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著周圍越來越低的氣壓,肯特探過頭,小聲問道:“我聽其他人說,是因為你沒錢,所以才找不到老婆?”
簡簡單單一句話,讓伯納瞬間漲紅了臉,幾次臟話到了嘴邊,又都被他咽了回去。
同時不停地在心裡告誡自己,這是一個替死鬼,到時候推出來丟掉的小卒子,沒必要和他生氣。
把這句話在心裡重複了二十多遍,伯納終於按下心裡的怒氣,心平氣和地解釋起來:
“我的老師,就是我經常和你說的故事裡的英雄,他幽默風趣,膽大心細,敢於挑戰一切不可能的任務。”
“兩年前死了,死於貧困。”
“作為退休的情報人員,他原本有著豐厚的退休金,可以安度晚年。”
“但是新上台的內閣成員,推出一係列的法案,大幅度削減了軍費。”
“軍費削減,我們這些情報人員,就成了礙眼的家夥,他們那些退休的,更是礙眼。”
“於是,一輩子為國的他,死了,死在那個寒冷的冬夜,抱著屬於他曾經的榮譽,死了。”
“我親自給他辦了葬禮,很簡陋的葬禮,隻有我一個人在現場,他為了英格蘭,奉獻了自己一輩子,沒有結婚,沒有留下私生子。”
“能記住他的,隻有那塊花崗岩的石碑。”
“辦完他的葬禮,我覺得我應該換一個活法,我死的時候,應該體麵的死去。”
“所以,我投靠了威廉公爵,開始為他辦事,從那以後,我覺得日子瞬間就好過多了。”
“可是你這樣做,對不起這個國家,對不起我們曾經宣誓的誓言!”肯特又突然發出一聲爆鳴。
這一聲爆鳴,沒有換來伯納的良心覺醒,隻換來了他的一聲歎息,他走到學生身邊,輕輕拍一下對方肩頭,長歎道:“日不落帝國已經日落了!”
“在這個帝國墜落的道路上,我們這樣的存在,對這個國家造成的破壞,不如那些政客的萬分之一。”
“他們為了選票,可以喪儘良心,可以找來各種理由,帶著這個國家,在衰落的道路上狂奔。”
“而我們,也不過是他們用的一個棋子罷了。”
“對了,伱父親這段時間,似乎正在住院,你的治療費用有著落了嗎?”
突然轉移的話題,讓剛才還十分激動的肯特沉默下來。
他沒錢。
父親操勞一輩子,供他上完大學,還沒來得及享福,就得了肺癌,住院期間,花費的一直都是家裡的錢,他這個自稱頂級特工的家,手裡的錢,完全不夠醫療費用。
在他沉默之時,旁邊響起了手機按鍵聲,幾秒鐘後,又響起了手機接通的鈴聲。
“威廉先生,我是伯納,您讓我查的東西已經查到了。”
“具體消息我待會發給您,好的。”
“這次給您打電話,主要是為了我的學生,您之前也見過,那個叫肯特的小夥子。”
“對,他父親在核電站工作,然後最近得了肺癌,手裡沒有錢,希望威廉先生您能幫一把。”
“好的好的,感謝。”
打完電話,他轉過身開始安慰學生:“你看,你父親在核電站工作,他工作的地方並沒有解決他的問題,你工作的地方也沒有解決他的問題。”
“但是威廉先生,一個電話就答應幫忙解決問題。”
“一個帝國落下,我們要做的不是和這個帝國一起墜落,而是,趁著帝國墜落的餘暉,讓我們獲得滑翔的翅膀,飛向新的世界。”
“明白嗎?”
他這邊剛說完,電話再度響起,是來自威廉的電話。
“要把價格壓到最低嗎?好的,我明白了!”
把電話隨手扔到一邊,伯納小聲說道:“明天和我一起,我教你如何談判。”
…………
英格蘭,伯明翰。
英俊的老威廉公爵放下電話,轉身拿起高爾夫球杆繼續比劃,比劃半天,一杆子敲出,高爾夫球高高飛起,然後……
飛向了另一邊的大樹。
“哎……”輕歎一聲,他知道今天已經沒必要繼續打下去了,把杆子丟給身邊的侍從。
拿起侍從手中的毛巾開始擦拭汗水,同時吩咐道:
“剛才伯納說的那件事,你儘快去辦一下,內個那幫人越來越過分了,在這個關鍵時刻,我們必須要把話語權抓在手裡。”
“還有,讓那幾個工廠騰出一些車間,用來對即將到來的東西進行二次打包,然後銷售。”
“幫我分彆聯係一下德國和法蘭西的幾個老夥計,就說我想他們了。”
…………
再次站到酒店麵前,伯納依舊不忘叮囑肯特:“記住,我們用的是正規身份入境,不要做那些不符合身份的事。”
等二人來到酒店正門,康世凱早就已經等候在門前,看到兩人,抬手一指電梯:“二位,這邊請。”
在康世凱的帶領下,兩人很快就在酒店會議室見到林語,對方依舊是那副模樣,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伯納很自然的走過去,在林語對麵坐下,攤開手中文件,說道:
“根據威廉先生的要求,一噸高性能火藥,我們的價格是8萬美元。”
“而一噸CL20,價格是15萬美元,如果林先生同意,那我們現在就簽署合同。”
“我想未來的某一天,林先生回憶起我們簽合同這件事,一定會相當高興。”
伯納高興地說完話,目光隨即落到林語身上,想從這個年輕人臉上看出一些破綻,然後繼續壓價。
但是,他沒有看到任何有利的信息,對麵的年輕人不悲不喜,右手食指不停的在桌上敲著,發出扣扣扣的聲音。
那聲音很有節奏,三個音節為一個節拍,一直在重複,連每一次重複的力道都一模一樣。
這聲音聽不出好壞。
手指敲打著桌麵,林語板著臉,但心裡已經笑開了花。
英格蘭曾經很強,算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
但那一切都過去了,隨著世界各地掀起殖民地dú?lì的浪潮,日不落帝國的榮光就一去不複返了。
作為一個孤懸海外的國家,英格蘭和日本立國的方針基本一致,那就是攪亂附近的陸權國家,然後從中牟利。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那位威廉公爵才會找自己合作。
壓低價格,不過是為了賺取更多的利潤。
壓力不在自己這邊。
停下敲桌子的手,林語平靜開口問道:
“伯納先生,請問你們的化工業,還能支持你們開戰嗎?”
“想清楚再回答我這個問題。”
言辭犀利的話,讓伯納臉上那股淡淡的笑容僵住,短暫的尷尬之後,他對林語投去抱歉的笑容。
說道:“林先生,我需要向威廉先生通報一聲,請稍等。”
點一下頭,伯納走到會議室角落,拿出電話撥出,嗯嗯嗯一段時間,又回到林語對麵。
坐下,一本正經地說道:“威廉先生請求隻加價10%,如果加價15%,算上各方麵的費用,我們並不占據優勢。”
說出最後的要求,伯納低垂著眉頭,似乎已經無話可說,但是,他那雙棕色的眼睛一直在左顧右盼,一直在觀察林語的反應。不大的會議室裡,隻剩下幾個人的呼吸聲。
呼——
呼——
在他終於忍不住的時候,林語突然抬起頭,輕喝道:“隻要你給現款,可以!”
這一句話,讓伯納喜出望外,下一秒,他又說出了新的要求。
“林先生,最好,連炮彈也在你們這裡生產。”
“咳——”
“咳——”
依舊是兩個人咳嗽的聲音,輕一些的聲音來自於肯特,重一點的聲音來自於林語。
但是,他們兩人臉上,是相同的表情,那就是震驚。
震驚於這個要求的離譜,同時震驚於這幫人的大膽,不等林語開口詢問,肯特搶先一步,發出質問:
“伯納先生,您確定這樣做,不會有問題嗎?”
“要知道,很多dàn?yào,其實都是秘密。”
聽著學生的詢問,伯納抬起手,淡定地一揮,胸有成竹地回答道:“放心!”
“根據威廉先生的要求,隻是生產一些普通的dàn?yào,高級dàn?yào我們還是需要把原材料運回英格蘭。”
“隻是委托生產一些迫擊炮和普通火炮炮彈而已,小問題。”
“怎麼樣?林先生?”
“隻要你不怕我在dàn?yào裡麵搞鬼,我無所謂,還是那句話,給現錢,一切都不是問題。”林語擺出一副死要錢的樣子,似乎一切倫理道德在這一刻,都被他拋到腦後。
隻要錢!
成功了!自己在威廉公爵心裡的印象分又要增加了。
掩去臉上的喜色,伯納站起身,學著歐洲老紳士管家的樣子,左腿後退半步,右手放在胸前,微微彎腰,朝對麵的年輕人恭敬地說道:
“感謝林先生的慷慨,未來,您不會後悔這一筆合作。”
麵對他的優雅,林語再次表現出一個紈絝的樣子,不耐煩地揮揮手打斷:“簽合同,然後打款吧!”
“快點!”
隨著他的聲音,會議室門外,李平和康世凱抬著打印機走進,當著伯納兩人的麵,把合同重新修訂完畢,調整好價格:
“請!”
檢查了一下合同,伯納將目光鎖定總價:4000萬美元。
這隻是試水的錢,後續,才是自己能操作的!
隨後,他將合同推到肯特麵前。
肯特拿起筆,簽下屬於自己的名字,肯特·亞曆山大·蒙巴頓。
等他簽完,林語這才拿過合同,瀟灑地簽上自己的名字,蓋上印章,將其中幾份交給伯納。
等伯納把合同拿到手,也就意味著二者之間合同簽署完成,剩下的就是打錢。
將合同放回公文包裡,林語起身,向麵前的兩個情報人員伸出手,說道:
“二位,要去我們的公司參觀一下嗎?坐飛機,幾個小時就到了。”
“到了我們的公司,我請二位吃當地特有的鹹鴨蛋,還有雜糧煎餅。”
雜糧煎餅,伯納想起之前看到的宣傳,來自BBC的宣傳。
據說這些東西,比隔壁湯姆太太家做的仰望星空派還要難吃。
那是無法言說的存在!
一想到林語請自己吃這東西,伯納就很想吐槽,但是,他又不能吐槽,隻能連連搖頭,拒絕道:
“不了不了,我這邊還要去準備運輸工作,就先告辭了。”
“要吃飯,等裝備交付的那一天再說!”
婉言謝絕之後,伯納帶著合同,帶著肯特一溜煙消失在會議室門口。
如同逃命一樣。
門口,康世凱滿臉奇怪地看著這兩人離去,許久,才探出頭向林語問道:
“你打他們了?”
“你怎麼能打他們呢?你還讓我們收起殺氣,你看看,你自己把人嚇到了!”
“天地良心,我沒打!”聽著責問,林語舉起左手,大聲發誓:“如果我打了這兩個家夥,天打五雷轟!”
轟隆——
話音剛落下,窗外憑空響起一個炸雷,電光閃爍,格外明亮。
“嘶——”
倒吸一口涼氣,林語瑟縮身體,拉開窗簾看向窗外,不久之前還晴空萬裡的天空,此刻已經烏雲密布。
要下雨了,還是暴雨。
“走了走了!趕緊收拾東西回魯省,這邊氣候太怪了!”
去時雨滿飛機場。
魯省航空從不落後於人,即便是在暴雨中,魯航的機長們依舊可以按時起飛。
林語坐過很多次,就顯得十分淡定,而萊茵鋼鐵剩下的人,很多還是第一次乘坐飛機,更是第一次乘坐魯航的飛機。
一路上都在慘叫。
在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中,一群人回到了萊茵鋼鐵。
雖然已經是深夜,但萊茵鋼鐵的各個區域依舊是燈火通明,尤其是居住區。
聽到參加航展的隊伍今天回來,所有人都十分默契地沒有早睡,而是站在窗前,一言不發地看向窗外。
所有人都知道,廠長為了這個航展準備了很久。
現在,就是收果子的時候。
如果在航展上沒有得到新的合同訂單……
沒有如果,廠長為了航展忙前忙後,絕對不可能空手而回。
就算空手又如何!
廠長還在,這一次空手,下一次他依舊能帶著大家賺到錢,賺到更多的錢。
就在這時,一道橘黃色的燈柱,出現在正門口,光柱很濃烈,在黑色的夜裡,射出去老遠,甚至能看到對麵的山。
那是保衛科的卡車。
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