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安,密偵司總府,刑捕司所。
即便入夜已深此處依舊燈火通明,銘文燈的光亮將黑暗驅散,十餘張案牘之上擺滿的各類卷宗讓整個房間顯得有些雜亂,而此刻三名穿著密偵官服的男女正站在司所最深處的一張案牘之前,氣氛有些緊張。
案牘之後坐著一名男人,國字方臉,劍眉虎目,一眼望去正氣威嚴。
黃施維聲音不急不緩,很是平靜淡然:
“把你們叫到這裡之前,你們應該也已經對白天發生的事情有所耳聞了吧?江南秦家的二公子秦衛舒以不知名的手段逃出了詔獄。”
說著,他目光掃過眼前的幾名直係下屬,語氣逐漸加重:
“秦衛舒是許都尉親自督辦的,但人手是從我們刑捕司這邊臨時抽調協查,我知道你們中不少人都不喜歡夢溪,但我已經強調過很多次,讓你們不要將私人感情代入公事,但你們是怎麼做的?”
“.”
案桌前的二男一女聞言之後都不約而同的將視線挪開了。
對於他們密偵司的那位“夢溪公主”,他們這些中高層都尉原本大都是持著中立甚至是欣賞態度。
身處混沌,但卻並不妨礙他們向往清灼。
但被臨時調任到那女人手下之後,一切就都變了。
欣賞的前提是自身利益不被威脅。
之前他們與許夢溪乃是同級,就算總長大人是她的師傅,她也管不到他們,可這次不同,他們成了那女人的下屬。
冒著生命危險為朝廷緝拿凶犯的同時,榨取一定的額外報酬來補貼修行過分麼?
他們所拿的那一份都是凶犯惡徒藏匿的贓款,又不是搜刮良善所得!
可那許夢溪卻不這麼多,直接把這一部分給他們儘數砍掉了,隻按照朝廷規程給他們下發賞賜。
隻有原先的十之三四。
這點錢,很難對皇朝儘忠啊。
陽奉陰違,處處挑刺,案情舉步維艱,但那“夢溪公主”絲毫沒有妥協的意思,依舊我行我素。
而現在最終結果現在已經出來了。
因為上下級不合,配合失誤,重犯秦衛舒直接出逃。
黃施維看著眼前默不作聲的三人,聲音逐漸帶上了一抹怒意:
“挺好的,白天當值的糜長已經被下獄,他副手封開盛也被革職調查,總長真查起來,你們三個多半也要被牽連!”
案前三人中那唯一女子聽完之後沉默了少許,試探著出聲問道:
“此事,應當不會影響到老大您吧?”
話音一出,其餘兩名男子的目光也隨之望去。
這事雖然嚴重,但隻要他們這老大不倒,他們幾個嫡係官複原職也就是時間問題。
黃施維哪能不知這幾個老油子的想法,靠著椅背揉了揉眉心,語氣也帶上了一抹無奈:
“沒有.”
話音一出,案前三人的神色都是一鬆,但黃施維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們心中一緊:
“都去準備一下,今夜子時我們就得出京。”
“出京?”其中一名絡腮胡漢子有些不解:“為什麼出京?”
“你說為什麼?!”
黃施維瞪了三人一眼,一巴掌砰的拍在麵前桌案:
“當然是出京去把秦衛舒追回來給你們這些蠢貨擦屁股!總長已經下了令,把這件事情交予我來辦。
“事先聲明,此事伱們再敢給我陽奉陰違,休怪我不念舊情!”
“是!”
案前三人立刻站直身子恭聲應是,說著便要轉身出門。
他們沒有須彌戒,得回宅居中把軟甲兵刃和一係列的器具給帶上。
“等等。”
黃施維在此時深吸了一口叫住了三人,於他們不解的目光中從案桌之下提起一隻尺許的方形鐵匣:
“這裡有一些相國府那邊最新生產的陣紋弩機暗器,你們三人拿下去熟悉一下,在絕境之時興許能救你們一命。”
三人盯著那黑匣略微遲疑了一瞬,唯一的女子試探出聲:
“老大,您是從哪搞來的?”
“不是相國府主動給的,我還能去搶不成?”
“老大手段通天,嘿嘿。”
絡腮男人笑嗬嗬說著,一邊伸手拎起案上鐵匣便與其餘二人紛紛告退。
而三人剛一打開房門,門外一名身著密偵紫紅官服的馬尾女子也他們的了眼簾。
許夢溪麵無表情,眸若冰霜的盯著絡腮漢子手中的那生產自相府格物院的鐵匣,似乎已經來了有一段時間了。
氣氛有些尷尬。
這娘們大概率聽到了方才幾人在房間內的對話。
作為密偵司的中高層,他們可都知道這位“夢溪公主”對相府的態度。
“你們三人下去,夢溪你先進來。”
低沉平穩的聲音自司所深處傳來,得令的三人頓時如釋重負,衝著許夢溪頷首示意之後便快速離開了這是非之地。
伴隨著室外夏日蟬鳴,許夢溪踏入室內,輕抿著薄唇盯著那案牘後的男子。
她沒做聲。
黃施維見到對方這幅模樣,出聲:
“若有什麼想問的,便直接問吧。”
“.”
沉寂一瞬,許夢溪聲音清冷:
“為什麼?”
“你是指什麼?那匣陣紋密械?”
“不然呢?”
“嗬”
看著那女子熟悉的表情,黃施維輕輕搖了搖頭,撐著椅子站起了身,緩步朝著對方走去:
“相國府想插手此事,為兄同意了,那是第一批合作的誠意,相府四小姐最新研製的陣紋殺器。”
許夢溪看著眼前男子理所當然表現,略微攥緊了拳頭:
“黃大哥,你為什麼要讓相國府插手,這事情我不容易將相國府伸過來的手.”
“正是因為你阻止了他們伸過來的手,秦衛舒會有此才有逃走的機會,不是麼?”
“.”許夢溪忽地沉默。
黃施維盯著她眼睛,語氣嚴肅:
“許相國也許確實有禍亂之心,但你不可否認相國府確實要比我們密偵司強上太多,不論是情報還是人員,亦或者器械。
“客觀現實並不會因為你的理想而改變。
“你借著相府與仙丞閣之間矛盾,將秦衛舒留在了詔獄這本來並沒有什麼,但問題是我們密偵司沒有那麼多可調用的資源來應對秦家的謀劃。
“更彆提,夢溪你也沒有將調給你的資源利用到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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