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7章 以界為籠,誰當生離(1 / 1)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2387 字 2個月前

第1977章以界為籠,誰當生離

殺過幾次?

你真的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戲命感覺非常荒謬!

但更荒謬的是,從淨禮、白玉瑕到林羨、連玉嬋,這些個怎麼也稱得上驕才的人物,這些個長了耳朵、腦子也正常的家夥,竟然沒有一個人對薑望這句話表現異議。

怎麼這個世道變化如此之快。

神臨殺洞真已經不可笑了嗎?

當所有人都不懷疑的時候,戲命開始認真地懷疑自己。

有些事情看似不可能,但也不是完全沒可能,不是還有“奇跡”這個詞語嗎?

再加上薑望“一諾赴海,百劫不回”的名聲在那裡,這人應該也不會說謊,也沒有必要吹噓。那麼竟是我的問題?

戲命忽然想到,在跑到星月原開酒樓之前,這位姓薑的可是列國青年第一軍功侯,天下名將呢!

一切都合理了!

軍陣圍殺真王嘛,兵略大家能做到也是很合理的。

但眼下可沒有什麼兵供你調遣。

“人族海族不兩立,對付海族真龍,我墨家子弟義不容辭。”戲命道:“但敵強我弱,還是需要謹慎一些……你真有把握?”

薑望邊走邊道:“我與這條惡龍鬥了幾年,對他有些了解。他長期處於被囚禁的狀態,剛剛脫困,狀態很差,一身修為十不存一。隻要能夠迅速把他揪出來,我們足以將他斬殺。”

白玉京酒樓的其他人都指望不上,戲命保持清醒的思考:“能在滄海成長起來的,無有弱者,況乎真王已是當世之傑。你對他目前狀態的判斷……可靠嗎?”

薑望反問道:“但凡他狀態還在,你覺得他會放過我們嗎?還需要封鎖這個世界嗎?”

“不會!不需要!”淨禮使勁搖頭,很是捧場。

薑望繼續道:“他現在的實力不足以殺死我們,又害怕我們請援,被人乾擾,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現在一定已經躲在什麼地方開始調養恢複了。”

在過去的三年裡,薑望自問從來沒有放鬆警惕,時不時就把森海老龍吸一頓,讓其保持虛弱狀態。哪怕有偽裝的成分,三年時間下來,這條老龍怎麼也稱得上是疲敝之軀。

再者,森海老龍雖然以壁虎斷尾的法子,通過真名響應宇宙眾妙之門的方式逃脫。但他留在玉衡星樓囚室裡的,是絕大部分力量,逃走的其實是壁虎的那個“尾”。實力至少還要再削個八成。

關於森海老龍的狀態,還有一個佐證。

真君壽儘一萬年,真人壽限一千兩百九十六。

龍族體魄格外特殊,畢竟能夠早早言“真”,故是真王壽享三千年,到了皇主才與其他種族同境強者壽限相同,畢竟萬載是天關,已經不容跨越。

這些都是已知的。

雖然不知道敖馗今年到底有多少歲,但是這廝在森海源界布局的千年真實無虛。在流亡宇宙之前,敖馗已經是真王層次。考慮到龍軀成長緩慢,他能夠成長到與皇主泰永爭道的層次,想來不會太年輕。

三千年是龍族真王的壽命極限,不代表每一尊龍族真王都有這麼長的壽命。

這老龍顛沛流離,自此被趕出滄海,狀態就沒好過,對壽命一定也有影響。這麼算下來,老龍究竟還有多少年好活,恐怕可以樂觀的估計一下——應該剩不了幾百年。

雖然說超凡者的修為,到了神臨境就能至死不退。但敖馗這個動不動就被打成瀕死,且道軀換了好幾輪的,多少要受點影響。

至少很多搏命的秘法,老賊應是用不得。

在此方世界裡,老龍敖馗最大的倚仗,無非就是天佛寶具【乞活如是缽】。但老龍以之封鎖此世,恰恰說明他目前對這件寶具的應用,也就到此為止了。

不然直接一缽砸死他薑望,豈不利落?

“我有一個疑問。”戲命直指關鍵:“倘若說這個海族真龍狀態很差,無法與我們對抗。”

他在‘我們’這個詞上加了重音,然後道:“那他為什麼不直接逃走,而是封鎖此界,與我們共處一籠?”

“這當然說明了他的自信。”薑望道:“他相信他能夠在封鎖期內迅速恢複過來,以強橫實力碾壓我們。坦白說,他針對的主要是我,你們都是被無妄波及。”

“此言差矣!”連玉嬋脆生生道:“我既入君門下,自然同君進退。沒有什麼無妄之說。”

林羨看了她一眼,道:“她把我想說的說了。”

白玉瑕默默地感受這個世界,並不吭聲。

淨禮擼起袖子,神叨叨地道:“他跟你過不去,就是跟我淨禮、跟我師父苦覺、跟我們三寶山過不去。跟三寶山過不去,就是跟懸空寺過不去,就是跟佛門過不去,就是跟世尊——”

這套無限拔高的說辭,一聽就知道出自苦覺之口。

薑望十分感動,讓他先彆說了:“我一定帶你們屠此惡龍!”

戲命在一旁,忽然有一種孤獨的感覺。

這群人裡隻有他是無辜的。

“你有什麼計劃?”他冷不丁問道。

薑望其實還有一點沒有說——此方世界很可能真有毋漢公的傳承遺留。

所以狀態欠佳的敖馗才不舍得直接攜寶遁走,要在這浮陸世界鬥上一鬥,免得便宜了他薑某人。不然以這老龍的謹慎性格,沒必要以殘軀爭生死。

“賊龍奸猾,現在痕跡全無。”薑望道:“我什麼手段都試過了,找不到他的蹤影。墨家機關甲天下,你有什麼好辦法嗎?”

戲命隻問道:“有沒有他的血肉?氣息?”

血肉是有,但是還在玉衡星樓的囚室中,現在與星樓的聯係已被隔絕,自然無法取得。

薑望隻得搖頭。

戲命又問:“可知真名?生辰八字?”

薑望苦笑一聲:“八字也太難為我了。真名我倒是知道——”

他張了張嘴,終是吃了教訓不敢再隨意出口:“來我寫給你。”

戲命手指一翻,並指夾出一根細長的、表麵刻滿細密符文的竹筒。又在竹筒裡抽出一張空白紙條,另取纖筆一支,一並遞給薑望:“寫在這上麵。”

竹筒上的符文倒是蠻眼熟,略略一想,好像在轉輪王的鎖鏈上看到過近似的。

薑望麵上不顯,將紙筆接過來,隨手揮就再遞回。

戲命看了一眼紙條,笑道:“是不是吃了這個虧?不是誰都能夠被傳頌、被記入曆史,上古時代以前,名字都是有威能的,能用什麼不能用什麼,每一個字都有講究,哪像現在隻是個稱呼?龍族很好地繼承了這個傳統。”

“是嗎?”薑望不太服氣:“覆海、皋皆我也麵斥其名。”

戲命淡淡地道:“下次選一個活著的試試,在他們不忙的時候。”

說話的同時他的手也沒閒著,隨意地一抬指,指背上就出現了一隻圓嘟嘟的機關小鳥。身上的木紋還很新鮮,很奇怪的有一種生機勃勃的感覺。

戲命將這張寫著敖馗之名的紙條卷好,放進竹筒。那機關小鳥便低頭將其叼住,而後羽翼一展,飛上高天。

薑望有些期待地抬頭看去。

淨禮、白玉瑕等也來欣賞墨家機關之玄奇。

但見這機關小鳥在空中畫圈,急速地旋轉飛行,飛著飛著,又飛了回來。

戲命語氣平靜:“找不到。”

幾人瞬間散開。

說些“嘁”、“嗐”、“這也不太行”之類的話。

薑望繼續在前麵帶路。

戲命跟在隊伍後麵,又問道:“現在乾什麼去?”

薑望從容地道:“去找一下我的老朋友。”

淨禮和尚讚賞不已:“師弟你在這裡也有朋友!”

薑望淡然一笑,並不多言。

他口中的老朋友,自然是慶火部!

時光荏苒,奔流如斯!

四年前的事情仿佛已經很遠,但一旦翻檢記憶,卻又煥新如昨。

奸猾摳門但一心為族群著想的族長慶火高熾。

無支地窟戰士首領、滿臉絡腮大胡、性格強硬的慶火衡。

那個獨臂的勇者,追隨自己參與生死棋戰鬥的青年戰士慶火元辰……

當然還有最熟悉,但已經消解在幽天裡的巫祝慶火其銘。

從已知的情況來推斷,敖馗的恢複方式大概有三種。

第一種是此賊在森海源界已經試過一次的,利用信仰之力恢複自身。據當初慶火其銘所說,浮陸廣闊無垠,部族不知凡幾。僅僅生死棋,就有百族相爭。信仰資源是非常豐富的,遠勝於森海源界。雖說浮陸之人不信神,但以敖馗的手段,想來不成問題。

第二種是依靠乞活如是缽。天佛寶具,自有不凡之處,興許便能幫他恢複。

第三種則是依托此界有可能存在的毋漢公傳承,上古聖賢所遺,指不定就有什麼恢複的門道。

這裡是浮陸世界。

薑望曾來過。

他曾在這裡,幫助慶火部參戰生死棋,贏得了浮陸世界百年王權。

也就是說,自那以後一百年,慶火部就是浮陸世界的王!

王權部族有什麼特殊?

一紙征令,天下應召!

若有王權部族的幫助,無論是阻隔敖馗對信仰之力的攫取,還是尋找乞活如是缽,探查傳承線索,乃至於搜找敖馗蹤跡,都會變得簡單許多。

他深知,敖馗的優勢在於真王的眼界,而他的優勢,在於他在這個世界裡,真切奮戰過的那些日子!

老賊要以此界為籠,且看是誰生離!

薑望自信滿滿,白玉京眾人也很受鼓舞。

他們在這廣袤的世界裡疾飛,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三個時辰……

戲命終於忍不住:“你的朋友還健在嗎?”

薑望瞪了他一眼,飛身翻落,堵住了一個路人:“你好,問一下路!請問慶火部在哪個方向?”

時間過去很久,浮陸世界太大,當初在慶火部的時候,又主要是鏖戰於無支地窟……所以找不到路也是很合理的!

被突然攔截的路人,很有些慌張:“你、你是誰?”

因為他在被攔截的一瞬間,就下意識地出手,卻被瞬間鎮壓。更因為他感受到了這人的強大,卻未察覺圖騰之力!

薑望已然瞧見了這人額上的赤色雷電紋,假裝並沒有注意到此人以圖騰之力發出的求救信號,隻笑道:“赤雷部的人是吧?不用緊張。我並無惡意,我們是青天來者。”

路人難掩狐疑:“生死棋局百年一爭,現在並沒有到點星將的時候。”

“我們這次的任務,和生死棋無關。”薑望表情溫和,但自有隨力量而來的強大壓迫感:“小兄弟不用緊張,你隻需要告訴我慶火部在哪個方位。”

“我得想想。”路人笨拙地拖延:“容我想想。”

薑望微笑以對:“不著急。叫你的族人路上慢點,彆摔著碰著。”

路人慌張地點頭:“好好好——啊?”

薑望卻不說話了。

不多時,但聽蹄聲如鼓。

足有百騎席卷煙塵,狂奔而來。

為首者嬌聲嗬斥:“哪個不長眼的,敢來我赤雷部撒野?!”

來的卻是個熟人!

幾年不見了,還是那麼火爆。無論脾氣還是身材,都是如此。

穿著緊身短打的皮衣,人在馬背,如山巒起伏。梳著小辮,上下翻飛。手裡抓著一條皮鞭,鞭上電芒閃爍。

此人正是赤雷部赤雷妍,當初同雷占乾並肩而行,還得罪了李鳳堯的女人。

如此卷百騎而來,端的是殺氣騰騰,天空都有雷雲隨行。

薑望身前的那個赤雷部路人麵露喜色。

但薑望隻道了聲:“不要殺人。”

自他身後穿出來的連玉嬋飛如春燕,雙劍隻是交錯一斬,劍光如電光夭矯,穿百騎而走。

砰砰砰砰砰!

包括赤雷妍的坐騎在內,所有戰馬齊齊哀嘶一聲,皆倒地不活。

赤雷部的戰士們正要衝鋒,卻齊齊矮了一截,跌得東倒西歪。

連玉嬋很聽話。

殺儘百馬,未死一人。

而天穹隨行的雷雲,也被劍光撕碎。

看著眼前馬屍遍地,鮮血橫流,薑望歎了口氣。

連玉嬋這女子,看起來聰明漂亮的,心眼挺死。非得弄這麼血腥嗎。

“赤雷妍,還記得我嗎?”他默默地走到連玉嬋前麵去,臉上擠出了笑容:“上次生死棋,我們見過。”

赤雷妍先是呆愣,繼而悚然一驚,往後連退:“你想做什麼?”

她當然記得薑望!

正是薑望一劍擊敗了在她心中如神似魔的雷占乾,粉碎了赤雷部在生死棋局的勝利。

“彆緊張。”薑望攤開雙手,以示自己並無敵意:“我隻是問個路而已。”

赤雷妍勉強站定:“問什麼路?”

薑望溫聲道:“我隻是想知道這裡到慶火部怎麼走。很久沒來,找不到路了。”

赤雷妍沒有猶豫,從革包裡取出一卷羊皮,直接丟了過來:“這裡是輿圖,你可以自己在上麵看。”

薑望接住羊皮地圖,打開看了兩眼,確認無誤,便道了聲謝,就帶人離開。也彆留在這裡嚇唬人家了,畢竟連玉嬋劍法殘酷,戲命又長得挺凶的。

“等等。”赤雷妍忽在身後叫到。

薑望停步回望:“怎麼?”

赤雷妍這時已感覺到他確實沒有惡意,緊張緩解了許多,組織著語言道:“我以為要再過一百年,沒想到你們現在就來了。”

“正常來說是這樣。”薑望保持了耐心:“我這次任務特殊。”

“那……”赤雷妍咬了咬唇,終是道:“雷郎這次來了嗎?他什麼時候來?他答應我會來找我。”

薑望沉默了片刻,微笑著道:“他一時半會走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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