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顧川他們趕到的時候,看到的是一片混亂的場景,兩股琴音交織在一塊兒,即便是相隔著很遠也能夠受到影響,體內的炁好似不受控製的被牽引了一樣,要透體而出。
當然,這是敬玄的感覺,前方交戰的兩人是大宗師,他隻有宗師的境界,因此受到的影響是很大的,不過旁邊有道微,倒是將這種影響削減到了極致。
在看顧川,明明境界更低一點,但卻像是不受任何影響一樣,臉色平靜的看著前方的戰場,也不說很平靜,那雙眸子微眯著,透出一股子的深邃。
“你不受這音流影響?”敬玄看著他,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
顧川瞥了他一眼,理所當然的反問:“我該受什麼影響?”
這話令敬玄愣住,旋即有些尷尬的閉嘴了,他總不能承認自己比顧川有所不如。
道微唇角微微一抽,轉瞬又成了平常模樣,瞧著前方的兩人道:“兩個樂道大宗師,有一位頗為眼熟……師弟,看著像這一代的水月宮主?”
敬玄聞言,抬眼望去,眯著眼道:“十年前見過一麵,不過那時還有些許記憶,能有這樣的實力,該是水月宮主無疑……隻是,這屈靜白竟然能在她手中走過這麼多回合?”
語氣聽起來有些驚訝,他們倒是聽說過屈靜白的事情,知道她在塵世中以樂道入宗師,也聽說了北州那一戰的些許情況,推測她如今可能是大宗師的境界。
但是沒有想過,她會是琉璃雪山水月宮的弟子,更沒有想過,一個剛入大宗師的人,竟然能夠和早就在大宗師境界數十年的水月宮公主打的有來有回。
可見那雪地中的兩人,一人水月色的衣袍,以盤坐的姿勢高懸於半空中,身前橫著一麵古琴,雙手翻飛間,似有龍吟鳳鳴,那一頭白發飄飄,好似從九天降下的謫仙,麵容看不清,但那聲音是有些蒼老了。
而在她對麵,屈靜白一襲銀白的長袍裹身,此時那兜帽已經落了下來,同樣的一頭銀白長發,麵容卻是極為的精致,那雙冰藍的瞳孔中儘是倔強。
二八少女的模樣,卻天生白發,一架古琴於身前懸空,青蔥玉指不停遊走於琴弦之上,煌煌之音如同頭上孤懸的烈日一般,又有著寒月的孤冷與傲然。
“你這位朋友,此時還能夠招架,但是畢竟境界差距有些大了,再打下去必然落入下風——要出手嗎?”道微語氣平靜的和顧川說道。
她是不著急的,而反觀顧川也不是很著急,他甚至還有心思想起其他的事情,摸了摸下巴琢磨道:“我記得水月宮不是隻收女弟子嗎?”
道微蹙了蹙眉,不知道他為什麼忽然說起這個,但也點點頭:“的確如此,千年來水月宮中無一男子,這件事情有所了解的勢力都知曉。”
“那剛才你殺的那個男人是怎麼回事?”顧川有些納悶兒的道:“難道水月宮換規矩了,男弟子也收?”
道微搖了搖頭:“剛才那人是女兒身,隻是聲音粗獷了些。”
顧川一呆:“女的?怎麼長得跟男人似的?”
“世上人千萬,模樣奇怪些很尋常。”
“那就不奇怪了。”顧川了然的點了點頭:“我還以為是哪個水月宮老女人和外頭男人的私生子呢。”
他們這交談聲未曾遮掩,聲音平常大小,但那對戰的兩人可是大宗師的實力,雖然離得遠但也能聽的清清楚楚。
本來並未將這些人放在眼裡的水月宮主,陡然聽到顧川的編排,當下臉便是一黑,琴音也亂了那麼一瞬,抬手便朝顧川他們這邊一掃!
錚!
琴音煌煌,龍吟聲透過空間傳蕩開來,一股極強的音流裹挾著無比宏大的炁滾滾而來,好似有天地之力加持,不可阻擋!
噌!
劍光閃爍,在那琴音響起的刹那,道微便已經反應過來,手中古樸的長劍瞬間出鞘,而後一股十分柔和的劍意滌蕩而出,彌漫一整片空間!
霎時間,風雪懸空,化作一柄柄無形之劍,以更加宏大的姿態迎向那道音流!
轟!
音流與劍氣碰撞間,炸響不絕於耳,白霧漫天,驚天動地!
“嗯?”一招過後,那水月宮主才終於將注意力分到了這邊一些,瞥了一眼顧川等人,準確的說是出手的道微。
瞧見道微和敬玄身上穿著的服飾,她眉間緊皺,眸子裡浮現一抹凝重來:“道宗行走?你們怎麼會在這兒?而且……這是我水月宮之事,為何要插手!”
道微沒有開口,手中長劍已然入鞘,她根本就懶得解釋,敬玄本來想開口,但見到師姐都沒有說話,他索性也裝啞巴。
“哼!看來你們是鐵了心要摻和此事,不管你們和她是什麼關係,這件事情你們管不了,我水月宮棄徒殺了宮中弟子,觸犯宮中規矩,是我水月宮私事!”
水月宮主見兩人不開口,語氣中帶上一絲怒氣:“道宗行走若執意出手,等此事了結,本宮自然會上道宗要一個說法!”
她這番警告之後,也不再搭理這邊,專心對付屈靜白。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敬玄聽到這些話,卻是有些不屑的嗤笑一聲。
顧川總算是正眼看他一次了,詫異的道:“你們道宗很牛啊,連水月宮都不放在眼裡?”
敬玄臉一拉,不想跟他說話,一旁的道微卻開口道:“雖同為隱世宗門,水月宮於琉璃雪山全然隔世,若非必要從不與外界接觸,即便是貧道,也隻有十年前隨師尊去過一次。”
“固步自封……這是師尊給道宗的評價,事實也的確如此,她們傳承古老,卻不知進取,所以遠不如我道宗了。”
顧川看向她,道:“那我覺得你們兩個宗門好像也差不了多少,都是高高在上看不起人,一口一個塵世人的,搞得你們好像自己開辟了個小世界一樣。”
道微看著他,眸子裡浮現一抹若有所思。
顧川察覺到她的神情,心裡一咯噔,不著痕跡的問了一嘴:“怎麼?難道你們道宗還真有個自己的小世界?”
“那倒沒有。”道微搖了搖頭,“開辟小世界,那是神仙之能,凡人怎麼可能做到?”
“那就合理了。”得到她的回答,顧川莫名的放下心來,他還真怕這世上出現什麼掌控不了的事情。
要是道宗的強者真有這樣的偉力,那對於他們來說,塵世中做什麼都跟過家家一樣。
而他現在所做的這一切,就好像失去了意義,也許某一刻那些人看不過去了,稍微的動動手指,就要天翻地覆。
這是他不能接受的,好在都還在掌控之中,即便是存在一些超越常理的力量,如炁這種東西,那也還在他能接受的範圍中。
“現在要出手嗎?”道微看著顧川問道。
“不著急,先等等看吧。”顧川搖了搖頭。
道微眼中閃過一抹疑惑,她覺得這個人有點奇怪,著急忙慌趕過來的人是他,到了地方不著急的也是他,真搞不懂。
但如今主動權在顧川手裡,道微也就沒有說什麼,隻點了點頭,便跟著看著前方的戰場。
驟然間。
水月宮主輕撥琴弦,一曲煌煌琴曲破空而出,琴音如龍騰九天,鳳舞雲霄,氣勢恢宏,似有排山倒海之力,將四周的空氣都震蕩得泛起層層漣漪。
她的指尖在琴弦上跳躍,每一音每一符都蘊含著深厚的內炁,那一道道音流好似浪濤般連綿不絕,向屈靜白傾軋而去。
道宗行走出現在這裡,顯然給這位大宗師帶來了一些壓力,她此刻已然沒有再有保留,選擇全力出手,速戰速決!
屈靜白自然也不是會束手就擒的人,如今她早就不是水月宮弟子,在這塵世中找尋到了自己的道,怎麼可能再被抓上琉璃雪山?
“師尊,徒兒是對的,你們都錯了。”
她輕聲呢喃著,那水藍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決然,深吸一口氣,十指輕揚,琴音悠悠響徹。
起初的琴音清澈如水,眨眼間卻又熾烈如陽,宛如日月同輝,光芒萬丈!
屈靜白沒有選擇顧川給她的那些曲子,一來是她也接觸沒有多長時間,尚處於探索的階段,二來這曲子裡的東西,她並不想讓其他人知道。
日月當空是她成為宗師的得意之作,便是相當於阿竹修煉的宗師級劍法一樣,是最為根本的依仗。
而在融合了顧川給予她的那些曲子神韻之後,已然能夠在大宗師的戰鬥中,起到很大的作用。
即便是和如今的水月宮傳承相比,也相差無幾,即便是有差距,那也隻在彈奏的人身上了,不在於曲子本身。
水月宮終究是有底蘊的,不然也不會叫她們如此看不起塵世人,換而言之,她們有著一定傲世的資本。
屈靜白如今的境界,遠不如水月宮主,兩人的炁完全不處於同一個層次,一個是剛入大宗師,一個卻早已經踏入這個境界數十年。
這麼久的積累,並非一朝一夕能夠追趕,屈靜白很清楚這一點,但她不在乎。
她就是要告訴師尊,自己走的路才是對的,沒有人能夠讓她改變!
琴音交織,轟鳴不斷,這林間就像是又下了一場暴雪,天地一片素白,衝天而起的冰雪簌簌落下,又被裹挾著飄動。
噗!
屈靜白還是敗了,殷紅的鮮血噴灑而出,那張皎白如月的臉更加慘白一分,嘴角溢出鮮血,但她的雙眼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明亮。
“白兒,跟為師走吧。”水月宮主歎了口氣,終究是對這個曾經最出色的弟子還留有些感情,希望她能夠回頭。
“嗬嗬……”屈靜白笑了起來,他捂著胸口,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原本的古琴弦斷了幾根,如今被她豎著當做支撐。
緩緩抬起頭來,屈靜白露出一抹笑容:“師尊,徒兒沒有敗,自祖師創建水月宮以來,有誰在這樣的年紀達到了徒兒的境界?你根本不知道我見到了什麼。”
“冥頑不靈……”水月宮主皺了皺眉頭,不自覺的瞥了一眼道宗行走的方向,卻是落在顧川的身上,道:“為師看你是動了凡心,這個人給你喂了什麼迷魂湯?”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就當是他給徒兒喂了迷魂湯吧。”屈靜白沒有反駁什麼,撐著身軀站得筆直,抬手一拍又將古琴橫在麵前,一手抓住斷裂的幾根弦,將其拉到一端無比筆直。
“師尊,今日你是帶不走我了……這是徒兒最後叫你師尊,其實我早就和水月宮沒有任何關係了,不是嗎?”
水月宮主眼中浮現一抹怒火:“可你殺了你師妹!宮中規矩你最清楚,判出水月宮的弟子不得再用宮中傳承,你忘了嗎!”
“我沒忘!”屈靜白單手搭在古琴上,冷聲道:“所以我不是用傳承殺的她,也好讓師尊你看看,這世上樂道已經到了何種地步!”
錚!
話音未落,琴音已經響起,這一次卻不是日月當空,而是如同千軍萬馬的氣勢!
起初,琴聲緩緩響起,宛如清晨的露珠滴落在靜謐的湖麵,輕柔又帶著一絲壓抑。
漸漸地,那琴聲越發的急促、每一道音符更加的密集,如同暴雨驟臨、風雲色變,仿佛戰場上千軍萬馬的奔騰,氣勢恢宏!
周遭的一切,都在這琴音之下發生變化,枯枝落葉、冰雪風霜也於此刻沾染兵戈之氣,甚至這其中還隱隱對武人有著壓製的韻滌蕩開來!
“沒用的,無謂的抵抗罷了。”水月宮主冷哼一聲,從始至終她就沒有將屈靜白放在眼裡,即便她已然是水月宮千年來最為出色的弟子!
正如她所說,沒有哪個水月宮之人,在她這樣的年紀達到這樣的高度,即便是和自己這樣數十年的大宗師,也能鬥上數十個回合而不落下風。
但,那又如何?
叛徒終究是叛徒,既然觸犯宮規就要付出代價,這是千年來的規矩,誰也不能例外!
下一刻,琴音驟起,水月宮主依舊全力出手,不再給屈靜白任何機會!
也是此時。
“出手吧。”顧川淡淡的開口道。
噌!
一旁的道微手中長劍刹那出鞘,極為柔和的劍意蕩漾開來,她的身影眨眼間便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已經出現在了那水月宮主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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