊為之一變。
金色完全消退,雷電與烈火亦不再。
所有一切,此刻像是都化作無形無色的莫名氣流。
氣流浩蕩流轉間,與之接觸碰撞的風雪,竟然也都被化作無形無色的氣流。
純陽之海在這一刻,像是化作無形的氣海。
「……太初一炁?!」
林政終於脫口而出:「你修成太初一炁,等等……你成就道門太初道體?」
此前祖地禁製被強行鑿開的疑惑,這一刻仿佛也得到解答。
「有點眼光。」唐曉棠哈哈一笑。
林政深呼吸,然後吐氣開聲:「太初有名無實,始見氣者而無形,太初複返,無形亦無氣。」
伴隨他這句話,天地間時空竟仿佛微微扭曲一下。
唐曉棠煉成的太初一炁,竟像是燃燒起來,閃動金光,重新變回之前的純陽雷火。
世界這一刻,竟仿佛依林政所言而行。
赫然是九重天五經圓滿的大儒方才擁有的神妙手段,修持「春秋」,得微言大義之妙法。
如此境界的大儒,距離言出法隨尚遠,但可在一定程度上影響真實世界的規律和道理。
林政對抗唐曉棠太初一炁的同時,展開自己的家國天下,幾乎同祖地禁製雪國冰天完全一致,彼此相合交織,排斥唐曉棠的大乘道景。
雖然太初之海退回純陽之海的模樣,但唐曉棠夷然無懼。
她周身上下星光繚繞,化身鬥姆星神法象,流光籙加持,頓時就仿佛一道電光,衝向林政本人。
環境丶曆史等種種原因造就,幽州林族一脈儒家修士體魄平均水平整體較高。
起源如此的大同林族亦保留如此特點。
已經九重天圓滿的林政麵對貼近的唐曉棠沉著應戰。
雙方以快打快,瞬間交手多個回合。
唐曉棠的大乘道景雖然沒能將林政和依托祖地的雪國冰天攝拿,但她的純陽法界已經展開,諸般異象從中呈現。
玄暗之塵飄散開來,幽冥死意席卷,令人心悸。
林政行使五禮之中的凶禮,撫恤喪死之凶悲,化解道門玄暗之塵帶來的負麵威脅。
相較於玄暗之塵,唐曉棠流光飛舞般的速度,更讓那位大同林族族主忌憚。
那基本已經要趕上同境界的武聖了。
林政本有意憑藉「易」的洞察和預判,克敵機先,後發先至,用以迎戰唐曉棠。
但很快,他震驚地發現,唐曉棠在這方麵的優勢,竟然比修持「易」的他,還要更大?
目睹唐曉棠迥異於平時,林政留意到對方除了化身鬥姆星神法象外,上空更蘊藏一對仿佛雙眼般的虛幻景象。
唐曉棠本人的雙目,此刻便如那上空虛幻雙眼一樣,澄澈冷靜,無喜無悲。
近身激戰幾個回合下來,林政就節節敗退。
但就在這時,唐曉棠頭頂上方的目天心法象,虛幻的雙目似是開闔一瞬。
唐曉棠憑天心洞明法籙所生之目天心,此刻敏銳察覺林族祖地內的變化。
軍禮。
因為命星神和目天心的存在,近身搏殺下,林政確實遜色唐曉棠。
但他九重天圓滿境界,修持「禮」,不依外物丶地利丶環境的情況下,仍可單人快速布置祭禮。
便在他被唐曉棠逼迫,連連後退的過程中,林政退而不亂,四方軍禮布置完成,一人演繹春之振旅,夏之拔舍,秋之治兵,冬之大閱,浩蕩兵戈之氣加持在廣莫劍上,令本就劍氣淩厲的神兵鋒芒更勝,如大軍一起衝陣般,斬向唐曉棠。
唐曉棠洞悉先機,但並未避讓。
相反,她身上天師袍流光溢彩,混洞九炁九光流轉籠罩全身的同時,自純陽法界中更有大量五光十色的雲氣落下,同樣籠罩護持其全身。
道家九重天大乘高真,臻至九重天三層,煉化五靈五炁所成就的五色之雲,有護身之能。
唐曉棠根骨提升至太初道體層次,修為境界繼續勇猛精進,成功更上一層樓。
此刻,她憑藉法寶天師袍的混洞九炁九光與自身五色之雲,硬抗林政廣莫劍加持四方軍禮下的強橫劍氣。
北風凜冽,我自巋然不動。
雖然混洞九炁九光和五色之雲都被大幅削減破開。
但唐曉棠半步不退的另一麵,是金色的純陽雷龍與碧綠的陰火虎兩大法象齊現,以攻對攻。
狂猛的金光雷霆與碧綠地火上下交織,摧毀林政四方軍禮的根基。
龍吟虎嘯聲中,天地間出現一副金綠交織的陰陽太極圖。
太極圖轉動之下,頓時有強光爆發,照射四方。
冰雪遇之,大麵積消融。
「孤陽不生,剛極易折,陰陽不諧,奈何?」林政口中發聲,再次施展九重天五層大儒修持「春秋」方有的神妙微言大義。
玄而又玄的無形之力,令金綠太極圖在半空中轉動停頓少許。
太極圖雖然沒有解體,但從中放出的閃耀光輝,頓時淡了些許。
九重天五層大儒的「春秋」微言大義,距離言出法隨丶心想事成相差甚遠,但在合適時機施展使用,往往可建奇功。
選取時機,與「易」息息相關,非無中生有,而是捕捉細微可能,闡釋彆樣的理解與變化。
唐曉棠純陽雷龍與陰火虎構成的龍虎合擊雖然暴烈強悍,但雷火之間,不似純陽雷龍與純陰火虎結合那般均衡,亦不如天師府嫡傳陽雷龍和陰火虎經曆多年千錘百煉已經圓融無二。
林政「易」與「春秋」相合,此刻正是捕捉這一點微妙可能,借題發揮,抑製唐曉棠的龍虎合擊。
隻是,顧此失彼。
他的微言大義用來抑製唐曉棠的龍虎合擊,另外一邊唐曉棠的純陽之海,便再次開始顯化太初之海的妙象。
暴烈的金色雷火褪去,轉而無形無質無色的太初一炁,大麵積侵蝕消融林政與祖地禁製相合的雪國冰天。
甚至金綠太極圖上,這時都開始繚繞縹緲無形的曼妙氣流。
太初一炁加持下,金綠太極圖頓時擺脫林政微言大義的牽製,陰陽交彙,太極圖轉動下,當即有強光從中爆發,照射林政。
林政四麵八方儘皆受敵,無奈之下廣莫劍收回豎立於身前,劍尖上指,如擎天之柱。
雪國冰天亦隨之回收,林族祖地仿佛凍結成冰川。
力量凝練之下,全力阻截唐曉棠龍虎合擊與太初一炁的進擊。
代價則是林政本人積累的「書」,大量消耗。
然而唐曉棠得勢不饒人,嵌入雪國冰天中的天師印,顯化三層法壇,紫丶金丶青三色光輝大作,法壇整體開始擴展。
林政和林族祖地的雪國冰天受此衝擊劇震。
祖地內用以布置祭禮支撐文脈和禁製的大量祭器,全都不可抑製地顫抖。
接著連串爆碎!
簠丶簋丶籩丶豆丶豋丶爵……眾多祭器,紛紛碎裂。
原本協助林政支撐祖地的大同林族中人,受祖地牽連,全都神魂震蕩,眼前一陣陣發黑,仿佛神魂要被震得出竅。
大同林族宗祠上空嫋嫋升起的虛幻文華之氣,開始扭曲,繼而中斷。
到得最後,下方林氏宗祠也開始震動。
繼而垮塌!
林政目睹雪國冰天漸漸瓦解,心神震蕩。
他顧不得「春秋」微言大義消耗文華才氣嚴重,欲要出言嘗試穩固祖地。
但同一時間,「易」卻在向他示警!
此刻雙方距離變近的情況下,林政的「易」全力發揮作用,他可以感知把握麵前唐曉棠的具體變化。
就見太初一炁凝聚之下,仿佛在向一點集中。
氣流依舊無形無色,但唐曉棠視之如珠。
這是她臻至九重天境界後,依托太初道體所成就的新一門本命神通。
與天心洞明法籙並列的太初肇元法籙。
成就太初元君法象。
唐曉棠亦將之命名為,肇元珠。
太初一炁凝聚,仍不顯具體形象。
但壓縮到一點後,再轟然向外爆發。
仿佛萬物肇始,從無到有,開辟洪荒。
由此所生曼妙而又強大的力量,以這一點為中心,直接將周圍事物清空,形成一片初始而又空曠的真空地帶。
漫天冰雪,都被無形之力轟然破開。
冰雪激蕩飄飛之際,雪國冰天仿佛直接被憑空從這世上抹消小半,餘者震動間,亦開始崩塌潰滅。
林政豎指向天,仿佛擎天之柱般的廣莫劍這一刻也被震得偏移。
霎時間,大同林族祖地,當真天傾。
唐曉棠的金綠太極圖再次爆發猛烈光輝,龍虎合擊籠罩林政。
林政身上長袍獵獵作響。
本是雪白一片的衣袍,這時表麵忽然浮現大量墨字。
這些墨字隨之外擴,形成錦繡文章,流轉間幫林政阻擋唐曉棠龍虎合擊迸發的強光。
上空閃動紫丶金丶青三色光輝的巨大法壇消失。
白玉大印重現,朝林政當頭砸落。
林政手中歪斜的廣莫劍,劍鋒重新上指,劍氣衝霄頂住下落的白玉大印。
但唐曉棠這一刻近身,林政再無法兼顧。
唐曉棠化身鬥姆星神法象,周身九陽繚繞,這一刻竟仿佛化身為一尊純金的星神之象,剛猛無儔的巨大拳頭,轟擊在林政身上。
林政身上用以護禦的墨字白袍,霎時間亦碎成飛雪,四下飄散。
他本人眼前一黑,氣血翻湧,五官七竅隱約間都有殷紅滲出。
唐曉棠拳出連環,揮拳再打,但接下來拳頭落空。
林政積累多年文華才氣而成的「書」,大量燃燒。
儒家五禮之一的賓禮,這一刻發揮作用。
但是,與正常情況全然相反。
林政反其道行之,主家迎客,變作反客為主送行,倒是他這個施行賓禮之人,驟然遠離了大同林族祖地。
借如此突然一招,林政暫時遠離唐曉棠,同時也避過唐曉棠大乘道景接下來的攝拿。
隻是如此行事,自然害處不小,短時間內報廢了林政自己再使用賓禮的可能。
唐曉棠頭頂仿佛雙目一般的洞念天人法象,眸光流轉,很快捕捉到林政的去向。
冷哼聲中,她二話不說,身形便化作一道金光,朝林政追去。
身後大同林族祖地中,大戰之下,已經死傷一片。
餘下人望著崩塌的宗祠和斷絕的文脈,滿心絕望。
方才那女冠,竟然搶攻本族祖地,更迫退九重天圓滿的族主林政?!
眼下林政退走,大同林族接下來何去何從,麵臨巨大難題。
好在尚有族中部分長輩在,勉強穩定人心,部分仍嘗試搶救祖地,部分人則四散而出。
一些人去查探其他幾大望族的狀況,另一些人試圖再向大漢人間突圍。
還有少部分人,隱藏蹤跡,反其道而行之,嘗試探尋進入大唐人間的可能,以求置之死地而後生。
一行人悄然找到大唐人間與大同相通的虛空門戶。
通過虛空門戶後,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片祥和世界,與背後已經硝煙遍地的大同截然相反。
亦不見有其他大唐修士阻攔或伏擊。
這讓大同林族子弟鬆一口氣的同時,一邊落力探索這方人間,一邊則迅速送信回去報告祖地。
……但是,未免太過平靜了?
為首帶隊的林族家老忽然感覺有些不妥。
他嘗試展開自己的家國天下。
結果竟然同這方世界起了衝突!
這就表明,眼前並非真實的人間世界。
雙方衝突之下,比他家國天下更濃鬱靈動的文華才氣,頓時擴展開來。
那林族家老心下一沉。
眼前,同樣是一位大儒的手筆。
並且,對方修為實力更在他之上!
任這林族家老帶領其他林族子弟如何掙紮,結果都是徒勞。
到了這個地步,眼前的世界終於變得越發不真實起來。
他們,仿佛置身彆人的畫卷中。
畫卷抖動,直到有人伸手按在其上,令畫紙重新平複。
張徽手中持筆,微笑看著畫中大同林族眾人。
在他身旁,楚羽負手而立,微笑道:「靜停畫藝更進一步,下筆如有神。」
張徽笑歎:「我卻在發愁,音律方麵仍然難登大雅之堂,看來確實難有建樹了。」
楚羽:「這方麵咱們同病相憐。」
她出身蘇州楚族,家學以音律見長,不論她本人的名還是字,皆由此而來。
但可惜本人在這方麵卻難說有多高的造詣。
「是啊,同病相憐。」
張徽歎息過後,神情略微鄭重幾分:「姑母當前……」
楚羽:「陛下已無大礙,並開始著手準備接下來的修行事宜,雖然因為此番傷勢被拖延了腳步,但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從另一麵來看,也算又多些許積蓄。」
「這便好。」張徽:「這段時間辛苦楚姑姑了,你修行本也已經到了關鍵時刻。」
楚羽微笑搖頭:「大將軍和三娘才是到了關鍵時刻,我本就還需少許積澱。」
她看向大同那邊:「天師府許丶唐丶雷三位真人都去了?」
張徽:「不錯,畢竟可能涉及攻伐根深蒂固的一族祖地,強行攻堅,難度高過平常。」
楚羽看看大唐人間與大同相通的虛空門戶,再看看張徽的畫:「好在看上去,已經成事。」
張徽:「雷天師登臨大乘之前,許丶唐丶雷三位真人一起出手的時候都少見,如今龍虎山一門三大乘齊動,自是難得一見盛景,隻可惜我們不得親眼目睹啊。」
…………………
張徽丶楚羽遺憾不能親眼目睹大同中的場麵。
身在大同中人,則大多感覺像是迎來末日景象一般。
不過,當中也有少許例外。
有華麗車駕,停在原野上。
車前幾人聚首。
這時,有凜冽寒風自遠方山間刮過,並迅速遠去。
其後,則有金光緊隨,一閃即逝。
雙方一先一後,消失在在山野間。
寒風出現時,車駕前眾人,儘皆低首。
寒風和金光都消失後,為首一個中年男子抬頭,目光炯炯,望向遠方山野。
他身旁一個外觀年齡似青年的男子低聲開口:「……父親,那是林族那位麽?」
為首華服中年男子無聲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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