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宿舍。
唐田下午由於沒有找到顧書怡人,自己去食堂吃了晚飯。
她吃完晚飯又回宿舍等了好一陣之後才等到顧書怡回來,門被推開,唐田本來立馬想要說個什麼,隻是當她看到顧書怡的樣子後,原本迫不及待的話又直接卡在嗓子裡。
“書……”唐田看著整個人都仿佛神情恍惚不在狀態的顧書怡,“書怡,你哪裡不舒服嗎?”
顧書怡聽到唐田聲音後回神。
她看到唐田臉上有些擔憂的神色,忙定了定神答:“哦,沒什麼。”
“怎麼了?”她記得剛才進門時唐田似乎興衝衝地要跟她說什麼。
唐田確定顧書怡沒事後才放下心,接著遞給她一個食堂的打包盒:“給你。”
然後表情賣了個萌:“你幫我改簡曆的謝禮。”
唐田發現自己原本空泛到字都湊不到幾行的簡曆,被顧書怡改了一遍後好像愣是有了點東西,一投就收到了幾家公司的初麵通知。
顧書怡看到唐田遞給她的打包盒裡是一份分量不輕的酸奶水果撈。
“小事。”顧書怡笑了笑,收下這份謝禮,“謝謝。”
唐田送完水果撈高高興興地繼續玩手機,顧書怡拉開椅子回到座位,她下午沒有去吃飯,這會兒收到唐田的謝禮才開始突然感覺到肚子餓,於是拆開打包盒,用勺子一口一口往嘴裡送酸奶和水果。
其餘兩個室友不在,宿舍裡很安靜。
顧書怡進食的動作很慢,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她吃著食物,眼睛卻怔怔盯著桌麵。
想今天下午的一切是不是她的一場夢。
因為她依舊想不起來,自己那天答應的話裡,有什麼關於“進行以結婚為前提交往”的內容,也打死沒有想到,她處心積慮巴結了何老太太近兩年,在最後的關頭,何老太太竟然會錯了意。
想進和光,等於,想進她們家???
顧書怡一時竟不知道這兩件事情是怎麼被聯係在一起的。
雖然在某種程度來說,和光作為何老太太家裡的產業,想進和光被理解為等於想進她們家,好像也不算天南地北的牽強。
顧書怡又捏緊了勺子柄。
再想起今天下午,那個叫郝如德的管家,交代完一切後,等待她答複的眼神。
好像一切都將在她的一念之間。
顧書怡望著郝如德的眼睛怔了怔,短暫的心塞之後,看見自己那瞬息的念頭轉了千百轉。
郝如德已經把何老太太所有的身份都開誠布公地告訴她,這意味著,她跟何老太太之間,大概再也回不到從前由她精心掩飾偽裝的,單純的忘年乒乓球搭子關係了。
她當然可以拒絕,然後申明自己想要進的其實是和光公司,不是她們家。
畢竟被拉郎配對相親這種事情,隻要當事人不願意,誰都沒有辦法勉強。
可是拒絕之後呢?
顧書怡發現自己的拒絕在何老太太那裡可能算是出爾反爾,兩人本就已經再也回不去從前的關係,今後就算老太太不介意這種尷尬還能跟她繼續打球,但她的一舉一動,無論是落在老太太,還是其他所有人眼裡,都是彆有用心。
她彆想再達到任何企圖。
顧書怡看著郝如德身上每一個細節都透露著名貴的西裝,在某一瞬間意識到,作為一個普通人,就算以後的幾十年她爬的再高,一個普通人這一生能達到的最高高度,可能都再也接觸不到老太太這樣社會層級的人物。
就好像大學,大家本來就是來自不同層級的人,因為學校而聚在一起,畢業以後,回到各自的階層去。
郝如德一直耐心地等待著,並沒有催促顧書怡答複。
隻有教學樓的下課鈴在那個時候突然響了。
熟悉的舒緩鈴聲,卻好像高考最後一瞬間鈴聲響起,將人從一場壓抑到極點的考試中徹底解救出來,顧書怡一個激靈,發現自己的頭腦好像無比清醒。
世界上有一種做法叫鋌而走險。
於是她注視著郝如德微笑等待的眼睛,手指收緊,聽見自己用一種顫抖的,鄭重的語氣,回答說:“好。”
……
一碗酸奶水果撈不知不覺中已經見了底。
顧書怡吃掉最後一塊蘋果,終於從回憶中醒神。
旁邊亮起的手機屏幕上來自備注為“郝管家”的新消息提示,仿佛在真真切切地告訴她,下午的一切都不是夢。
郝如德加了她微信。
顧書怡拿起手機,看到郝如德給她發微信表示明天下午五點他會準時到學校南門過來接她參加家庭聚會,顧小姐隻用按時赴約就好。
顧書怡麵對著郝如德發來的文字,然後回:【好。】
……
與此同時,清山彆墅。
應祖母的要求,裴靳白推掉了今晚原定的一場應酬,過來這裡。
陪老太太吃完了晚飯又喝了茶,才終於聊起了臨時緊急叫他來“正事”。
然後等到這個“正事”開始聊起來之後,裴靳白不由地吸了口氣。
他這才突然想起,裴靈舒下午在他辦公室裡嘀咕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商業聯姻這種事情我見的多了,因為雙方家族的利益一紙婚姻然後各玩各,最後再生個從小把保姆當親娘的孩子,一生都毀了。”何玉淩今年七十六,身體依舊康健,耳聰目明,說話的中氣甚至不減當年。
“小顧這姑娘我認識了兩年,模樣人品哪點都配得上你,師大畢業的人又聰明,你爸媽看了照片也都說不錯。”
裴靳白沒有想到他父母甚至都知道了。
這種好像隻有他一個當事人被蒙在鼓裡異常難受,男人眉頭微微皺起,終於忍不住出聲:“奶奶。”
“您不用為我操心這些。”
何玉淩:“我不是在操心,也不是在催你什麼,你也還沒到要我催你的歲數。”
“如果今天沒有小顧,我不會跟你開這個口。”
“我隻是覺得小顧這姑娘實在不錯,難得我和你爸媽都喜歡,你們年紀也合適,可以試著相處相處。”
裴靳白聽著祖母一口一個“小顧”,顯然是對這個姓顧的女孩子滿意到了極點。
裴家的人向來以挑剔聞名。
“您和爸媽都滿意,不代表我跟她就能有任何發展。”裴靳白平聲道。
何玉淩瞧著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孫子:“你都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裴靳白:“……”
他一時無語。
何玉淩:“明晚家庭聚會,你們正式見一見,然後再試著相處一段時間,如果那個時候你還是覺得不合適的話,奶奶也不會逼你。”
老人家這話說得滴水不漏,幾乎讓人找不到任何拒絕的餘地。
作為如今裴家輩分最高的長輩,就連現任和光董事長裴遠峰見了母親也依舊十分恭敬。
隻是裴靳白仍覺得頭疼。
老太太看著沉默不說話的孫子,乾脆又從身後拿出一張照片:
“小顧很漂亮。”
裴靳白隻好看向那張照片。
倒不是因為剛才那句“很漂亮”,而是他想看看,這個能把祖母哄得百依百順,甚至在他來的時候從郝如德的反應來看都對其難掩滿意的女孩,到底是個什麼模樣。
裴靳白目光落在照片上。
一張單人半身照,從場景來看應該是校慶,女孩是校慶誌願者,穿著誌願者的白色衣服紮了個馬尾,身上的紅色綬帶上寫著“慶祝師大建校一百周年”。
裴靳白看到照片中女孩。
他並不臉盲,甚至對人物的記憶力異常良好,裴靳白此刻盯著女孩的臉,突然發現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個被奶奶親切稱之為“小顧”,從頭到腳哪哪兒都滿意,把裴家人上到老太太下到管家都收的服服帖帖的女孩,他竟然見過。
就在今天下午。
一場麵試,
二十四分鐘。
老太太微笑瞧著孫子緊盯這張照片仿佛眼睛都挪不開的模樣:“你覺得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