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10月1號,加拿大溫哥華市郊,鬆雞山。
《異域》劇組前期拍攝需要的演職員們齊聚,來到前期戲份的外景地。
路寬在現場聽著攝影師曹宇和攝影助理吳爾善的彙報,副導演埃米爾突然走過來打斷了他們。
“路,當地群眾在抗議劇組的拍攝,怎麼處理?”
路老板疑惑:“為什麼抗議?”
加拿大是北美電影常用的取景地和特效製作退稅國。
小到鄉郊的小鎮居民,大到市中心的都市白領,都對身邊的劇組拍攝司空見慣,甚至會很有閒情逸趣做個群演參與拍攝。
“可能是因為去年你們國內的SARS病毒。”
路寬愣了幾秒,這才苦笑著安排他拿一些劇組劇組紀念品和萊昂納多的簽名到小鎮上做客情。
去年國內沸點肆虐,加拿大是華人移民大國,特彆是溫哥華、多倫多等城市。
當時因為加拿大政府和居民都對此準備不足,大批華人感染者入境造成了大恐慌,死亡人數甚至比國內某些城市都多。
現在這些抗議投訴的小鎮居民就是杯弓蛇影,一下子看到這麼多外來的華人麵孔有些害怕舊事重演。
劉伊妃母女從房車上走了下來。
劉曉麗笑道:“小路,你這車真不錯,國內能買到進口車嗎?”
她說的是埃米爾應路老板的要求給他購置的福特ook,在現在是中檔的A級車,已經能夠滿足明星導演們的基本需要。
這方麵的奢侈用度好萊塢還是領先全世界的。
劉伊妃點點頭,剛剛她借用路寬的房車在車上換衣服來著,挺方便。
“我待會給你問問,應該不成問題,這輛車很普通,還有不少好的,你們可以考慮考慮。”
劉伊妃今天穿著劇組人員統一的白T,下半身是一條修身的水洗牛仔褲,踩著運動鞋,一副元氣少女的模樣。
經過悉心開導,昨天路老板又攜美同遊,她已經完全沉浸在進入新劇組的愉悅中。
即使她隻是張紫怡的替身演員。
要麼說小女孩就是好哄呢,按著後世劉伊妃的愛好,等她長大了再一生氣不得買輛超跑消消氣啊?
小姑娘指著自己身後的符籙圖案疑惑道:“路寬,這個鬼畫符是什麼意思啊?”
好萊塢劇組一般都有做組服的習慣,主要是便於管理,其次是提升團隊榮譽感和凝聚力。
但是衣服上印的圖案和文字都不固定,腦洞大的導演像昆汀甚至在衣服上畫裸女。
製片人問他為什麼,昆汀美其名曰這樣可以讓演職員都更加愉悅,便於工作的順利開展。
大多數都是寫虛構的劇組名,像諾蘭在《黑暗騎士》時的劇組名叫《羅伊初吻》。
拍《盜夢空間》時叫《奧利弗之箭》,用的都是他孩子的名字。
路寬彆出心裁地給組服上設計了一個“增運護身符”,不但劇組裡的黴國人看不懂,連華人演職員都不明所以。
“這是道家符籙,避邪鎮災,增運護身的。”
劉伊妃興奮道:“哇!真的嗎?”
走過來彙報工作的曹宇笑道:“這是路導的小手段,國外人對於這些怪力亂神都比較迷信,看不懂的宗教符號他們會避而遠之,有利於劇組掃除障礙,安心拍攝。”
小姑娘這才好奇心稍減,但劉曉麗可不這麼認為。
她決定把自己的那件好好保存,說不定就有小神仙灌注的些許法力呢?
早上八點整,今天參與拍攝的演員都準時到達,大腕們從房車上下來,小咖們則早早就在攝影棚的候場區等待著。
萊昂納多拍了拍青年導演的肩膀:“路,這件衣服還有嗎,我想給我女朋友帶幾件。”
“你不知道,經過你的介紹,昨天晚上我穿著它睡覺的時候感覺非常安心!”
劉伊妃在一旁竊笑,心想這些洋人還真是單純。
路老板誇張道:“給你女朋友們帶幾件?那加起來不得一百多件啊?Leo,你也知道劇組預算不足,你得付錢!”
萊昂納多笑著錘了他一記,又無奈地攤攤手,沒有絲毫想要解釋的嘗試。
路老板很嫉妒,帥逼就是這麼肆無忌憚。
小姑娘在一邊鄙視地看著他們“狼狽為奸”,暗道都是一路貨色。
張紫怡和特拉沃爾塔也到達現場,和大家寒暄打招呼。
特拉沃爾塔和路老板也挺熟了。
問界發布會之前那次路寬來黴國確定最後選角人員,他和昆汀一起請路老板喝了頓花酒,美得很。
一切就緒,劇組正式開動。
都是成名演員和熟練工,現場有條不紊,路老板成了最閒的角色。
好萊塢的導演,自己攢的劇組會很忙,到處奔忙著指導燈光攝影;
但如果是製片人請來的工具人導演,那基本放權給攝影DP和道具、燈光老大就完事兒,自己坐在監視器後麵一整天都不帶動的。
按照走位、打光、預演,微調和正式拍攝的流程,演員們該化妝的化妝,該走位的走位,現場的布景、拍攝軌道鋪排、燈光設備調試也有條不紊地進行。劉曉麗仍舊萬年不變地在候場區等著閨女,這一次劉伊妃因為沒有太多的拍攝任務,楊思維在國內沒有過來。
路寬讓人在監視器旁邊又擺了一張導演椅,把小姑娘叫了過來。
“這幾天還沒有動作戲,元導也得後天才到,你就坐在我旁邊一起看監視器。”
“劇本你也研究得差不多了,每一場戲,不論是張紫怡的還是萊昂納多的,你先在自己心裡預設一遍演繹過程。”
“如果這個角色是你?你會怎麼設計動作、掌握台詞情緒、把握行動鏈條?懂我意思吧?”
劉伊妃知道路寬在正式工作中的嚴肅態度,很期待地點點頭。
經過路老板的循循善誘,她也知道這的確是個難得的機會,甚至拋卻提升和觀摩演技本身。
如果以後想到好萊塢來發展,起碼這一次可以把好萊塢劇組拍攝的完整流程走一遍,好好地積累經驗。
囑托好劉伊妃,路寬又離開監視器到現場檢查燈光和攝影軌道。
他習慣了親力親為,劇組都是從工會裡雇用的專業人才,但是不是出工不出力又有誰知道。
拍攝第一天,該立威還是得立威。
路寬走到一個叫做菲比的女燈光師麵前。
“萊昂納多的主光不不需要太多布景,你把絲綢的強光燈置頂,開麵燈往天花板打,給我創造一個比較中性的光平衡環境基調。”
菲比似乎不是很願意搭理他。
在應聘劇組時她倒是看到過這位導演的履曆,歐洲三大的名譽傍身,但是好萊塢經曆呢?沒有。
電影的北美票房?隻有哈維引入的那部《鼓手》,數字也慘淡得很。
對不起,這裡是好萊塢,你這個中國來的菜鳥導演,請不要對我的工作指手畫腳!
這當然是她的心裡獨白,麵上仍舊一副職業的白人假笑:“路先生,請您在導演椅上安坐就好,這些專業工作我們會為你搞定!”
看著周圍其他燈光師、軌道師的哂笑和互相擠眉弄眼的神態,很顯然大家都是這麼認為的。
大家都覺得這個年輕得過分的華人導演隻是製片人湯姆克魯斯請來的工具人。
工具人你特麼老實待著就行,裝模作樣地來指手畫腳,再耽誤功夫影響大家下班。
劉伊妃在不遠處悄咪咪地問曹宇:“他們怎麼都這麼眼高於頂啊?導演不是劇組最權威的人嗎?”
國內導演中心製的規則深入人心,小姑娘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多工作人員不尿導演的場麵。
曹宇神情也有些嚴肅:“路導昨天就給我們幾個開過會,他早就預料到可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好萊塢的導演很多都是製片人雇來的,是傀儡和工具人,在這些燈光師的劇組成員眼裡導演和他們沒有區彆。”
“而且這些人都在工會注冊備案,沒有正當理由劇組很難直接開除他們,不然惹上了訴訟麻煩得很。”
如果非常寫實地去寫一個華人導演勇闖好萊塢的故事,大概怎麼在劇組樹立權威,壓製住這些驕兵悍將是第一個重要課題。
就像當初元和平帶著武指團隊到好萊塢拍戲,劇組裡的黑人都不想搭理他們,更不要說白人。
元和平想了個辦法,他在動作戲裡故意安排了很多超出劇組需求的精彩招式,兩個高難度動作一做,這幫對中國功夫向往已久的洋人立馬服氣。
路老板對此當然是胸有成竹的,前世的他跑劇組兼職、學習,看到這些玩意跟喝水一樣習慣。
“你叫菲比是吧,行,既然你們都自認為是業務精英,我來給你出個題目。”
“我是導演,萊昂納多第一個出場的場景,我要求你在畫麵中沒有光源依據的情況下,給我一個新的主光位置,以達到頂光柔和,陰影密度分配合理的效果。”
菲比哂笑的表情戛然而止,不止是她,周邊剛剛還在各司其職的燈光師都陷入沉思。
現場一片寂靜,不僅是劇組的拍攝人員,連張紫怡、萊昂納多這些主演都在一邊看起熱鬨。
劉伊妃、曹宇和被路老板帶來實習曆練的吳爾善站在一起,幸災樂禍地看著麵紅耳赤的女燈光師。
華人演職員一派,黴國演職員一派。
還有萊昂納多、特拉沃爾塔這些知道路寬真正實力的演員中立看戲。
路寬表情從戲謔變為嚴肅,厲聲道:“3分鐘內給我答案!”
“我告訴你,這個劇組是我出錢投資,你們這些人都是來給我打工,現在連我一個非常簡單的任務都完不成,我完全有開除你的理由,工會也說不出任何話來!”
聽他威脅自己,菲比也漲紅了臉反唇相譏:“你說了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就像數學界的哥德巴赫猜想!”
“提出一個無解的問題,再強求我們解決,並以此作為解雇我的威脅,先生,你這樣很不紳士!”
路老板嘲笑道:“無解?真是井底之蛙。”
他側身叫過兩個稍顯年輕的燈光師。
“按我說的做,把胖子燈架好,金發女郎向左偏移十公分左右,再把柔光布按照測光位置的三分之一處鋪設,給寶貝兒加點牛肉!”
“曹宇,到攝影機左邊放一個反光板,添加一些輔助光,注意處理好明暗度。”
兩個燈光師看著麵色不善的導演不敢直攖其鋒,照單全做。
菲比也愣住了,她倒是還沒體會到路老板這個抄襲後世《王牌特工》的布光技巧的高妙之處。
但是這些“胖子燈”、“金發女郎”的行業黑話清晰無誤地給所有人傳遞了一個信息。
這個華人導演遠非眾人想象的製片人傀儡和好萊塢菜鳥!
人家連好萊塢燈光師業界流傳的黑話都門清!
燈光架設好,路寬招呼萊昂納多來走位,讓這幫驕兵悍將看一看最後的效果。
“這!”
“天哪,這是怎麼做到的?”
包括菲比在內的七八名燈光師都詫異地看著效果顯著的布光現場,他是怎麼做到的?
對抗隻是手段,路老板的目的是讓這幫人服氣,他笑著開始傳道授業解惑。
“這個問題可以分三步來。”
“第一點,考慮測光產生的陰影。”
“第二,考慮受光麵和陰暗麵的反差比例。”
“你們要跳出原本的固定思維,從人物的形態去考慮測光的位置來打光,充分考慮物體的反光特點。”
“這種方法的本質就是以一個燈做兩種類彆的光亮,但是反光板必須放置在畫麵以外,如果“機位”設定為全景,但反射光無力到達被攝體的位置,就必須另外增加一個燈光來輔助我們處理陰暗關係。”
“啪啪啪!”
不知道是誰第一個鼓起掌來,內行的燈光師們看出了門道,其他華人演職員開心地看了場熱鬨。
張紫怡在一旁也暗暗點頭,金獅獎導演的綜合業務能力確實強,至少她在張一謀劇組沒看到過這種場麵。
菲比垂頭耷腦地給導演道歉,路老板當然是選擇原諒啦。
回到監視器前,劉伊妃興奮地問他剛剛說的金發美女和給寶貝兒加牛肉是什麼意思。
“都是好萊塢片場的黑話,還有什麼寶貝兒說的是那個菲涅爾燈,牛肉是指亮度,加起來意思就是調亮柔光燈。”
等吳爾善和曹宇等人走過來,路老板也借著這個機會耳提麵命。
“如果以後你們有到好萊塢拍片的機會,記住一定要比這幫驕兵悍將更傲慢。”
“這些洋人都是眼高於頂的東西,必須狠狠地打服他們,把他們的傲慢按在地上狠狠地踩!一定不能謙虛。”
說著又轉向劉伊妃:“還有你,演員受起欺負來比其他人可厲害得多。”
眾人都點頭稱是。
吳爾善在心裡暗暗腹誹,要打服他們也得有你路導這樣的實力啊!
自己要學習的東西還很多,如果說拍廣告片、MV的難度是1,那拍電影大概都能在100-1000波動。
波動值的多少完全取決於導演的個人能力和電影質量。
好萊塢片場類似的黑話還有很多,包括不同的道具怎麼擺放都有固定叫法。
像墊腳箱平放叫德克薩斯,豎放叫紐約,側放叫加利福尼亞等等,不一而足。
小姑娘眼神亮晶晶地看著開始指揮拍攝的路寬,好像已經忘記自己的主要任務是什麼。
認真工作的狗東西真帥!
八點四十五分,第一副導演埃米爾過來彙報工作。
“導演,演員、燈光、攝影、錄音全部到位,請指示。”
路老板麵色淡然:“等待演員準備。”
攝影助理拿著場記板走到攝影機前:“《異域》第一場,第一鏡,第一條!”
然後“哢”的一聲合上場記板,走出鏡頭,開始正常拍攝。
專門負責演員秩序的副導演在攝影機旁小聲道:“女主角是否準備好?”
這是正式拍攝前的最後一道程序,因為演員第一次出境是需要醞釀情緒的,副導演會看情況給予演員足夠的準備時間。
即使這會兒膠片已經在轉動消耗,也必須要等待演員人戲合一的狀態達到。
張紫怡深呼吸了一口氣,比了個OK的手勢。
路寬聽到對講機裡的通報,下令開始。
第一場戲要拍的是主角的出場,這是好萊塢劇本的標準流程。
這場戲中,張紫怡扮演的藍月在第一天去基地報道的路上,她身負著父親藍江水的秘密囑托:
尋求進入西麥農場的機會,調查秘密,如果有可能的話,關閉農場入口。
在到聯邦特工總局的路上她遭遇一起搶劫案件,在製服劫匪的過程中和男主角萊昂納多不打不相識。
前文提到過,好萊塢電影標準的編劇法則會在前10分鐘完成劇情的鋪墊和基礎架構的搭建。
電影和小說一樣,開篇就要製勝,給觀眾拋出最吸睛的內容。
可以是動作戲,可以是懸疑設置,可以是驚悚入畫。
路寬的改編劇本中,選擇的是飛車戲,這是原著裡沒有的內容。
應該說整部電影除了核心的科幻概念設置,和原著相似的內容不算多。
畢竟如果按照科幻小說原文去拍,估計要撲地跳樓。
而飛車戲簡直是好萊塢大片的標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