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9章天下儘紫旗(月底求月票)
薑望並未麵見天子,因為天子背對著他。
殿中有一根巨大且中空的水晶立柱,其外是不仔細看看不到的透明浮刻,銘的是天下山河。其中接著活水,水草豐茂,各色遊魚梭巡其間。
這可不止是一口造型彆致的魚缸,據說它連接著淄河。
天子便負雙手,觀魚不言。
霍燕山安靜地退出殿外,默守此門。
走進殿中的薑望,對著不回頭的齊皇帝行了一禮:“草民薑望,拜見天子。”
沉默。
沉默延續了頗長一段時間。
薑望也就繼續先前站在外間等待時的事情——用如夢令模擬同葉大真人交手的情景。他胸襟廣闊,此舉單純是為了磨礪戰力、查缺補漏、突破自我,倒不是想著報複。
這邊剛剛演練到激烈的時候,天子就開口了:“以前朕不讓你等,現在你不能隨時見朕。你知道為什麼嗎?”
薑望老老實實地道:“上次我也等了兩個時辰。”
薑望又道:“後來還等了一晚上。”
天子道:“朕國事繁忙,你不要說無關的事情。”
“呃。”薑望道:“因為陛下國事繁忙,所以我需要等。”
“齊國沒有你的位置了。”天子道。
薑望道:“我不坐,就走走。”
“你當這裡是哪裡,隨便你走?”
“我當這裡是我的第二故鄉,常回來看看。”
“少用些無意義的名頭感動自己,有第一第二,還有第三第四第五第六,算得什麼。天下之大,都是你的故鄉。”
“天下雖大,故鄉隻有兩個。”薑望聲音懇切:“楓林城是生我之鄉,我無法選擇,那裡有我永遠不能再見的人。齊國是我自己選的路,我在這裡奮鬥、成長,也在這裡得到、失去。這裡有我永遠的朋友,還有我永遠尊敬的人。”
天子的聲音聽不出喜怒,抬指虛點水晶立柱,其間有一條虹影魚,受得驚嚇,頓時如箭離弦,穿進水草之中,瞬間變了顏色,與水草混同……隻在原地留下一個水泡。
天子道:“你現今就像這條魚,滑不溜丟,變色極快。半點不實在。”
薑望麵不改色,恭聲道:“這水柱就像您的天下。”
“朕的天下這樣小?”
“連著淄河,遠接東海,貫通長河呢!”
“你一天到晚就做這些功課?”
“我隻是牢記天子之言,多多讀書,除了修行,就是讀書。”
“修行是看到了,讀書?《佞臣傳》麼?”
薑望好像完全聽不懂諷刺,一臉的老實:“讀的是《史刀鑿海》、《石門兵略》、《五刑通論》、《萬世法》、《勢論》、《朝蒼梧》……”
“不得了,你學富五車,都曉得報書單了。”
“不敢,常於書海徜徉,隻得一粟。”
“你竟這樣忙碌?”
“天下太遼闊,薑望太渺小,不得不勤學勤修,以免為天下所棄。”
齊天子詞鋒突起,銳利如刀:“你這般忙碌,竟是哪來的時間,在牧國風生水起?”
“也談不上風生水起……就隻是我義弟成親,我在那邊呆了幾天,順便跟草原英雄交了交手,順便去了趟邊荒、留了塊碑。”薑望的聲音越說越小:“順便洞了個真……”
齊天子道:“朕聽說,牧帝許你萬戶侯?”
這一刻薑望的頭發絲都是凝重的。
這個問題可不好回答,進則得罪齊天子,退則得罪牧天子。
他的腦海中,千萬顆仙念瘋狂閃爍,最後平靜地道:“說明陛下的眼光,即便偉大如牧天子,也是認可的。”
天子一展龍袖,回過身來,明明兩人身高相差不遠,這一刻卻似俯身在九天,低瞰人間!
“油腔滑調!朕已是聽得膩了。利弊權衡,都不得罪,做那不倒翁!你現在同博望侯有什麼區彆?”
薑望心想,那總比被你找借口上廷杖好吧?
嘴裡卻隻道:“博望侯世代勳國,智謀深遠,乃大齊乾城,我若是能有他一半聰慧,就要燒高香了。”
天子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輕飄飄的,卻如山如海:“你之前帶了朕的書走,現在是來還書的麼?”
“還不了。”薑望語氣果斷:“陛下送我的那套,我已經翻舊了,做了太多筆記……但我可以給陛下買一套天都典藏的全新精裝版。”
《史刀鑿海》洋洋灑灑千萬言,若真是天都典藏,那價格可就驚人得很。
天子聲音微抬:“你現在富有了。特地來朕麵前顯擺?”
“陛下當知我囊中空空!隻是為了不讓您失望,才願意痛下血本,買書還贈!”
“書呢?”
“啊?”薑望愣了一下:“您真要啊?”
見得氣氛不對,趕緊道:“草民馬上去借錢買書,還贈天子!”
“你當的什麼糟爛真人,手上也空,錢囊也空!”天子冷道:“那你來乾什麼?”
“看看長輩不可以嗎?”
天子‘嗬’了一聲:“你都敢反問朕了。”
薑望警惕地後退幾步,躬身道:“草民失禮。”
天子本來不想動手,這會忍不住將他一腳踹翻:“你能躲到哪裡去?”
這一腳薑望不是不想躲,而是確實躲不過。
明明看到了靴子,明明看起來速度不快,但就是沒能做出反應。新近成就的元神,好像癡呆了一般,等到人在殿中翻了個身,方才活潑起來。
為避免挨上第二腳,薑望趕緊掏心窩子,大聲道:“我確實是來看天子的,也是讓天子看看我!我來東國,多賴天子信重,予我庇護,給我機會,方有今日之薑望——”
齊天子抬手打斷了他的煽情:“機會朕不獨予你,向來放予天下人。隻是爭氣的沒幾個,你自己搏命抓住了而已。朕賞的是你的功,從來不是你的人。你屢立大功,卻儘還其榮,也是靠自己在冠軍侯的刀鋒前脫身。朕說放你就放你,豈食天子之言?你於東國無虧欠,少說些無趣的廢話!”
薑望懇聲道:“陛下可以如此說,但草民不會如此想。薑望出身小國,漂泊多年,又多讀史書,常讀常新。深知‘公平’二字,並非理所當然。‘公平’的環境,不能天然出現,它本身就需要大量的社會資源來維持,非明君聖主不能定,非向上之國不能衡。
“我能在一個公平的環境裡成長,能夠有所付即有所得,這本身即是齊國予我的恩義。所以上陣殺敵、為國取功,我從不惜死。
“薑望其人,不敏無智,莽撞衝動,糾結自我,時常任性。若非天子容我,這天下豈可直身?若非天子信重,世人豈知我名?
“昔時辭行,我報必死之心,不能再忍受莊高羨一日,亦不能以身累國,樹敵天下,故辭印西去。二月果報此恨!
“此後深入邊荒六千裡,入洞真,斬真魔……這些人生重要時刻,我時常想起天子。
“我以為天子待我極誠,我亦視天子為尊長,故與天子看——
“惟願昔日袒衣示傷之少年,已真正長為陛下心裡的壯士!”
薑望說得情真意切,齊天子聽得麵無表情。
滿殿肺腑洪聲,終於散去回響。
天子才道:“紫衣仍在否?”
齊天子第一次見薑望,是在東華閣,彼時是重玄勝帶薑望過去,並且‘裸其衣’,全程齊天子沒有對他說話,隻看了他的滿身傷疤,宣了一聲——
“賜紫衣一件,為壯士披身。”
彼時的薑望也隻回了一句——“微臣謝過陛下。”
今有此問,說明當年的第一次見麵,這對曾經的君臣都記得。
薑望拱手回話,語氣略有委屈:“那件紫衣我一直好生保管,專門留了一個房間,焚香供著。上次韓總管封門,給我封掉了。說府中一切,都不能帶走……”
天子道:“封得好,就是朕讓他封的。你還告刁狀,以前沒發現你有這個天賦呢!”
薑望這下真有點委屈了,提問不讓答?那你彆問啊。
他拱手道:“陛下,忠言逆耳,我隻是說實話,不是告刁狀。”
“朕叫韓令來與你對質?”
“這個……就不必了吧?來的路上,我們聊得還挺投機的,不想當麵告他。”
齊天子伸手指了指他:“所以你就背後告?”
“虛言欺君,實言傷韓總管。”薑望歎了口氣:“我不能欺君。”
“這一句就是欺君的話!”
“每一個字都是真的。”
“看著老實,實則狡猾。你薑望是什麼人,朕還不清楚嗎?”
薑望道:“是真人。”
“現在還學會東拉西扯,巧言飾非,沒有一點認錯的態度,越長越油滑——”
“您就說真不真吧。”
齊天子高高抬起巴掌。
“我錯了!”薑望好漢不吃眼前虧,趕緊低頭:“下次不敢了!”
“還想有下次?”
“有空我就回來看看您。”
“話不投機半句多!”齊天子一拂袖:“滾吧,朕還沒有老到需要你探望!”
薑望深深一拜:“願陛下宏圖再展,天下儘紫旗。”
他的敬意,感激,祝願,都發自肺腑。
齊天子沒有理他。
他也就倒退,倒退,倒退,一直退到門檻,才轉身。
直到這個時候,身後傳來一個聲音——“你做得很好。”
薑望大踏步走出得鹿宮,殿外陽光刺眼。
……
……
便是不論權柄,隻以個人偉力而言,大齊天子也在天下最強之列。國境之內,等同超脫,國境之外,也是無敵衍道。
如兵家修士在戰場之上才能夠展露最強的力量,在兵陣加持下才見最巔峰的、遠勝同境其他修士的殺力。
官道走到極限,亦是如此。權柄越足,修為越強。
如天下六強的天子,掌霸主之國,號令天下英豪,動念之間,影響億萬人生死。真個與人廝殺起來,掌控國運,戰力不輸絕巔之上。
若能一統六合,匡定寰宇,以此成道。那麼即使是在絕巔之上,也是最強的存在!
因為這本身即是一條最難的路。
官道修行,在最開始最容易,最能幫助破境。可是走到了最後,反而難過其他所有修行路。
因為一統天下的至高目標,本就意味著你要壓服現世所有雄傑!無論你走的什麼道路,是什麼絕巔,普天之下,皆為臣屬!
今日之六合天子,一旦成就,要更勝古老時代之人皇。
因為經過一代代人族的奮起,今日之人道洪流,已經昌盛過往日不知多少倍。
官道蓬勃至今,手握乾坤的艱難程度,也遠勝過往。
對於六大霸國的天子來說。
最次的結果,是被人扯下王座,打散修為,生死不由自主,社稷任憑宰割。如莊高羨。
稍好一些,是在戰場上身死道消,為國而薨。如陽建德、韓周、姒元。當然此等也有高低,明君昏君,曆史會記得。
再好一些,是無功無過或功過相抵地度過了皇帝生涯,去位之後,偉力未能自歸。但多少也能做個逍遙真人。(事實上無人能忍受這種落差,未能自歸偉力的天子,卸任後不可能再證衍道。所以這些偉力未能自歸的天子,幾乎沒人能活太久。要麼強行衝境失敗,要麼起意歸位卻被新天子鎮壓,要麼索性就死在戰場上。)
好的情況當然是功德圓滿,無憾退位,偉力歸於自身,去位仍是真君。但這一步難之又難,天子掌至高權柄,自歸偉力的難度,也超越所有王侯將相,不止是一倍兩倍的差距。大齊開國這麼多年,自歸偉力的相國,也隻有一個晏平,他是幫助薑天子成就霸業的賢相,注定要名留青史的。天子自歸偉力之難,可想而知。
於所有的霸國天子,終極理想隻有一個,就是那一統天下的偉業。這是普天之下,古往今來,所有君王都遙望的目標。卻也是一條偏狹得隻有一個人能夠成功的路。
“天下儘紫旗”,已是對一位君王最好的祝願。
而齊天子的回贈,是“無虧欠”。
綿延的宮殿群落,雄踞在這三百裡臨淄巨城的正中心。
在大內總管霍燕山的陪同下,薑望一步步走出這裡。紅牆黃瓦白石道,勻分天光,反照雲霧。
想起青雨之前論及仙宮,舉了霸國皇宮的例子。
組成這巍峨宮殿群的,也隻是磚石。但這磚石背後,的確是難以想象的偉力。
如齊天子這般雄主,都勤勤懇懇五十九年,不敢懈怠。
他如何能說自己是真自由?
路上霍燕山看了他好幾次,欲言又止,臨出宮門,才終於道:“薑真人,胸口有鞋印。”
“哦。”薑望恍過神來,麵無表情地拂了拂,些許薄塵,已為如意仙衣潔去。
“我新學了一門步法,我自己試試能不能踩到這裡。”他強調道。
霍燕山默默點頭。
薑望也便不再說什麼,跟韓令比起來,新任大內總管還是不夠懂事啊……
把薑真人禮送出宮,一直到他的身形消失在視野裡,霍燕山才轉步往回走。自覺已經展現了守口如瓶的形象,全然不知已有被告黑狀的可能。
薑望此前不認識他,但他當然是知道薑望的。此前不知道具體該用什麼樣的態度麵對這離齊之人,現在算是明白了。
古今難測,天子之心。
走出大齊皇宮的薑望,很是靜默了一陣。
他踏上長街,顧自前行。
去哪裡呢?
大概很多人都會思考這個問題。
薑真人這次回臨淄,是低調了又低調。韓令迎他,是隻身前來,一路送他入宮,也遮掩了痕跡。絕大多數城中百姓,都壓根不知道這件事。
確實沒什麼好宣揚的,不比從前。
但在有心人耳中,這悄然寂寞的腳步,不啻於驚雷行空。
不客氣的說,薑青羊若歸齊,能夠影響整個齊國的權力格局。
薑望無心被人觀望,所以掩聲遮目,彙入人群。
他早已天下知名,在齊國更是家喻戶曉。但以東國之大,百姓之眾,不可能人人都看過他的臉。臨淄不同,在這座霸國雄城裡,他的擁躉格外瘋狂。
當初離齊,整個齊國上上下下,幾乎所有曾與武安侯產生過摩擦的人,都遭受了近乎瘋狂的輿論抨擊。
連軍神關門弟子王夷吾都不能幸免。
在這座城市裡,他的五官都被單獨拎出來分析多少回,還各自都有擁躉。眼睛最優黨和鼻梁最佳黨甚至茬過架。
他若是不遮不掩,走在街上,馬上就會被認出來,而後轟動全城。
幸虧見聞可掩,如今不必長袍鬥笠。
行走在繁華的長街,看著忙碌生活的人們,他仿佛置身其中,又仿佛身在世外。
此心此境,不與舊時同。
這一刻他想起了餘北鬥,就是在這條街上,這個最初被他認定為老騙子的江湖術士,攔在馬前假摔,糾纏著非要給他算一卦。
然後牽著他的馬,帶他遊長街,看人壽,觀未來。
不知那時候的餘北鬥,是否看到了他自己的人生?
俱往矣!
今夕何夕!
薑望任意而走,放開心懷。這時候他在繁雜的喧聲裡,精準捕捉到了一個名字,非常熟悉的名字——
爾奉明。
不由得微微一笑。
腳步半轉,已經出現在某座酒樓之中。隨手召來一把椅子,坐在了正圍攏一桌、高談闊論的文士中間。
然後撥動視線,放開聲音,叫這些人看到他、聽到他。
爾奉明酒意上頭,麵紅耳赤,正在指點江山:“早好幾年我就寫過文章的嘛!那時你們都不信。當時我就說,當今之弊,正在於——”
他看到了薑望。
紅臉變成了白臉,助長氣勢的高揚的手放下了,說到興奮時站起來的身形,也慢慢地往下滑。
“我讓你坐了嗎?”薑望平靜地問。
爾奉明立即又挺身站直。
此桌其他文士,也都下意識地起身,罰站般站了一圈。
“沒事,你們坐。”薑望抬掌往下按了按,指揮他們坐定,像按下了一堆木偶。
這才姿態舒展地看向爾奉明,語氣輕鬆:“最近怎麼沒聽見你罵我?”
爾奉明迅速收拾好心情,臉上帶笑,頗有風度地道:“瞧您說的,我都是就事論事。當然事實證明我有些時候發聲很淺薄,但我都出於公心,沒有半點私念啊。大家都是為了這個國家好,總有人要站出來挑刺……您這樣的大人物,豈會跟我計較?有則改之,無則加勉,您說是嗎?”
薑望也不與他廢話,隻笑著按止了聲音,而後道:“此聲不入第三人之耳,你今天與我說實話,我不動你。”
滿座文士皆不得聞,像是隔著一層看啞劇。但都規規矩矩地坐著,不敢吭聲。
爾奉明稍一權衡,便笑道:“您都不在齊國了,我還罵您乾啥啊。又不掙錢。”
他開這個口是有風險的,因為一旦薑望騙他,把他的聲音擴散,他頃刻人人喊打,一生所求之名,就此毀於一旦。
但他相信薑望。
因為這個人一諾千金。
有句話說,罵你的人最知道你有多冤枉。
爾奉明有時候會覺得,他其實可以算眼前這位青史第一真的知己!
薑望仍是笑著:“有點實,但不夠。”
爾奉明索性破罐子破摔:“你有名,又沒什麼背景,我罵你彆人才會注意到我。我要是罵個張三李四,誰會理我?我怎麼成名呢?”
他小心地看著薑望的表情,又道:“而且我罵您對您也是有好處的啊……正因為我總是罵您,才有更多的人關注您,了解您。您才可以在那麼短的時間裡,就揚名東國。”
薑望眼中倒無惱意,隻瞧著他的表演,悠閒地道:“你回答了你為什麼罵我,但還沒回答為什麼現在不罵了。我難道不是更有名氣了嗎?”
“你以前在當官,有顧忌,不可能把我怎麼著。現在你離開齊國,沒什麼顧忌了。”爾奉明老老實實地道:“我也怕死的。”
薑望笑了笑:“名士求名不是不惜死嗎?”
爾奉明坦誠以對:“那是彆人。我可不學許放。我既要求名,又要好好活著享受名聲。”
薑望哈哈大笑,真就沒動他,自顧揚長而去,就這樣走出視覺和聽覺之外。
“他走了嗎?”
“怎麼樣啊,青史第一真與你說了什麼?”
“爾奉明?嘿!還活著嗎?”
一桌文士七嘴八舌。
“唉!”爾奉明忽而活動了眉眼,長歎一聲。
“怎麼了,爾兄?”有人問:“他是不是威脅你了?”
爾奉明喟然長歎:“今日方知何為真人!”
他一臉感懷:“此後我當為薑真人忠犬,我要為他著書立傳,助他流芳百世!”
“急死我了,你們剛才到底說了什麼?”對麵的文士湊過來:“彆打啞謎啊!”
爾奉明環顧左右,看著那一道道期待的眼神,才矜持地道:“我看到了薑真人的度量,薑真人也明白我一片公心,隻是有時候被蒙蔽。君子之交淡如水,求同存異道中行。薑真人與我意氣相投,一笑泯恩仇!”
“好!真是佳話!”旁邊的文士舉起酒杯來。
他們喝彩,高歌,共飲。
真是歡宴!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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