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天時間?
這不是要人命嗎?
馮倫抬起眼,剛準備說20天時間不夠,可是看到林語那平靜的目光,他又將這句話悶回心裡,默默的拖著凳子,來到林語麵前,如同一個聽老師講課的乖學生一樣,靜靜的坐下。
其他人也有樣學樣,拉著椅子坐到旁邊。
等所有人都坐到麵前,林語抓過桌上的白紙,拿起鋼筆寥寥幾筆,就在白紙上勾勒出幾個車廂,然後指著車廂解釋道:
“所謂後勤補給車,其實就是一個廚房,一個固定在卡車上,可以隨著卡車移動,進行烹飪的卡車廚房。”
“目前,我國陸軍在戰鬥時的飲食,依舊是由炊事班,在行進過程中找一個地方挖行軍灶,然後做飯,然後送到戰爭前線。”
“這種做法已經持續了很多年。”
“但是在進入新時代之後,就出現了一個問題。”
“那就是各個部隊的戰鬥機動速度變快了,有時候,炊事班剛下米,前線的部隊就再次機動,轉移了。”
“炊事班這個時候就很尷尬,是跟,還是不跟。”
“去年我去北方觀看那次軍事演習預演,就出現了這種情況,雖然好幾次是我指揮的問題,但不可否認,這是客觀存在的!”
“除了炊事班,我們的戰士在出發之前,還會領到一點單兵口糧,用來解燃眉之急。”
“這就是目前,在野外時,陸軍的一個飲食情況。”
林語剛說完,馮倫身邊,一個年輕的姑娘就緩緩舉起右手,小聲說道:
“他們不是能吃飽嗎?做這東西有銷路嗎?而且有必要嗎?”
她才說完話,馮倫就扭頭瞪了這姑娘一眼,姑娘不服氣,也跟著回瞪一眼,然後,兩個人就開始大眼瞪小眼。
像兩隻河豚。
在腦海中想了一會兒,想不起這個女生的資料,林語搖搖頭,正準備開口解釋,那姑娘旁邊,一個和她差不多年紀的男生就飛快地問道:
“蔣魚,現在,有一鍋熱飯和冷飯,你吃什麼?”
“熱飯!”
“熱飯和乾癟的行軍口糧,你選誰?”
“熱飯!”
“那不就得了。”男生冷哼一聲,繼續反問道:“你都知道吃好的,前線作戰的戰士憑什麼不能吃好的?”
“而且,在戰爭方麵,在戰場前線吃到熱騰騰的飯菜,在提升士氣方麵的作用,是伱無法想象的。”
話語越來越嚴厲,整個人的臉也變得越來越冷。看到這一幕,名叫蔣魚的女生嘴一癟,兩顆淚水從眼角滑落。
下一秒,一聲爆喝,從剛才說話的男生嘴裡湧出:
“哭!哭有什麼用?就知道哭!”
這冷厲的模樣,同樣也嚇了林語一跳,他身體微微挪動,強行歪過頭,小聲朝馮倫問道:“這個叫蔣魚的丫頭不會是蔣鬆家那個黃毛鼻涕蟲吧?”
“你有印象啊!”馮倫隨意地回了一句,下巴朝男生一點:
“錢廠長家老三錢多多,因為這孩子做事很果斷,和錢廠長猶猶豫豫的風格完全就是兩個極端,廠裡所有人都傳他不是錢廠長的種。”
“兩人都要今年7月份才會畢業,但是前段時間我這裡缺人,就讓他們父母,把人直接拉回來了。”
“反正他們在學校這段時間也沒事。”
馮倫和林語的談話,並沒有避著幾人,所以,在兩人談話的時候,錢多多和蔣魚,都各自閉上嘴,聽二人說話。
而馮倫的解釋,卻始終無法讓林語把麵前的兩個人,和記憶中那兩個倒黴孩子對上。
因為他對兩人的記憶,還停留在96年的時候,那時候基地沒啥錢,所有的孩子幾乎都是一個樣。
頭發枯黃,瘦瘦的,跟個黃毛一樣。
盯著二人看了一會兒,林語看向蔣魚,輕聲問道:“小魚,你說一下,為什麼你在心裡,覺得沒有必要呢?”
被這麼一問,蔣魚下意識低頭,雙手不停地搓著衣角,含含糊糊地回答道:
“我覺得主要是在這種車上投入資金和精力去研發,有些浪費。”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反應各不相同,但是,都無一例外地露出了失望。
旁邊的錢多多更是一巴掌拍到自己腦門子上,一副說不出話的樣子。
林語左手不停地拍打著臉頰,力道很輕,但是在落針可聞的辦公室裡,依舊很響。
許久,他放下手,將手邊的草圖推到幾人麵前,輕聲說道:
“野戰後勤補給車,首先就是地形通過率。”
“你們可以在自行火炮的底盤上進行修改調整,要務必做到大部分地形都可以有效通過。”
“這一點還可以配合不同的輪胎來進行操作。”
“然後就是內部構造。”
說到這裡,林語拿起鋼筆,在草稿紙上寫下兩個數字。
120,200。“我們陸軍一個標準連隊,是每個班10人,一個排三個班,一個連三個排,加上連長指導員,那就是120人。”
“除此之外,偶爾的步兵連和加強連,人數會達到200人。”
“所以,我們的後勤補給車,攜帶的各種物資,至少要滿足200人三天的消耗。”
“而你們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如何把這200人三天的物資,塞進車裡,然後不妨礙車的移動。”
“同時,還要保障這輛車,在移動的時候,可以做飯,並且不會出現任何危險。”
“這張草稿紙上,就是我畫的一個大概布置草圖,你們拿回去好好研究。”
說話間,那份草稿紙就慢慢來到馮倫麵前。
草稿紙上,簡單的幾根線條,就勾勒出了整個後勤補給車車廂的構造,而每一處結構的尺寸名字,還有大致的用途,都被林語貼心的標注了出來。
看著這份完成度極高的草稿紙,防人的眼淚忍不住在眼睛裡打轉,這就是廠長。
雖然一直沒怎麼過問汽車製造公司,但公司一旦出現問題,廠長肯定能拿出解決的辦法。
這就是自己和他的差距!
把草稿紙收起,他站起身,右手捏成拳頭,用力拍打著自己的胸膛,大聲說道:
“保證完成任務,絕對不會讓廠長您失望。”
林語忍俊不禁的笑了一下,隨後對著錢多多幾人揮揮手,示意他們先出去。
等錢多多幾人消失在辦公室門口,林語這才看著馮倫,說道:
“你給蔣魚和錢多多辦一個離職手續。”
“啊?”突然的話語,讓馮倫很懵,從剛才的反應來看,給蔣魚辦理手續,讓人離開,他可以理解。
為什麼要帶上錢多多?
看出他的疑問,林語心平氣和地解釋道:“錢多多做事不錯,我現在需要一個專職秘書,你給他把手續辦了,人我帶走。”
“至於蔣魚,過段時間又要開始征兵了,我想把她扔到軍隊去鍛煉一下,讓她看看這祖國的大好河山。”
“去辦吧!”
聽完解釋,馮倫也沒糾結,作為曾經的老軍工人,他很清楚,沒有軍隊為國家保駕護航,他們或許都挨不到林語給廠子改製。
把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孩子送到軍隊去鍛煉鍛煉也好。
在他轉身去找檔案部拿資料的時候,林語拿起馮倫桌上的電話,回憶一下錢建國辦公室的號碼,順手撥了過去。
“錢叔,你現在來一趟汽車製造公司,有點事想和你聊聊,關於那些孩子的事。”
電話掛斷的一個半小時後,錢建國火急火燎地衝進辦公室,急急忙忙地問道:“什麼情況?”把老爺子按在椅子上,林語將蔣魚的事重複一遍,說完前因後果,這才說出自己的想法:
“我的意思是,我們成立一個屬於我們自己的教育公司。”
“組建一個從幼兒園,到高中的學校,把我們自己孩子,全都扔到這裡麵去。”
“這樣做,起碼可以保證孩子的三觀正常成長,也能讓基地的工人免除一部分後顧之憂。”
“至於高中後麵的教學,能夠考上重點高校的孩子,就送他們去重點高校,學費自然是基地包了。”
“至於考不上的孩子,那我們自己弄一個民辦大專,針對我們基地現有的崗位,在這個大專裡設置對應專業。”
“到時候抓幾個研究生,弄幾本教材,就能把這些孩子培養成定向的工人。”
“錢叔你覺得呢?”
“你這想法不錯。”錢建國直接表達了自己的想法,但是很快,他又表達了自己的疑問:
“為什麼不直接弄一個本科,而是弄一個大專?”
“我覺得要本科才有氣勢。”
話才說完,他就看見林語對他伸出右手,在他看過的時候,右手食指和拇指還在不停地揉搓,意思很明顯。
給錢。
張了張嘴,剛準備問大學是不是真的很費錢,林語的解釋到了。
“目前的大學學費,都有一份國家補貼在裡麵。”
“如果沒有這筆錢,我們國家的大學學費,就算不和阿美莉卡平齊,也得向其他國家看齊。”
“定向培養工人,對我們,對孩子自己,都有好處。”
“跑步比賽有快有慢,我們從幼兒園開始,隻是為了保證孩子的起跑線在一個位置,然後能跑到什麼地步,就看孩子自己。”
這一番解釋,也讓錢建國放棄在開辦大學這一點上繼續糾結,而是將注意力落到了學校的選址上。
一個集合幼兒園小學中學到高中的學校,占地麵積必然很大,如果是在山裡的老基地,使用這麼大麵積的土地,可以不用報建。
老基地一些沒有使用的土地,完全可以滿足這個需求。
但是,按照林語的設想和發展趨勢,萊茵鋼鐵的主體肯定會放在市區,山裡的老基地,隻保留一些武器裝備製造和測試功能。
所以學校選址,隻能放在市區。
眾所周知,市區的土地比較貴,申請比較麻煩。
錢建國不想掏這個錢。他思來想去,還是猶猶豫豫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覺得,學校應該建在山裡,這樣能省錢。”
對麵,給錢建國解釋完畢,看著錢建國陷入沉思,林語就一直在等,等錢建國給自己一個他山之玉。
可是萬萬沒想到,他山之玉沒等到,等來了一句省錢。
林語很想撬開他的腦瓜子,看看這大爺腦袋裡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麼東西,學校這種籠絡人心的東西,他居然想著在上麵省錢?
真是夠了。
雙手搓了搓臉,林語拿起電話,將馮倫叫了進來,隨著馮倫一起進來的,還有一份焦莊和周邊地區的詳細地圖,和蘭陵全年的氣象資料。
把地圖攤開,對照著全年的氣象資料,還有市區幾個學校的規模,林語在地圖上挑挑揀揀,終於在他們當前所處位置的西北方向,挑選了一塊好地。
用鋼筆把這塊土地圈上,他這才開始說教:
“在辦學上麵,不要想著省錢,知道為什麼古人喜歡辦學修路嗎?”
“因為可以籠絡人心,可以做到很多錢辦不到的事。”
“這個學校,除了我們自己的孩子,我們還可以把周圍的學生拉進來。”
“入學之前設置一個考試,給他們免個學費,再提供一個免費早餐中餐,每個學期考的比較好的學生,再給一點點獎學金,一年下來要不了太多錢。”
“這些錢對我們來說不多,是對周邊這些村裡的人來說,這就是一筆天大的開支。”
“我們幫忙帶孩子,他們就沒有後顧之憂,就可以放心的賺錢。”
“我們這幾個廠,做的東西,保密性要求很高。”
“如果周圍出現陌生的人,打探我們的消息,你猜這些孩子的家長,會不會把這個消息報告給我們?”
“而且這麼多孩子,用心教導之下,肯定會再出兩個天才,自己從小養到大的天才,和外麵的天才,誰用起來更順手?”
“更何況,我們還有工廠!”
林語的反問,也讓馮倫和錢建國醒悟過來。
馮倫更是豎起大拇指,毫不猶豫的開始拍起了馬屁:
“廠長就是想得周全,如果我家孩子在學校,我也在工廠裡,誰敢說壞話,我第一個饒不了他,有間諜敢過來,我第一個抓起來。”
和他相比,錢建國就隻剩下了唉聲歎氣,感歎自己的陳腐:
“還是你們這些年輕人想的周到,不像我,窮慣了,做什麼事都畏首畏尾,首先想的就是錢。”
下一秒,那張被圈了地的地圖,就被林語遞到他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