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哈哈……都說顧公子有聖人之資,才學冠絕古今,本還覺得有些誇大其詞,沒想到卻是……”
最初的驚愕過後,那敬玄也是反應的快,他笑著搖了搖頭,因為笑容而眯起來的眼睛微微睜開了些,倒是能讓人看清楚他眼裡的一些神色了。
平靜、毫無波瀾,這是那雙眼睛給人的第一印象,但藏在眼底的那抹疑惑隻有他自己知道。
“顧公子是怎麼知道的?”他語氣稍顯平靜的問。
要說顧川認識他們,那是扯淡,就像是江湖中流傳的那樣,道宗之人神龍見首不見尾,若是常人,連道宗在哪兒都不知道。
而且,他們也是第一次入世,說起來認識的人不超過一手之數。
在這個前提下,顧川想要一見麵就認出他們來,有點癡人說夢。
但事實上就是,他一開口就點明了兩人的身份,那麼隨意的說出來了。
這不像是猜測,而正是這樣輕鬆隨意的語氣,讓人確定他的確是認定了的。
“猜的。”顧川輕笑一聲,對上敬玄那雙平靜的眼睛,那目光中卻是比對方更加的深邃如淵,讓人根本看不透他在想什麼。
“道家,又是高手,還專門來找我,這幾樣加起來要猜測的範圍,其實就已經很有限了。”
“總歸是那麼幾個,再加上兩位我從未見過,敬玄這個道號,和聽說過的幾個勢力也不沾邊,想來想去也就隻有一個可能。”
顧川隨意的說著,夾了一口菜放進嘴裡,砸吧砸吧道:“說起來,兩位特意來找我,是因為風雲榜的事情?”
“和聰明人說話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顧公子是個聰明人,貧道也就不繞彎子了。”敬玄笑著說道:“宗門希望公子可以把風雲榜上,對我宗的消息隱去。”
“為什麼?”
敬玄一愣,有些不太明白顧川為什麼會有這麼一問,他以為對方要麼同意,要麼拒絕,但就是沒料到會有這麼一問。
索性也沒有太過在意,而是回答道:“我宗隱世已久,不願意牽扯到世事中去,有風雲榜一直被推上風口浪尖,總歸是不利於宗門中弟子修行的。”
“算是一個比較好的理由,但還是差了一點。”顧川微微頷首,接著說:“在下聽聞,道宗以順應天道為宗旨,不管是修行還是做事都講究一個無為。”
“的確如此,不過顧公子發布的風雲榜乃人為,便是以一己之力篡改天道,宗內原本是想讓公子撤了風雲榜,但總歸是留了幾分,隻想讓公子隱去我宗的部分便可。”
敬玄用著談判的語氣,態度也算是和煦,並沒有逼迫的意味在其中。
這人還是有些修養,也算是符合顧川對於道家之人這種淡泊之心的印象。
“江湖一直都在那兒,不管有沒有風雲榜,它依舊是那個江湖,就像是道宗一樣,難道在風雲榜上隱去,它就不是天下第一了嗎?”
顧川悠悠道:“至於道長所說,風雲榜是人為,請恕在下不敢苟同。”
“哦?”敬玄看著他,說道:“還請公子詳解。”
“就算不是我來做這件事情,那也一定會有其他人去做這件事情,排名本身就在那兒,不過是有人將它詳細列舉了出來,時間也是早晚的區彆。”
“本質上來說,這也是天道的一部分,是順應而生的,不能說不符合你們利益的就不是天道。”
顧川指著外頭的冰天雪地,又收回手來敲了敲桌麵,接著道:“你看,外頭在下雪,按照道長的意思來說就是天道,四季輪換,亙古不變。”
“確是如此。”敬玄點了點頭,等著他的下文。
“那麼屋中的爐火呢?它又算什麼?是出自於我手,那按照道長的意思,這爐火也是人為,那就不能用了,還有身上穿的一衣服,說到底都是為了禦寒,這都是道長口中的‘人為’”
“大家都不穿衣服,不烤火爐,這就沒法活了,隻能靠一身正氣去禦寒,挨得過去的是天讓他活下來,挨不過去就是天要他亡。”
敬玄聽著這些話,陷入長久的沉默。
顧川說的這些話,看似好像是歪理,也的確是有些歪了,他們本來說的不是江湖風雲榜的事情麼?怎麼忽然就扯到了禦寒上。
但說這麼多,他無非是想表達一件事情,那就是既然自己都做不到,就不要用自己的那一套去要求彆人了,否則隻會平白惹人發笑而已。
說到底也就是這些,敬玄歎了口氣:“顧公子不僅才學極高,辯證一道上,也有所建樹,真是厲害。”
“我就當你是在誇我,但我不會領情。”顧川隨口應一句,說道:“總之這件事情,沒得商量的餘地,你說讓我隱去就隱去,那這榜單還有威信可言嗎?”
“要我說,你們這樣的行為,才是真正的逆天道而行,和道家宗師背道而馳。”
“唉!”敬玄又是一聲長歎,他微微抬頭看著顧川,道:“早先入世之前,師傅就和貧道說過,這世上之事,世上之人,不會簡單,塵世也有許多厲害的人,今日敬玄算是真正見識到了。”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顧公子說的有理,這件事情的確是貧道做的不對,不過也是師命在身,不能不做。”
“其實走過這麼多地方,見過這麼多的人,貧道還是學了一些東西來,遇到用言語不能解決的事情的時候,那就需要動用武力了。”
他站起身來,手中執了道家禮,語氣仍然平靜的對顧川說道:“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規矩,這件事情算起來算是江湖之事,那就用江湖人慣用的手段來解,顧公子可能應下?”
看來是要打架了——陸仁和蒼風對視一眼,聽出對方的意思,一左一右從顧川兩側起身,他們不是對方的對手,但總也不能丟了氣勢。
顧川卻是巍然不動,仍然是一副渾然不在意的姿態,隻是看向那敬玄,語氣淡淡道:“打一架?你確定?”
就在顧川話音落下的刹那,一縷劍意陡然從窗外升起,在冰天雪地中,破開刺骨的寒意,毫無預兆的闖入屋內。
敬玄側目望去,那紫衣女子卻忽然起身,她看了一眼顧川,接著又望向窗外,然後——也是毫無預兆的轉身離開。
敬玄見狀,沒有再說什麼,也轉身跟了出去。
“走了?”
蒼風看著離開的兩人,鬆了一口氣,接著便不屑的撇撇嘴,一屁股坐下來:“還以為什麼人物,結果也是隻會嘴上說說的家夥。”
陸仁也一同坐下,聽著他的話哈哈一笑:“做做樣子而已,他們既然是來找茬的,那總不能落了氣勢。”
“他們兩個做主的,看著還是那個紫衣女人,那個叫敬玄的該是身份低一點,隻能聽她的——總之,走了也沒什麼奇怪的,畢竟這是在廣陽郡,咱們的地盤上。”
說著,他一麵看向顧川,有些好奇的問:“顧兄,他們既然是道宗的人,來找你是為了讓你撤去風雲榜的消息,為什麼要撤去?”
“嗐,那還用想?”不等顧川說話,蒼風那邊就回道:“都說道宗是隱世的了,他們看到自己的消息被堂而皇之的放在風雲榜上,肯定是覺得麵子上掛不住啊。”
“大概是這樣。”顧川笑著點了點頭,也沒有再說什麼,隻是自顧的喝起酒來,將話題引到了彆處,腦海中卻還在想著一些事情。
外頭,一紫一藍兩人走出了酒樓,在雪地上前行。
那名為敬玄的青年道士回頭望了一眼酒樓,收回目光後看向往前一個身位的紫衣女子,開口問道:“師姐,為何要走?”
“那劍意雖然有些厲害,但和師姐你比起來,總歸是差了一些,再加上我,總歸是強過對方。”
紫衣女子聞言,空靈的聲音響起:“沒必要。”
沒必要?敬玄一愣,又聽女子說:“師傅派我們下來,終歸是讓這江湖再度穩定下來,風雲榜的事情不過是小事,能做就順手做了,不能也無所謂,影響不到宗門。”
敬玄默然片刻,微微點頭道:“師姐說的是,既然風雲榜的事情不做,那我們接下來要去哪一家?”
“按照以往宗門前輩的行事,江湖混亂,就從江湖解決,但眼下的情形卻不一樣,這並非江湖之事能解決的了。”
紫衣女子說著,抬手接住一片落下的雪花,此時並沒有下雪,隻是從路旁的樹上抖落下來一簇。
雪花落在女子的手上,就此懸於空中,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拖著不落下去。
呼~女子抬起手來,輕輕吹了一口氣,那雪花就消散於無形,聲音這才又響起:“天下大亂,現在我們要做的是等天下安定下來,再肅清江湖。”
敬玄聽完,思考了片刻:“那去皇城?”
女子沒有回答,隻說道:“先看看。”
就是不去了,敬玄搖了搖頭,垂落的雙手抬起,揣進袖口,兩人一前一後的慢行,速度卻一點也不慢,眨眼就已經消失在了巷尾。
對於道宗行走找上門來這件事情,顧川是有些意外的,但要說多麼重視,也不儘然。
等顧川他們喝完酒,出了酒樓的時候,他讓蒼風和陸仁先離開了。
一個人走在雪地裡,不知何時旁邊阿竹跟了上來,和他一起走著。
淺淺的兩行腳印留在雪中,顧川偏過頭去看向阿竹,對她笑著開口道:“阿竹姑娘真厲害。”
阿竹一直看著他,看樣子是等著被他問話,但忽然聽到這句還有些愣神,顯然沒有想到他會說這麼一句。
“她,很厲害。”阿竹回過神,開口說。
“那還是沒有阿竹姑娘厲害。”顧川哈哈笑道:“阿竹姑娘劍意一露,那兩個人扭頭就走了,看來還是怕了阿竹姑娘的。”
“沒,我,沒有把握。”阿竹磕磕絆絆的說著,抿了抿嘴道:“那個女人,很厲害。”
聽她又重複了一遍,顧川這才認真思索起來,問了一句:“那個叫敬玄的呢?”
“差一點。”
就是弱一些,顧川心裡有數了,那個紫衣女子,應該是大宗師的實力,就連阿竹也沒有把握能勝得了。
至於那個叫敬玄的,差了一些,大概宗師巔峰層次,即便如此,也是江湖上少有的高手。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兩個人,是這一代的道宗行走,他們出來是帶著任務的,按照以往對道宗的了解,他們該是要肅清江湖,讓局勢穩定下來。
至於風雲榜的事情,也隻是一件小事,不然對方也不會那麼輕易離開,就像阿竹說的那樣,她們有很強的實力。
這些事情,顧川不想多想,反正是和他沒有太大的關係了,對方也不是什麼不講理的人。
這種堂堂正正的,他是一點都不怕的,反倒是那些隱藏在陰暗裡的,需要時時防備。
待到顧川回到家中,蒼舒月在後院練槍,顧川就在一旁看著。
雪地裡的女將軍耍著月牙,那英姿颯爽的身姿極具觀賞性,顧川看的有滋有味。
待到一套槍法練完,一旁的小橘拍著手笑著道:“夫人真厲害!”
顧川也跟著鼓掌:“不愧是鬼麵將軍,槍法果真是出神入化!”
蒼舒月罕見的翻了個白眼,道:“夫君,莫要打趣妾身。”
“確實很厲害嘛。”顧川攤了攤手,一臉無辜的道:“難道娘子厲害,還不讓為夫誇了?要不你問問小橘,她也是一樣的啊。”
“少爺說的沒錯,夫人確實厲害嘛!”小橘笑嘻嘻的點頭道。
“不說這個了。”蒼舒月在一旁坐下,問起來:“方才風兒與夫君出去,說了些什麼?”
“也沒有什麼,一些小事……”顧川便與她說了起來酒樓幾人說的事情,沒什麼好隱瞞的,既然娘子問了,說了便是。
蒼舒月聽完,眼中露出些許欣慰:“風兒他是長大了些,隻是這些事情也不該與夫君說,本來就諸多事務纏身,還要替他想這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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