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
福壽洞天三百裡地外,北境邊關要塞。
鵝毛大雪之中,無數人頭攢動。
“喝!”
“殺!”
叮叮!
身著赤紅軍裝的高大士卒手持陌刀,騎著神俊的禦靈黑角馬,與一名同袍正在對打演練,揮灑汗水。
一招一式都十分賣力,沒有任何虛與委蛇,仿佛真的把對方當成了即將來犯的敵軍。
而像這樣真刀實槍磨練戰技的組合,放眼風雪要塞內……
竟然還有成千上萬對!
這數萬雄姿英發的赤紅兵將,正是陳鎮北麾下的王牌雄師——漢煌鎮北軍。
隻是,如今的鎮北軍已經扯掉了大纛上的周家官旗,取而代之的一個蒼勁有力的陳字。
這也意味著,這支數萬人的鐵血軍隊……
從周玄的官軍變成了陳鎮北的私兵。
改旗易幟、舉兵造反本應該是一件殺頭的禍事,但是從這些將士們的眼中看不到恐懼和後悔,反而充斥著一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敢把皇帝拉下馬的怨氣與怒意。
原因很簡單,當周玄在位的時候,曾經無數次克扣軍餉,導致數萬鎮北軍饑腸轆轆、風餐露宿,明明是在為漢煌國在邊關抗拒異族……
結果,卻落了一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反觀陳鎮北,自打統領這支鎮北軍以來,處處傾囊相助,自掏腰包為將士們發放軍餉,還帶著他們征戰福壽洞天,一切所獲秘寶統統論功行賞。
這讓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鎮北軍們。
一下子仿佛找到了爹和娘,從此對陳鎮北忠心耿耿,幾乎到了聽調不聽宣,不認虎符隻認人的程度。
更關鍵的是,陳鎮北還不計前嫌,廣收各路豪傑。
像來自淳於氏族的孤兒——淳於興,便是帶藝投軍,因為掌握了家族秘傳禦馬術得到賞識,一步步坐到了今天位置。
所以,周玄越是不得人心……
將士們也就對陳鎮北越為忠心,也正是因為這份相互信任,鎮北軍這一旗號才能在北境令異族們聞風喪膽,無數人未戰先怯,倒戈來降。
而當怨念積攢到一定程度,便是他們要揮師南下,清算周玄的時候了。
“打倒狗皇帝,還天下太平!”
“周玄,老子要親自砍下你的頭!”
“殺,殺向上京城!”
一人開口,群情激昂。
無數隻手臂舉起,無數張嘴在嘶吼,足以看出他們有多麼想要推翻周玄的暴政,為自己的親人們複仇。
與此同時,那頂最大的營帳內。
聽到外麵雷霆霹靂一般的呼聲,那名大馬金刀坐在首席上,披著狼毛護肩與狻猊寶甲的威嚴男人,輕輕點了點頭。
“侯爺,軍心可用啊!”
一名白胡子老將也是不住點頭,眼中有光。
威嚴男人聽罷,淡淡一笑:“福臣,你跟我許久,又豈不知我與周玄老兒的那些冤仇?隻是,空喊幾句話,對著空氣砍幾下,可是救不了漢煌國的啊!”
“這……”老將軍韓福臣一時語塞,隨後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侯爺說的不錯,是屬下想的太輕鬆了,軍心的確可用,但也要看如何使用。”
“嗯。”
威嚴男人,也就是陳鎮北點了點頭。
就見他緩緩鋪開鹿皮幾上的陳舊紙張,那竟是一份繪製了九洲萬方山川走向的大地圖,上麵不僅有漢煌國,甚至還標記了西蓬洲的大塵、大衛、大通王朝等域外王朝。
足以看出,陳鎮北的野心根本不局限於小小周皇……
而是早已在整個九洲大地布局,染指其它地域了。
“如今漢煌風雨飄搖,周玄自身難保,隻要我和混老黑兩麵夾擊,這上京城縱有千軍萬馬也沒有不破的道理。”
“何況,還有三十六山和各大世家從旁窺伺,一旦周玄撐不住這口氣,讓他們看不到任何勝算,這群勢利眼便會趁虛而入,趁火打劫。”
“畢竟他們本來就是一群養不熟的白眼狼,直到現在,還認為周家上位的時候,分配不均呢!”
“屆時戰火將燒到整個東萊洲,其餘八洲或多或少也會受到影響,不想亂也得亂。”
陳鎮北的一席話,讓韓福臣頻頻點頭。
但是從他的眉宇間能看出幾分深深的擔憂,像是在憐憫處於戰火之中的天下蒼生。
“福臣,你是擔心那些百姓們遭受罹難吧?”
“屬下不敢,既然是侯爺的軍令,屬下自當一一執行。”
“嗬,你這老滑頭。”陳鎮北撇了撇嘴,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放心,這些百姓比你聰明,從大雍到如今的周家,戰火從來不斷,但人口卻不曾縮減,反而膨脹了兩倍有餘……”
“三十六山和各大世家更是如此,他們隻關心各州的礦山、地皮、禦靈生意,去屠殺那些百姓有何意義?他們才不會做浪費力氣、空無意義的事情。”
“就算死人,死的也是什麼大礦場主、錢莊老板或者各郡郡守乃至州牧,這些災禍是輪不到黎民百姓來承受的。”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再說了,你想想……”
陳鎮北臉上泛起意味深長的笑容,把韓福臣盯得後背直發毛:“每年打仗死的人,有周玄老兒迫害死的多嗎?”
“確實如此。”韓福臣長歎一口氣,滿是滄桑愁苦。
論死人,誰也沒有每年周玄橫征暴斂害死的人要多。
他們打仗才折損幾千將士?而且,那些人都死的有頭有尾,百姓們卻不明不白。
想及此,韓福臣重重抱拳,臉上顯露出慚愧。
“侯爺高見,是屬下年老昏聵了。”
“哈哈,你要是昏聵了,那古弘、公羊甄、胥陽幾個小子就是愚蠢了。”
陳鎮北一把拍開了韓福臣抱著的拳頭,談笑風生過後,望著九洲萬方地圖的目光再次凝重。
他沉默足足半晌,才吐出了幾個字。
“怕就怕,大雍那群人提前降臨,橫插一手。”
“這群人當初棄始源大界不顧,去星空神域尋找長生,如今在外麵受了欺辱,又想要回來獻祭整片大陸……”
“真是一群十足的畜生!”
話音未落,一股蠻橫煞氣充斥整個營帳,狂風作響。
再看陳鎮北的身後,一尊比他更為魁梧高大的人影若隱若現,磅礴霸道的氣息壓得身為尊者的韓福臣都抬不起頭,幾乎快要窒息。
那人影通體泛濫玄色,莽荒獸甲披在周身……
最震撼人心的還是那雙能看破一切虛妄的鬼目。
正是王境禦靈——限界修羅。
不,現在應該叫限界修羅王了。
“呼……”
注意到韓福臣痛苦難忍的表情,陳鎮北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了,緩緩鬆開緊攥的拳頭。
背後的限界修羅王身影也如潮水般褪去。
“不好意思福臣,是我失態了。”
“侯爺這是哪裡話,大雍人皇此舉確實是天怒人怨,不過,這也不是我們能夠阻止的。”
韓福臣眉頭緊皺,一頭花白頭發更顯蒼老,字字帶著勸慰的語氣道:“侯爺,屬下知道您向來憂國憂民,但有時候急於求成往往適得其反……”
“大雍朝王境眾多,相傳還有神境坐鎮,以始源大界目前的實力和底蘊,想要反抗怕是螳臂當車。”
豈料,麵對韓福臣的勸誡,陳鎮北搖了搖頭。
“哈哈哈!”
他仰天笑著,原本清澈的眸子竟泛起了血絲:“天若無道,我自成道,地若不平,我自踏平。”
“我陳鎮北一生鎮守北境,鎮守九洲又有何懼?”
“始源大界無神境,那我便自成神境!”
什麼?!
韓福臣一愣,望著麵前豪氣衝天、睥睨天下的男人,不知為何竟然有了一種頂禮膜拜的衝動。
仿佛陳鎮北的身上,真的具有了一絲王者之上的氣息。
片刻後,韓福臣漸漸回過神來,雙手已然攥成拳頭壓在鹿皮幾的地圖之上:“侯爺放心,隻要您劍鋒所指,我韓福臣自當奉命而行。”
“好,好啊!”
陳鎮北點了點頭,有身邊人的支持也讓他更為安心了。
“好了,不談這些還未發生的事了。”
“咱們還是聊些輕鬆的吧!”
陳鎮北大手一揮,目光裡閃過幾分慈祥,都說他愛兵如子,但真正血脈相連的兒子隻有一人。
“福臣,晴和與幸兒那邊安置得如何了?”
“回稟侯爺,夫人已經離開彆苑前往蘇家,像是要去找老太爺有事相商。”
“嗯,這個我清楚,裡麵也有我的意思。”
“至於少侯那邊,安褚昨日便已經帶著三千人馬出發,但不知為何,直到上午也沒有傳來任何消息。”
韓福臣眉頭微皺。
按照鎮北軍軍中條例,遠征在外的軍團需要每隔兩個時辰通過信鴿鳥禦靈彙報動向,可眼下,安褚分明是失蹤了。
陳鎮北微微眯起了眼睛,似有殺意湧動。
他猛地一拍桌,鎮紙也跟著顫抖。
“哼,一定又是這周玄老兒從中作梗,派出了軍隊去攔截胖球了。”
“不過,以胖球的能耐那點人應該不足為懼,就怕被拖延久了,幸兒那邊……”
不用陳鎮北說出口,韓福臣也猜到了下文。
“侯爺放心,少侯吉人自有天相,定會相安無事的。”
“嗯,但願如此。”
陳鎮北緩緩起身,眺望南方,也就是上京城的方向。
“若是幸兒有個三長兩短,周玄老兒便洗乾淨脖子,受我千刀萬剮之刑吧,不要怪陳某陰狠殘忍,這一切……”
“都是你自己造的孽。”
……
另一邊。
當陳鎮北緊鑼密鼓商討戰事之際,陳幸這邊也穿過天涯海角大陣,來到了東萊洲的邊界。
盧寺拿著一份簡陋的地圖,在日光底下看來看去。
“陳哥,沒錯,往西就是馱龍山了。”
“嗯,辛苦了。”
陳幸點了點頭,坐在一頭斑斕猛虎的背上,速度竟然比鎮北軍們的黑角馬還要迅速。
都說雲從龍,風從虎,聖人作而萬物睹。
彆看太素的本命屬性為金,但是天生就能操縱風靈力為己所用,行山涉水也是如履平地。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其餘鎮北軍眾人,隻能望著陳幸的背影無奈歎息。
而在確認無誤後,一行人快速向西趕去。
馱龍山屬於燕州,而燕州又恰好是陳鎮北管轄的區域,距離福壽洞天十分接近,選這裡作為接頭地點再合適不過。
噠噠。
馬蹄聲不斷。
隻是,這一路走來……
陳幸都沒有看到多少人煙,入目處一片荒蕪,數十裡地皮上隻有稀稀疏疏的草木。
這詭異現象,讓他不禁感到疑惑。
從地圖上講,燕州臨近上京城,即便再怎麼地廣人稀,貧窮落後,也遠遠到不了這種地步……
這裡究竟發生什麼才變成了這副樣子?
正當陳幸遐想之際,背後傳來了一聲幽幽長歎。
“唉……”
“上次來這裡已經是十年前了,自那一戰後,這裡就完全被周玄那個老賊給放棄,成了塊不毛之地。”
陳幸回過頭來,發現說話的竟然是盧三象。
“這個狗皇帝,千萬彆落到你爺爺我手裡。”
盧三象一臉苦悶,眼神悵然若失,看著這些草木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東西,分明是來過這裡。
商河注意到了陳幸眼裡的疑惑,連忙解釋道。
“少侯莫怪,老盧他是想起了一些傷心往事……”
“數年前,他曾經率領鎮北軍先鋒營到這裡討伐異族賊寇,但是中了對方的埋伏,不僅損失了一大半人馬,自己也陷入了長達三天三夜的昏迷當中。”
“要不是夫人……也就是您的母親求來一味仙藥救活了他,恐怕老盧也隨著那些軍士而去了。”
陳幸目光一怔,難怪盧三象對自己母親蘇晴和畢恭畢敬,原來不隻是因為陳鎮北的麵子,還有這麼一層救命恩人的關係。
由此也能看出,盧三象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
“那此地……”
“此地數年前名為墨陽城。自那場滅絕人寰的大戰後,就成了一塊無人區域,據說每天每晚都有冤魂哭嚎,誰也不敢來住。”
墨陽城。
陳幸微微頷首,記下了這個名字。
不料他們還沒有走出多遠,就望見了前方一片斷壁殘垣,正是曾經修建過城池的痕跡。
鎮北軍眾人嘴上沒有喊苦喊累,但陳幸看得出來,他們在船上顛簸了這麼久,一下船又趕了幾個時辰的路,早已經是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疲憊不堪了。
陳幸心裡有數,當即轉身道:“大家就借著這塊地方,稍作休息,咱們傍晚再行進。”
此話一出,眾人當即眼前一亮。
“謝過小侯爺。”
費鳴更是一屁股坐了下來,又是哈氣又是吐舌頭的,一看就是累得夠嗆:“我說,你們漢煌國的土地還真是夠大的,這要是放在俺們群島,都夠裝下十個費家了。”
“哈哈,瞧你那沒見過世麵的樣兒,這才哪到哪?”
商古今笑了笑,毫不客氣地說道:“九洲大地幅員遼闊,你們那兒不過是一些零零散散的海上小島,怎麼可能與偌大的漢煌國相比?”
“費鳴,才跑這點路就累得氣喘籲籲,以後要是讓你去打仗,還不得半路就累暈了?”
“哈哈!”
眾人笑作一團,費鳴也不惱怒,隻是哼哼了兩聲。
誰讓這些人說的都是大實話呢?
陳幸也坐到了一旁,他發現盧三象獨自坐在城門的方向,從一塊石頭下麵撿起了什麼東西,兩眼發木,動作僵硬。
那是一麵殘破不堪的軍旗,上書一個大字:周。
是鎮北軍先鋒營的軍旗。
忽然間,陳幸眉頭一皺,分明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氣息在迅速接近。
不對,不止一股!
是一群!
“敵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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