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薑,有你的包裹。”
門口同事喊了一聲,搬進來一大箱東西。頓時,劉文西就像見了骨頭的狗,率先湊上來。
“這次又是什麼好吃的?”他緊盯不放。
薑朝陽笑著謝過同事,拆開箱子,露出裡麵五花八門的食物。
“哇。”劉文西眼睛放光,先挑上了,“這個看起來不錯,給我嘗嘗。”
另一位同事也好奇:“這是伊甸星的特產?”
“不,是我家的特產。”
薑朝陽解釋。
“之前剛來這邊時,我吃不慣這裡飲食,我媽就時不時給我寄點自己做的臘肉乾菜果醬。這幾年我讓她不要寄了,可她還是歇不住。”
“當父母的就是這樣。”劉文西一臉看透,“總想幫孩子做點什麼。你不讓他們做了,他們反而不知所措。”
薑朝陽打開一袋子肉脯,交給劉文西與同事嘗味道,他自己則去抽煙區給母親打了通電話。
視頻邀請發過去,沒幾秒就被接起來,好像母親就等著他打過來似的。
“媽,東西收到了,夠我吃好長時間了。”
薑朝陽彙報。
母親打手語。
“彆忘了給同事們嘗嘗,你呀,最不擅長和同事們相處了,吃了好多虧。”
薑朝陽尷尬:“那是以前。現在不會了。”
母親莞爾:“最近怎麼樣?”
“挺好的。”薑朝陽高興,“我們班的孩子都挺好,省心、聰明、又能乾。校長今年拉下麵子努力招生,算是招對了。”
母親在對麵笑眯眯的:“你過得好就好。”
薑朝陽奇怪:“你這次不嘮叨了?”
母親笑:“不嘮叨了。”
這次沒有嘮叨的必要了。
知子莫若母,他以前什麼狀態,她一眼就能看出來。
就像憋著一口氣在走一條沒有退路的鋼絲一般,四周昏暗,前路茫然,卻也不能回頭,硬著頭皮一直走一直走。
但現在他好像撥雲見日,看到了希望。
劉文西以為朋友抽煙去了,剛追過來想問問能不能嘗嘗那罐醬肉,就聽到這樣一句。
“媽,這學年結束了,你要不要過來玩玩?”
信息量超大。
劉文西品味好一會兒。
約等於這一學年帶完了,我依然會留在這裡。
想想前些日子薑朝陽和他商量辭職的事。
劉文西吐出口氣,看向窗外。
“菲尼克斯隊”的光幅依然在主樓上傲然而立。
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發展。
菲尼克斯——Phoenix——鳳凰。
這隻沒落的鳳凰,遲早浴火重生。
薑朝陽的家中特產,不僅分給了饞嘴的同事們,也分給了麥穗。
“孩子,你這樣吃不行。”他點評,“碳水化合物太多,蛋白質太少,來,嘗嘗我這罐醬肉。”
麥穗其實嫌棄老師出現在她的飯桌上,她本來還想和朋友一起吃飯的。
她拒絕:“有脂肪。”
“你現在年紀還小,運動強度又大,適度攝入點脂肪,沒關係。”薑朝陽很自然,“而且我會嚴格把控,不會讓你攝入過量的。”
麥穗總覺得他話裡有話。
“薑老師,我就想當個安靜的機甲師。”
她誠懇。
薑朝陽嘿嘿一笑,不理她這一茬,安排:“明天早上我給你申請了一場訓練賽,你好好表現。”
麥穗:“我不去。”
薑朝陽挑眉。
經過這些日子的死纏爛打,他也基本上摸清了小姑娘的性格。
——死軸死軸的,像個機器人。
做事情先考慮願不願意,再考慮正不正確。
比如訓練這事,她得出的答案是不想去,然後判斷不去也沒做錯,所以毫不留情地拒絕了老師。
曉之以理不行,隻有動之以情。
薑朝陽清了下嗓子,豎起一根手指:“去了給你一千星幣獎勵,去不去?”
“去!”
麥穗斬釘截鐵。
第二天,麥穗早早起了床。
天色有些陰,入秋後的菲尼克斯很少能看見大晴天,幾乎都是這個灰蒙蒙的狀態。
她搖搖晃晃走到洗漱台,覺得自己有點不對勁。
——她好像,又開始頭暈了。
甚至比起前幾次都要暈得厲害。
我怎麼了?
她不解。
麥穗凝視向鏡子中的自己,臉頰和耳朵上都有種不正常的粉。
不像是睡覺時壓出來的,也不像是熱出來的,有點微燙。身體裡也怪怪的,總覺得有東西在四肢百骸來回激蕩。
難道是感冒?
可額頭溫度很正常呀。
她用冷水拍拍臉,決定先放下不管,比賽完再去校醫室看看。
對戰時間定在早上九點。
麥穗在八點四十抵達了準備室。
其他幾個同學都已經到場了。見到她,卓玲愣了愣,驟然驚喜:“穗穗!是你!”
麥穗對她點頭:“嗯。”
“你怎麼來了?”
不等麥穗回答,側方響起個冷冰冰的聲音:“我也想知道,機甲師怎麼來了?”
柱子邊靠了個高個子男生,抱著胳膊,手臂上肌肉賁張,正居高臨下看著她胸前的學生牌。
“我來參加訓練賽。”麥穗回答。
“你?”男生抬起下巴,上下打量一陣,“今天藍隊陣容有兩個銃槍手、一個弩炮手、一個盾斧兵和一個單刀兵,你是哪個?”
說完還嗤笑一聲,輕蔑不言而喻。
麥穗也不生氣:“我是銃槍手。”
“真的假的?”
男生皺了皺鼻子,大概還想說點什麼,最終忍住了。
他乜一眼,不再開口。
那模樣看起來並不相信她。
九點整。
有人進來給幾人戴上藍色的職業袖章,麥穗撥了撥,發現上麵果然寫著“銃槍兵”,不由得低低歎了口氣。
她更希望以機甲師的身份上賽場。
“現在兩隊入場!”
裁判吹響哨子,示意紅藍兩隊到他麵前。
第一次上場是為了互相致意。
也是為了觀察對方兵種和陣型,思考出作戰方案。
戰鬥機甲一共有六種。
雙劍、盾斧、重錘、銃槍,和弩炮。
分彆對應了近戰、防禦、破甲、遠程和炮塔。
各有優劣。
最後一種是單刀機甲,這個就有點特殊了。
它各項數值均衡,什麼都會一點,又什麼都不出彩。各大論壇上的機甲迷對它持有兩種極端態度。吹到爆和踩到爆。
單刀機甲太挑人。
最後能發揮出什麼樣的威力,全看戰士自己。
兩隊人都在互相打量。
明顯麥穗所在的藍隊氣氛更焦灼。
據說學校重金聘請的主教官昨天就已經抵達菲尼克斯,今天說不定就在某個地方觀察這場比賽,但他們偏偏今天——
對上了李序。
卓玲看了眼紅隊成員,心情沉重。
對麵陣容:兩個單刀兵、兩個雙劍兵、一個銃槍兵。
全是機動性極高的快攻角色,對藍隊來說,非常致命。
裁判抬手:“雙方致意!”
“……”
藍隊全員苦大仇深。
而對麵的李序似乎也心情不佳,稍稍擰眉。
他這個人氣勢太強,彆說擰眉,就算是麵無表情站在那兒都能讓人害怕。
他麵色是肉眼可見的在逐漸變差,最後掃了麥穗一眼,淩厲中仿佛還摻雜著點不解。
麥穗:???
這不是犯規嗎?
她盯著地麵。
有個人正在用香香甜甜的信息素壓迫對手啊。你們其他人都聞不到嗎?沒人說他嗎?
她驚訝地發現,沒人說。
不知道是不敢,還是沒聞到。
眾人噤若寒蟬。
大概少年看起來太凶巴巴了,回去穿戴機甲時,隊裡的盾斧手還緊張得搓手手。
“剛才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我會當場被他擰斷頭。”
“之前李序不是這樣的……”
他小聲嘀咕。
“我和他打過幾場。雖、雖然他確實打起架很凶,挺讓人害怕的,但其實不是那種會隨手擰斷人頭的性格。”
對李序性格的要求隻是不要隨便擰斷人頭嗎?
麥穗難以理解。
想到剛才少年與她麵對麵時散發出的香味,她頭又開始昏沉。
也許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她在無意識地吞咽。
今天到底怎麼了。
麥穗深吸一口氣。
突然,之前與麥穗對峙的男生開了口。
“彆管其他的,現在我安排一下待會兒的對戰方式。”
這話把大家扯回了戰場。
“為什麼是你?”單刀兵不服。
男生坐在另一具銃槍機甲上,輕描淡寫:“因為我是Alpha。”
“……”
Alpha天生就擁有更好的支配力。
高人一等。
嘖。
見大家不吭聲了,他布置任務。
“單刀兵你和盾斧手配合,拖住對麵另外兩個單刀,我則應付兩個雙劍兵,消滅他們後再來支援你。可以嗎?”
眾人一愣。
卓玲問:“那我和穗穗呢?”
男生看她們一眼:“機甲師負責乾擾敵人。不求你打中,隻求你派上用場彆拖後腿。至於弩炮手——”
他頓了頓:“你攻擊太慢,還不能移動。對麵全是你無法捕捉的輕型機甲,所以,你唯一的用處就是剛開戰時轟他們一炮,然後自求多福。”
也就是說,完全放棄卓玲。
卓玲怔了幾秒:“你……”
她下意識要發火,麥穗一把按住。
——他們隻有三分鐘時間,不能把時間浪費在爭吵上。
而且……
這個男生的安排,是最符合常理的安排。
兵種之間能相互克製,尤其是大規模戰爭時,騎兵克步兵,步兵克槍兵,槍兵克騎兵,所以世界上才需要指揮官。
今天的陣營,弩炮手確實很難發揮。
盾斧兵同情地看姑娘們一眼。
“對麵還有一個銃槍手怎麼辦?”
男生:“先躲避,誰先清掉對手誰再去對付。有盾在,他沒太大威脅。”
他說到這裡,環視一圈:“都聽明白了嗎?”
“明白了。”
不一樣的聲音。
有人不甘,有人緊張,有人害怕。
“很好。”男生不管那麼多,“入場吧。”
……
天空青灰,綿延長雲之下,十台機甲傲然而立。
戰鬥開始。
卓玲剛才被那臭Alpha氣得不輕,一等到裁判吹哨,二話不說一顆弩炮射出,對準的卻不是人群,而是右邊的地麵。
紅隊兩個單刀兵站左邊,雙劍兵站右邊,如果想要逃跑,必然是各自朝著兩個方向跑。
果然,卓玲的弩炮雖然沒有射中人,但落到地麵炸開時,還是炸到了兩個下意識往右躲閃的雙劍兵。
“哼。”
她冷笑。
這點傷可能對於重型機甲來說是毛毛雨,但對於防禦力極差的雙劍兵,就十分危險了。
兩台機甲都明顯重心不穩,晃了晃。
“不錯。”觀戰室裡的男人點點頭,不吝誇獎,“這場比賽雖然不適合弩炮手發揮,但她依然排上了用場,做出的判斷很正確。”
旁邊老師急忙道:“她是弩炮三班的卓玲。”
男人點點頭,像是記住了。
雙劍兵被卓玲打了個措手不及,有些憤怒。
卻沒有理她,停滯一秒,迅速回到崗位,衝向這邊的單刀兵。
規劃好戰鬥的不止藍隊,紅隊也有。
顯然他們雙劍兵的目標是藍隊單刀兵。
“盾斧,快!”單刀兵喊。
然而紅隊雙劍兵移動速度比他們倆個都快。
眼瞧著就要追上來,突然左右各一束光彈射來。
一束短暫地阻攔了一名雙劍兵前進,另一束則打中了另一個雙劍兵的膝蓋。
剛剛才被炮火傷過的薄弱位置經不起這種折騰,那雙劍兵頓時身子一偏,往下歪倒。
“單刀兵,補刀。盾斧手,結盾。”
通訊儀裡傳來平靜的聲音。
兩人回過神,即刻行動。
手起刀落。
能量護盾展開的同時,這場戰鬥的首殺也被藍隊拿下。
“耶!”
單刀兵呼了聲,剛想再鼓個掌,卻突然意識到,剛才通訊儀傳來的聲音並非那個趾高氣昂的Alpha——
而是,小姑娘?
Alpha男生也稍微一愣。
打中膝蓋的人不是他,是那個機甲師。
她射的還挺準。
Alpha男生神色複雜,遙遙望了一眼。
“看哪兒呢。”身後有人問。
!!!
不好!
他猛地警覺,下意識要蹲身躲閃。
然而晚了。
下一秒,機甲麵板已經變成紅色,嘟嘟提示:警告,機甲損壞度已達到90%,即將停止工作。
“草!”他憤然錘了下麵板。
大意了。
學生對戰不會真的動刀動槍,學校對機甲功能都有所限製。
然而,就算對方那柄耀眼的光刀並沒有真實切下他脖子,他頸邊還是自發的泛出森森涼意。
就好像在鬼門關走了一趟。
“草。”他又罵了一次。
懊惱好一陣,他靜下心來,皺了皺眉。
嗯?
空氣中,好像有什麼香味。
稍縱即逝,快到來不及捕捉。
也不知道究竟是誰散發出來的。
但他作為Alpha,很清楚,這種飽含了荷爾蒙的信息素意味著什麼——
男生愕然抬頭。
場上有個Omega,正處於熱潮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