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7章 輝煌時代已成空(1 / 1)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2589 字 2個月前

第1747章輝煌時代已成空

遠古之天獄,今日之妖界。可以說是距離現世最近的一個大世界,

作為遠古妖皇破開混沌世界而孕生的新世界,經過漫長時間的演變,它仍未能完全擺脫混沌的威脅。

即使是數不清的天妖法壇點亮了這裡,甚至於持續光耀了幾個大時代,它也始終存在很多危險的地方,像是妖界永難痊愈的瘡疤,使這個世界未能徹底貫通。讓這裡不能像現世一樣,存在數萬裡數十萬裡的文明沃土。

在妖界,如霜風穀這般的天然界關不止一處。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它們也為人族妖族綿延了幾個大時代的戰爭,留下了很多緩衝的地帶。

於那些沒有天然界關存在的地方,人族和妖族各築大城相峙,以大軍兵鋒為界,廝殺永無休止。

而在那些天然界關中,霜風穀也屬於較為特殊的一類。

在霜風穀周邊的這片區域,天地之界完全隔絕兩邊,不允許南北通行。霜風穀是唯一的天然通道。

但這裡又常年盤踞極寒之風,無論人族妖族,實力稍弱的,見著即凍,挨著即死。實力強大的,也熬不住多久。

隻有在每年現世的冬月,它才會短暫散開。

而這個時候,就是人族妖族在霜風穀放開了廝殺的時候。

因為霜風穀通道的狹窄,以及開放時間的短暫,無論是人族妖族,都不可能完全將霜風穀占為己有。

長達十一個月的靜默期,足以將任何強者困死在對方的地盤裡。

但誰也都不可能將霜風穀拱手相讓,因為在極寒之風散開的那個月裡,它就是通往對方腹地的橋梁。

說冬月的霜風穀是血肉磨盤,並不為過。

像這樣的血肉磨盤還有好幾個,每到關鍵的節點,人族妖族都需要填進去大量的強者。

在這個好像冷過往日的冬月裡,霜風穀那一邊的妖族大舉增兵。

石犀妖王犀彥兵、長空王鷹克詢、天海王獅善聞,是霜風穀裡,妖族一方最強的三個高手。

撞山王鹿期頤、此刻屍體脫離長相思劍身的犬耳妖族,在廣袤的妖族腹地,也都算得上是地區領袖一級的存在。隻是因為從未接觸過薑望,不像對待計昭南、淳於歸他們那樣警惕,貿貿然衝上來,才落得個瞬死的下場。

霜風穀三王裡,石犀妖王犀彥兵是在霜風穀鏖戰最久的,與計昭南、淳於歸也算得上是老對手——其他本也可成為老對手的妖王,都在過往的戰鬥裡,被計昭南他們殺死了。

當然,與計昭南、淳於歸同期來這裡的其他人族強者,也沒有剩下其他人。

以往的霜風穀,大都保持一種均衡的態勢。

雙方互相廝殺,你來我往。修行不足者飲恨於此,如計昭南、淳於歸、犀彥兵這樣的強者,則是砥礪了鋒芒,脫穎而出。

無論南北,很少出現壓倒性的戰況。

但這一次不同。

長空王鷹克詢、天海王獅善聞相繼加入霜風穀戰場,險些將霜風穀這邊的人族強者全部撲滅。

也幸是熬到了霜風回流,廝殺暫止。人族這邊才有了短暫的喘息機會,才有了計昭南以速度更快為由跑去求援。

不然霜風穀這一次肯定失守,那些妖族說不定就竄到什麼地方去了。

所謂“霜風回流”,是霜風穀極寒之風並未散儘,即使是在冬月期間,也會偶爾回歸的現象。時間完全隨機,全由參戰者自行把握,及時躲避。越是臨近臘月,這種現象越是頻繁,直到極寒之風充塞霜風穀,再也不散去。

計昭南並不是去求援的唯一一個,隻是他最早回來。

而作為霜風穀人族一方的最強者之一,計昭南去求援了,淳於歸自然隻能堅守陣地——所以他罵得最大聲。

薑望的到來,無疑是回命一針,極其振奮士氣。但到底是能就此熬過此劫,還是回光返照,則猶未可知。

此時此刻的霜風穀,仍然在獅子吼的籠罩中。

山穀在搖晃,天地元力混亂不堪,被有意針對的人族戰士,更是東倒西歪。

薑望以觀自在耳加聲聞仙態再加降外道金剛雷音,也隻能維持自身“自在”,而不可能擊破天海王的神通。

然而他直視所謂妖族天海王,在連殺兩名神臨層次妖族後,又悍然以雷音邀戰。

此舉甚勵人心!

關乎齊國武安侯的故事,有些幾近神話。

平時談論天下英雄的時候,也不乏有嗤之以鼻、不肯相信的。

但此刻看著懸立風雪中的這個挺拔身影,在場的諸多人族修士,無論來自哪個國家、哪個宗門、歸屬於哪個霸國勢力,都會有一種恍惚的相信——奇跡正在發生,

因為那個完成了很多不可思議之事跡的人族天驕,已經到來。

獅善聞雄壯的身軀屹立高穹,在漫天風雪之中,有如一尊金甲戰神。他身上並無其它妖征,隻有那一頭燦爛的金色卷發,似是烈焰在燃燒。

整個霜風穀都在感受他的力量,他的怒吼。

他的麵容威嚴,卻隻是遙峙薑望,並無其它動作。

有一道陰翳掠過了他的金邊。

帶起了撕裂空間的銳響,一瞬而起,一閃而至。

自無生有,寒芒點落淳於歸!

血色的寒芒,仿佛終末的宣告。

在這點血色寒芒出現後,攻擊淳於歸的妖族才顯化出形象,被觀者的視野所容納——

那是一個身穿黑衣、背展黑翅、手持血色鉤鐮槍的鷹鉤鼻妖族,麵容倒是相當英俊。血色的鉤鐮槍在空中極速轉動,在淳於歸身前甚至鑽出一個拳頭大的黑洞,以及由此黑洞蔓延開的黑色裂紋!

像是推著一道黑色的蛛網往前。

他已經把空間紮破了,而後才是要把淳於歸掃進空間碎片中。

他自然是長空王鷹克詢!

同樣是在此刻。

計昭南在妖族陣營裡左衝右突的身影,也是戛然而止。

一塊灰白色的圓盾、一柄鋸齒斜錯的彎刀,防得滴水不漏,將韶華槍點落的寒芒儘數接下。一時間狂風擊窗,驟雨敲瓦,劈啪亂響,卻破不得門。

一身厚重的石甲,披在一個魁偉的壯漢身上。額上色如石質的獨角,昭示著他與眾不同的身份——計昭南的老對手,石犀妖王犀彥兵。

本來都是用槍的強者,鷹克詢應該對上計昭南才是。但是在之前的短暫交手裡,他與計昭南的槍術差距,已經顯現端倪。而防禦恐怖的犀彥兵,應對鋒芒畢露的計昭南,卻是隱有克製。

獅善聞震懾全場的怒吼,給了他們挑選對手的機會……

“能擇機而戰者,此即為勝因。”

遠古時代的妖族,並沒有誰總結什麼學說。大多自憑天賦,在時光和經曆中野蠻生長。

在經曆了漫長的幾個大時代之後,妖族也有了各種各樣的學院。

獅善聞正是正統皇家學院裡出來的天才。

下方的妖族戰士,再一次往前衝鋒,很快就撞上了悍然反撲的人族戰士。

兩道血肉之潮,便如此血淋淋地撞在了一起。

鮮血殘肢,互相混合……有時真分不清誰是誰。

天海王這才注視著執劍的薑望,慢吞吞地說道:“現在隻剩你和我了,你讓我來……那伱承擔好後果。”

“後果”兩個字一說出口,頓似是擂動了天鼓!

獅子搏兔亦全力。

他天生的獅子吼神通,在這一刻催發到極致,全部聚集於薑望之身。

降外道金剛雷音直接被淹沒。

雙耳的玉色,一瞬間崩解。

萬聲來朝,收的是人間萬聲,怎能容納這神獅之吼?

甚至於觀自在耳,也難以自在!

薑望這一路走來,於聲聞一道少有對手,可惜遇上了天生神通早已開花的獅善聞。

狹道相逢,力弱者全麵潰敗。

這一瞬間產生了極其劇烈的痛苦,像是千萬根銀針在紮耳蝸。那尖利的、已經完全無法掌控的聲線,如有實質,在雙耳裡瘋狂切割。

他曾經讓許多對手感受過的痛苦,如今他也親身體驗——聲音是他的敵人。

此等痛苦,薑望避無可避,獅善聞早有預知。

獅子之吼,懾服萬方。

對於聲音的掌控,乃是他天海王最自得的武器。

正是雄聲遍及天與海,他才得稱“天海王”!

薑望頂著獅子吼強殺對手,誠然是很了不起,可也讓他立即判斷出了薑望處理聲音的極限。

他這一吼,正是奔著轟碎極限而來。

而他和他的拳頭,也緊隨著聲音落下。

他金色的戰甲,將途徑的風雪都消融,而他緊握的拳頭,在這一刻綻放出難以形容的璀璨光芒——

好像在輝煌時代,天庭妖族高踞九天,俯瞰萬族。金烏拉車,巡行諸天萬界。

無光不照,無威不臨。

所行之處,萬類生靈儘跪伏。

太古王道拳!

自遠古而至如今,有數不清的功法秘術失傳。

有的是被更強更新的招法所淘汰,有的是天生局限、本來就隻能光耀一個時代,有的因人而成、因事而敗……有的殺法直指大道、本該永世不磨,卻是因為修行的門檻過高、或是傳承者的死亡而消失,甚是遺憾。

此時此刻這一套拳法,乃是獅善聞追憶輝煌時代,在曆史中翻找殘篇,親手補完。是他對妖族全盛時代的想象。

浩大輝煌,拳勢無極!

他的拳頭落下了,一個輝煌時代的縮影也落下了。

妖族戰士所拋灑的鮮血,必須要以鮮血來償還!

先殺薑望,再殺計昭南,今日必逐人族,在霜風穀完成清場。

獅善聞有著這樣的決心和自信,打出了大勢無敵的拳頭。

但是在這璀璨的熾光之拳前,那本來痛苦不堪、難於自控的薑望,眼神卻瞬間歸於清明。

他的痛苦並非是表演。

可他有意地掩飾了痛苦的時間!

已經開發出聲聞之域,能夠以聲聞為核心,構建全新殺法的薑望,當然能夠從聲音的碰撞中,知曉他與獅善聞的差距。並且他明白,獅善聞一定會很快地利用這差距——所謂廝殺,就是以長擊短,以強搏弱,越是強者,越是懂得。

薑望早就已經準備好了五識地獄之耳獄,在碰撞發生後的第一時間,立即囚禁自己的聽感,阻隔自己對聲音的感知。

五識地獄的術法層次,根本不足以參與現在的戰鬥。所以他在耳獄之中,還落下了微縮的聲聞之域!

他用以隔絕獅子吼的,並不是他的術法,而是他的靈域!

而之所以如此大費周章,之所以要先忍受雙耳受創的痛苦。

為的便是獅善聞的一個錯愕,一個勢在必得之時的意料外!

為的便是此刻——

他驟然騰身的風與火,他照徹雙眸的不朽赤金……他抵儘全力,驟然抬出的這一劍!

如雪的劍鋒,斬出了五光十色。

冰冷的殺機,深藏於光怪陸離。

他的第二式真我道劍,非我譽我皆非我!

此時一劍上抬,挑出來的是【舉世譽之】。

什麼太古王道,你分明是永世王道。什麼緬懷盛世,你就在盛世中。什麼天庭妖族,你即是天庭!

你創造一切,擁有一切,你獅善聞天生高貴,早晚是妖族至高無上的王者!

這一劍斬出來,一開始並沒有什麼影響。

獅善聞的太古王道拳,非但沒有勢衰,反而更加勢盛。

天海王完全可以感受得到,自己的拳勢正在無限拔高,膨脹到他以前都未能觸及的層次……他不喜反驚,果斷收拳後退,但已是來不及!

他的拳勢膨脹得太快,就像是一個膨脹到極限的氣囊,再也無法被他掌控。終於在一聲震耳欲聾的爆響裡,炸成了碎片!

此前薑望並不知道獅善聞是誰。

但是他知道計昭南是誰,他知道淳於歸是誰。

能把計昭南逼得去找援軍,能把淳於歸逼得罵娘。妖族那邊的高手實力如何,他大約可以想象。

所以他才會一到霜風穀就先聲奪人,在引出撞山王鹿期頤後,他又狠下殺手,連殺神臨,就是為了儘快抹平戰場上的實力差距——經曆過伐夏之戰,他對局部戰場的把握,已至精微之境。

頂著獅子吼強殺那犬耳妖族的同時,又是為了示敵以“弱”,給獅善聞一個順理成章的引導。

強者相爭爭一線。

恰是完全感受得到獅善聞的強大,忌憚他的力量,薑望才會選擇用受傷換取先機。這是完全把自己擺在弱勢的地位,一丁點的僥幸心理都不存在,從一開始就做好了付出代價的準備。他所做的一切,全部都是為最後的勝利而鋪墊。

對於一位擁有絕對自信的頂級天驕來說,這一點清醒尤為可貴。

而辛苦搶來這一線先機,薑望當然不會輕輕放過。

獅善聞的太古王道拳,以一種猝不及防的方式崩潰了。

那妖族輝煌時代的美夢,也隨著這拳勢破碎。

在這種輝煌的破碎之中,長相思的冷鋒在泡影中前行。

緊緊追著獅善聞倒飛的身影,分割他的威嚴,切碎他的氣勢。

而後一劍下壓,青鋒懸山落九天,壓則舉世謗之!

人言不足畏嗎?

積毀可銷金!

論假不可真嗎?

三人即成虎!

獅善聞一點喘息之機都沒有,一丁點騰挪的縫隙都沒有獲得。

在獅善聞的感受裡,他隻是例行地在獅子吼之後收割對手性命——他確定他沒有小覷這個新來的人族,他轟出去要終結這場戰鬥的、也是他引以自豪的至強拳法。

可是一瞬間風雲突變。

他撞上了對方蓄勢已久的全力一劍,且這一劍是如此奇詭。

他的拳勢瞬間崩潰,近於自毀。

隻是判斷上的一丁點失誤,就叫他落入如此窘迫的局麵裡。

他還沒來得及撤開,那一劍又落下來,抬上去與落下來,是截然相反的劍意。

他的確重視了,但是事實證明他還不夠重視!

他感到一種無法自製的沮喪,一種讓人發狂的煎熬痛苦。

“吼!”

元神海中響徹獅子吼,他當即從那種劍勢中擺脫出來,可劍已及拳——

他的拳峰被削平了!

太快,太冷酷的劍。

拳勁與劍氣瘋狂纏鬥。

在這一瞬間展開的激烈對抗中,指頭也被劍氣絞斷了兩根!

右手的拳勢,於此戰中再不能有巔峰。

獅善聞縱身疾退。

而薑望空中急步,提劍緊追。

先傷雙耳,再削敵之拳峰,斷其二指。

此所謂先棄後取!

天海王獅善聞的紙麵實力,絕對不比他弱。甚至於因為妖族天生的強大體魄,在紙麵上更強。

但是現在呢?

一個照麵之後。

大齊武安侯在進,妖族天海王在退!

青衫追著金甲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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