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3章自是人間第一流(萬字答謝書友)
左側看台上,重玄明光急得差點竄了起來。直恨不得把兒子提起來扇兩巴掌——就算舍不得扇,也總要罵幾句的。
天府破境,已經是蓋壓同輩。好好地一個個的打過去不行嗎?非要如此狂妄,以一敵三。
這不是沒事找事,自找麻煩?
就不能學學你老子,低調做人,謙虛行事?
這個不爭氣的逆子!
但皇帝陛下金口已開。
他重玄明光就算再天真,也非常清楚,無論他做什麼事情,都不能夠改變了。
隻能深深地,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廣場之上。
大齊皇帝親口發了話,鮑伯昭等人再無猶疑。
三人分列三個方位,看向重玄遵。
而薑望等三個內府修士和計昭南,也都站到了廣場邊緣,為他們留出足夠的戰鬥空間。
禦前武較的規則,與黃河之會的規則一樣。除了隨身兵器之外,不允許穿戴防具,不允許動用任何法器,包括符篆之類的事物,也是不能夠用的——這是為了避免各國以強力法器武裝修士,將天驕決勝的場合,變成國家底蘊的碰撞。給那些資源不足的小國,以一定程度上的公平。
也就是說,到了觀河台,計昭南身上的無雙甲也是要卸下的,隻能以韶華槍對敵。
對於較量中的修士來說,是儘量弱化了家世出身所帶來的影響,更側重於自身實力。這無疑是相對公平一些的規則。
參與黃河之會的外樓境名額隻有一個,這不是什麼可以謙讓的東西。重玄遵狂妄如此,世敵鮑氏出身的鮑伯昭更無留手必要。
事實上,如今需要以三敵一,對他來說已是恥辱。
齊帝應允這一戰,無疑說明,在大齊皇帝的眼中,這一戰是可以成立的。重玄遵不是完全沒有機會……
他如何能服?
天子也不總能明察秋毫,再怎麼英明神武,也有被奸佞蒙蔽的時候。
他鮑伯昭,正是要撥雲見日,還天下以乾坤昭昭!
所以他第一個動了。
勁風鼓蕩,身上的長袍獵獵作響,他並指自眉間往下一拉,一隻豎瞳直接分開眉心,出現在世人眼中。
鮑伯昭第一個出手,而一出手,就是神通!
此神通,名為天目。
天目有兩睜。
一眼明察秋毫,另一眼……是為天罰。
那閉著的豎瞳,驟然一睜!
燦金色的神光疾射而出,瞬間穿透了重玄遵!
是一個幻影……
白衣公子的幻影破滅,燦金色神光繼續前進,一直撞到了那肅穆高牆之前,被一道半透明的光罩所阻。
整個巨大的半透明的光罩,如巨石擊水,劇烈漾動起來,好一陣才平緩。
這可是太廟!
鮑伯昭的天罰之光,竟然能讓齊國太廟的防護法陣,都產生如此劇烈的波動,其威能可想而知!
絕非肉身能擋。
鮑伯昭憤怒歸憤怒,對於戰鬥本身卻保持了足夠的尊重。
他知道天府修士有多麼可怕,但重玄遵今日才破境入外樓,境界難穩。這就是機會所在。
所以他並不肯用試探的手段,讓重玄遵有在戰鬥中慢慢適應的可能。
而是一出手,就是殺手鐧。
第一眼便開天罰,將戰鬥直接拔升至最激烈的程度。最好可以打狂妄的重玄遵一個措手不及。直接以最具殺傷力的神通殺法,將其誅滅當場。
因而幾乎是戰鬥剛開始,他的天罰之光便至。
但是重玄遵太快了。
在剛才那個瞬間,他的身體幾乎不存在重量,一動即遠,產生了幾乎是空間挪移一般的效果。
隻在原地留下一個還未散去的殘影,被天罰之光洞破。
那白衣飄飄的身影避過天罰之光,一步踏前。
忽有謝氏之寶樹,仰天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
有錦繡華麗之光,繞遍他的全身,將他照耀得光彩不凡,那是文氣、是才華、是寶光。遙遠天穹,四座星樓顯現,白日星辰,與謝寶樹遙相呼應。
有狂士高歌之聲響起——
或曰:“我本楚狂人,鳳歌笑孔丘。”
或曰:“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
或曰:“玉帶一江水,冠蓋九重霄!”
那些,是何等狂妄恣肆的聲音。
那些狂士,或笑先賢,或傲天子,或以江河為腰帶,以天穹為冠蓋!
狂之又狂,傲之又傲。
神通,狂歌!
在此神通的影響下,神通擁有者所有的攻擊性術法,凝聚速度極大加快,術法威能極大加強。神通開發程度越高,加強的幅度就越大。
但見謝寶樹一抬手——“興酣落筆搖五嶽!”
天地之間,文氣衝霄而起。一隻巨如撐天之柱的狼毫,似被神人握持,點落人間。而此神筆,掃蕩風雲,張揚而落。自重玄遵上方狠狠抹來,要將他一筆勾銷!
是以神人在天外,大地為宣紙。區區重玄遵,紙上一點墨汙。
當混同書畫裡,歸於天地間。
此術曰“神來之筆”,威能極受施術者影響,難以用品階定分。
但它一直以來有一個非常致命的弱點——威能雖強,但凝聚緩慢。所以此術常見於團體作戰中,須得隊友幫忙創造時機。
可今日在謝寶樹的手裡,這“神來之筆”幾乎是瞬間生成,且威能非同凡響。
這是超品道術的威能,是黃階道術才有的聲勢!
而他竟然抬手便成。
先前在太廟外,重玄勝能夠準確把握他不敢把事情鬨大的心理,一個“滾”字讓謝寶樹顯得像跳梁小醜。但能夠被公推進黃河之會的外樓名單,讓朝議大夫謝淮安不避嫌,謝寶樹又怎會弱?
但見得——
在太廟前巨大的廣場上,那似撐天之柱的狼毫橫拉而來,洶湧的道元力量,幾乎席卷整個廣場。而那狼毫的架勢,也仿佛要將這廣場一分兩截,要把重玄遵一抹如煙。
吾有神來之筆,自此天下知名!
左右兩側高台之上,都有道術光罩升起,以避免可能的傷害。
而大齊皇帝、皇後所在的尊位,倒是沒有任何光影。不過任何道術波瀾湧動至此……都無聲無息地消散了。
廣場之上,重玄遵白衣飄飄,身形疾射,仿佛在與那支神來之筆進行追逃的遊戲。
但是在極速的飛行之中,他的右手倒翻,瘦長白皙的五指張開,遙遙對準謝寶樹,往下一按!
轟!
謝寶樹手上已經成型的另一道術法轟然崩散,而他本人,更是被這一下,按進地底半截!
那堅實無比且刻印過陣紋、有陣法力量加持的石板,直接被壓碎。
以謝寶樹的腰部為中心,無數裂縫蛛網般蔓延開去,在這廣場上,留下觸目驚心的創痕。足見這一擊之強橫。
是為神通,重玄!
重玄氏聞名天下的血脈神通,重玄氏以此神通為基礎,開發的重玄秘術,也成為了重玄氏立身之本,是重玄家賴以存在的根基所在!
薑望多次感受過重玄勝的重玄秘術,一度為之驚歎不已,但與重玄遵此刻表現出來的重玄神通相較,二者無疑是天壤雲泥之彆!
強如謝寶樹,也被一擊按下地底。
但這場戰鬥,不是一對一的較量。
吼!
就在重玄遵大發神威,一巴掌按下謝寶樹的同時。
出身於冬寂軍的正將朝宇動了。
她絕對不是一個漂亮的女人,但一個戰士的榮耀,也從來與美醜無關。
天罰之光一擊落空,激起太廟法陣的波瀾。
巨大的神來之筆劃過廣場,所過之處留下一條深溝。
白衣飄飄的重玄遵空中疾飛,遙遙一按,將謝寶樹按下地底……
在這絢爛華麗的光影之外,低調得沒有參與感的她,直接一步彈起,躍至高空。
此刻她在高空,她遙遙麵向重玄遵。
自她身後,無儘的血腥氣瘋狂聚攏。一個身披玄黑重甲的鬼將,手提鬼頭大刀,凝於高空上。
赤眸,青麵,慘白獠牙,全身血氣繚繞,高約兩丈餘,威勢淩人。
神通,將鬼!
此乃鬼殺之將。能夠在戰場殺戮之中得到成長。被朝宇將養至今,已經擁有堪比神通外樓的戰力!
也就是說,重玄遵現在麵對的,其實已經是四名神通外樓戰力。
沒有什麼以眾淩寡,重玄遵既然放出了狂言,戰鬥既然已經成立,這就是公平的廝殺。
戰場上沒有人會給對手喘息機會,更何況此刻參與搏殺的都是天驕。
從未聯過手,但自然遞補,天衣無縫。
猙獰可怖的高大將鬼,與沉默冷酷的清瘦女將,形成鮮明的對比。
在高空留下如此一幅令人印象深刻的畫麵。
朝宇手中的直刀藏於身後,腳步在空中虛踏,每一步都踏出爆響,每一步之後,身形都更快……以如此不斷疊加的恐怖速度,往重玄遵的方向疾衝!
而那將鬼高高舉起鬼頭刀,身形尚遠,便已一刀斬落。
巨大的刀氣裹挾著兵煞,排山倒海一般,向重玄遵劈落。這哪是一刀?分明是劈下了一座山!
而此刻,謝寶樹最先釋放的那道神來之筆,還追在重玄遵身後!
後有山峰般的巨筆,前有藏刀而來的女將,又有高大將鬼劈落巨大刀氣……在這個瞬間之前,重玄遵也不過才剛剛躲開鮑伯昭的天罰之光,又按了謝寶樹一巴掌罷了!
這還不止!
“啊!”
狂歌神通狀態下的謝寶樹,披散亂發,不能忍受被按進地裡的屈辱。一把按住地麵,把石板都按碎了,拔身而起。
他雙手大張,如抱四野,就要毫無保留,使出最強殺法。
天罰之光落空的鮑伯昭,也正在以可怕的速度靠近。
在太廟前的巨大廣場上,這一瞬間發生的所有攻勢、合圍,都深深牽動觀者的注意力。
站在廣場邊緣的修士,除了計昭南靜立不動,其餘三名內府修士都或多或少地提高了警惕,以應對等會兒有可能傳來的戰鬥餘波……包括薑望!
而這一切,這令人震撼、也應該令人驚懼的一切光影……重玄遵那漆黑如墨的眸子,隻是淡漠瞥過。
他嘴角噙著的微笑,使他顯得不那麼孤冷,他在疾飛之中,忽然再一次探出他的右手,食指中指並攏,一指天穹!
轟隆隆!
天空之中,轉出一顆太陽!
那是有彆於遠穹烈日的另一輪驕陽。
太陽之外,又有太陽。
這一輪烈日高懸,正壓在那高大猙獰的將鬼上空,將它斬出的巨大刀氣擋住!
混合著兵煞的刀氣斬落這輪烈日,卻如泥牛入海,無聲無息地消散了。
此神通,名為“日輪”!
壓製一切邪穢,掃蕩一切汙濁。諸邪退避,神鬼皆焚!
日輪在這個瞬間牢牢抵擋住了將鬼。
而緊接著,重玄遵剩下的幾根手指依次張開,從並指狀態,變成了右手大張。
他張開五指,移向了謝寶樹。
於是所有人都知道……
他選定了突破口!
謝寶樹狂笑:“豎子於我何傷!”
聲音尚未落儘,已經有一麵虛實之間的銅鏡,立於他的頭頂,清光照耀八方,明鏡高懸六合。
是為神通,明鏡!
明鏡不染塵埃,自然照見因果。其效果在於,能夠反彈一切施加於身的影響。
也正是因為明鏡神通的存在,他才能夠壓製狂歌神通的影響,讓他雖狂不妄,實際能守本心,從而能更好地駕馭狂歌神通。
但……
令幾乎所有人都驚駭莫名的事情發生了!
重玄遵忽然出現在謝寶樹身前!
在其人驟然睜大的眼睛裡,那俊朗無匹的白衣公子,右手忽地向天空一抓!
那與將鬼膠著的日輪,忽然消失,出現在他手中。
乍看起來,就像是重玄遵他,一把抓住了太陽,然後對著謝寶樹……當頭砸落!
啪!
“明鏡”碎了。
砰!
炙烈耀眼的日輪,直接砸到謝寶樹的腦門上,把他身上的錦繡之光全部打碎,把他身周的狂歌之聲打滅。
把他再一次砸落地底……
生死不知!
直到此時,那追擊著重玄遵的巨大狼毫,才無聲潰散。神來之筆,終未能將他勾銷。
剛才那一幕,很多觀戰的修士都沒能看明白。
重玄遵出現在謝寶樹身前的那一步,太過突然,場上的謝寶樹本人都沒能反應過來。
薑望對重玄秘術深有了解,卻是在剛才通過對吸力的感受,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
重玄遵對準謝寶樹的那一按,的的確確是使用了重玄神通,但並不如謝寶樹所想的那樣,是在攻擊他。
而是通過強大的吸力,要把他吸到自己身邊來——乍看起來,這無疑是並不明智的選擇。因為朝宇藏刀已至,那道巨筆術法也已經鄰近,再加上鮑伯昭的靠攏……把謝寶樹吸到身邊,就像是請狼入室,為自己更添危險。哪怕是用謝寶樹為肉盾,也不可能擋得住那麼多傷害。
指望朝宇或者鮑伯昭投鼠忌器,更是不存在可能。
可是謝寶樹恰巧發動了明鏡神通!
明鏡神通的反彈效果,導致了……重玄遵反向被吸引到謝寶樹身邊。
所以才有了那探手抓日輪的當頭一砸!
也就是說,謝寶樹的神通和謝寶樹的選擇,重玄遵都了然於胸。
往更深處想……重玄遵今日以一敵三,或許並不是很多人所想象的那樣,得誌猖狂。反而很有可能,是確實了解自己的實力,也明白對手的實力。
他在去年進入稷下學宮之前,就已經了解過謝寶樹了!
也是,若重玄遵其人僅僅隻是有修行天賦。憑借重玄胖的智慧,重玄氏家主之爭早就該塵埃落定了……
且不提薑望心中如何忌憚,廣場上戰鬥仍在繼續。
重玄遵一記日輪砸趴謝寶樹後,場上就隻剩下朝宇和她的將鬼,以及鮑伯昭。
其人砸趴謝寶樹的一幕固然令人震撼,但無論朝宇還是鮑伯昭,都沒有半點遲疑。
那高大的將鬼驟然失去日輪阻隔,一聲怒吼,周身有血霧炸開!
血霧還未散儘,它巨大的陰影已經壓落重玄遵身前,鬼頭刀破開空間當頭斬下!
將鬼不算邪物。或者說,生來有神通之力,又被兵煞養煉,根本不具備邪物的弱點。如果它有那麼明顯的弱點,朝宇也不可能被推到黃河之會的備選名單上來。
所以日輪神通雖然有掃蕩諸邪之能,在先前的阻隔中,於它也完全隻是力量的碰撞,不曾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
此時驟得自由,一刀之力,如山巒砸下。
鐺!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
重玄遵單手舉著日輪,以驕陽為盾,抵住了將鬼的鬼頭之刀。
日輪神通,與左光烈十五歲時在黃河之會仗之成名的道術熾陽,在表現上有些相似,但本質完全不同。道術熾陽是以烈日的高溫焚化一切。日輪神通,體現的則是大日之光明,令諸邪退避。
當然,就價值而言。哪怕道術熾陽已跨進超品門檻,仍不能與神通等同。
此時重玄遵把日輪當成兵器來用,卻是以往的日輪神通擁有者,都未曾見過的用法。一般來說,這種神通更多是壓製邪祟,常見於與驅逐陰邪類的法術配合。
不過世間本就是玄奇萬端,千種人有千種思考。同一門神通在不同的人手裡,或許就是截然不同的麵貌。
此時日輪牢牢抵住巨大的鬼頭刀。
相較之下,手舉日輪的重玄遵看起來是如此瘦小,而斬落鬼頭刀的將鬼是那般龐然。
僅以肉體力量而論,重玄遵當然遠遠及不上將鬼,但在重玄神通的作用之下,他往上一抬,反倒把將鬼掀翻!
鮑伯昭的聲音適時響起。
“小心,他雖然剛出學宮,但是對我們很了解!”
天目有兩睜,另一眼是明察秋毫。
鮑伯昭自然能夠看得清楚,重玄遵之前是怎麼擊敗的謝寶樹。
伴隨著提醒落下的,是一道呼嘯的鞭影!
那一道長鞭,仿佛出自神人之手。
灰白色的鞭身所過之處,帶起層層疊疊的幻影,那是無儘起伏的山巒。
鮑伯昭的趕山鞭!
而鮑伯昭天目之外的第二門神通,恰是“搬山”。
看台上的重玄勝,不由得撇了一下嘴。
他總算明白,為什麼今日鮑麻子沒有來觀禮,讓他一肚子的冷嘲熱諷無處發揮。
這趕山鞭是朔方伯的隨身兵器,現在傳到了鮑伯昭手裡,說明鮑家的未來家主之爭,已經塵埃落定。
一場黃河之會,幫助鮑伯昭徹底鎖定了優勢。
表麵上看倒也合理,鮑伯昭雖然比鮑仲清大,但鮑伯昭能夠上外樓境的名單,鮑仲清卻上不了內府境的名單。孰強孰弱,一目了然。
且說趕山鞭打落,帶來呼嘯山影。鮑伯昭加於其上的山巒之力,是重玄遵的神通也無法輕易消解的。
所以他退。
白衣飄飄的身影仿佛落葉,在呼嘯的風中無助飄轉……
也不知怎麼一個交錯,他忽地飄到了高大的將鬼頭頂,輕輕落下。
那將鬼才從被掀翻的失控狀態中尋回自主,頭頂卻又落下了一隻腳。
嘭!
落下的這一瞬間,重玄遵已有萬鈞之力,直接一腳,把將鬼也踩進地底,步了謝寶樹的後塵。
將鬼身強體壯,雖然入地極深,把廣場都砸出了一個大坑,但渾似無恙,反手一刀,砍向自己的頭頂,大有同歸之勢。
重玄遵飄身而起。
嗡!
鬼頭刀懸停在將鬼的頭頂上方,發出嗡聲輕顫。
僅從這份對刀勁的控製來說,將鬼就不輸於任何神通外樓修士。
它一刀同歸於儘的反劈,逼退重玄遵後,即刻拔地而起,帶起泥土飛石,自下而上,反追重玄遵。
重玄遵伸手一按,巨大的斥力反衝,將他的身形再次拔高。
劈啪!
以天目洞察形勢的鮑伯昭早有準備,極其精準的迎麵一鞭,正當其麵!
重玄遵再次伸手一按,這一次卻是將鮑伯昭直接拉近了數寸,身形撞入趕山鞭的內圍,與鮑伯昭頃刻貼近!
鮑伯昭天目圓睜!
燦金色的神光正麵直射!
而重玄遵卻已經身負萬鈞,筆直墜落!
單手抓住日輪,再一次砸落,砸到將鬼的鬼頭刀之上。
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響——
鐺!
妙!
太妙了!
重玄遵身在高空,憑借著對重玄神通出神入化的利用,他忽左忽右忽引忽斥忽上忽下,迎著趕山鞭的壓力,在刀鋒之上翩躚而舞,不可謂不妙絕!
這場戰鬥,絕對是齊國年輕一輩,外樓層次能夠呈現出來的最高水平!
此時重玄遵再次找到了機會,與將鬼正麵硬撼,顯是要故伎重施,像解決謝寶樹那樣,再解決一個對手。
而當此之時——
有一道線,從上而下劃落。
這一條線,仿佛本就存在於天地間,仿佛是最中間、最精確的那條線,仿佛本就把這片天地,分為兩邊!
長發束成一辮的朝宇,好像是憑空躍出,忽然就與重玄遵正麵相對。
那藏於身後的直刀,好像從未亮出鋒芒。
但那道線,已經出現了。
藏刀十年,求得一殺!
朝宇得以躋身齊國參與黃河之會的名單,並不是因為她的將鬼神通,而是因為她凶悍無匹的刀術!
這一刀太快!太絕!太驚豔!
好像有一個聲音,好像那聲音又沒有。
就在重玄遵的麵前,與他青山明媚的鼻梁相對的地方,有一顆寶石一樣的、散發著美麗光源的事物,碎了。
它就那樣消散,讓觀者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種遺憾。
世間美麗之物的凋零,總是令人感傷。
而它碎去的同時,朝宇斬落的那一道直線,也消失了。
兩兩相抵。
這應該是重玄遵從未展露於人前的,第三門神通!
迄今為止,重玄遵隻動用了重玄與日輪,而這也是他早就在人前展露過的兩門神通。可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以天府修為晉升的外樓,身具五神通!
此刻。
白衣勝雪的重玄遵,與長發一束的朝宇,四目相對。
朝宇的刀仍然藏在身後,仿佛不曾斬出過。她眼神中有刹那的錯愕,顯然不曾想到,自己的十年藏刀竟然也能被擋住。
但她的身體先於意識反應過來,縱身疾退。
重玄遵的眼神也是驚訝的,他同樣沒有想到,這個並不如何起眼的軍中女將,竟然能一刀斬出他的保命神通。
但他的反應更快。
五指一握,強大的吸力瞬間將朝宇拉回。
而他再一把抓住日輪,毫不猶豫地砸中朝宇腦門!
鮮血飛濺中,朝宇整個人都往外甩開。
星光淬體帶來的強橫體魄和日輪臨身前運轉的防護秘術,讓她沒有被當場砸死,但也已經短暫地失去了自控可能。
趕山鞭灰白色的鞭影就在此時呼嘯而來,正橫在朝宇倒飛的身體之前。
鮑伯昭趕到!
他第一時間選擇救援朝宇。隻要保住朝宇,她那足堪驚豔的一刀,就還能給重玄遵造成壓力。毫無疑問,這應該是此刻戰局中的最好選擇。
但重玄遵早已轉身,重玄神通的作用下,再一次與將鬼碰到一起。
鮑伯昭救朝宇,重玄遵殺向將鬼,這兩件事情同時發生,這是雙方同時做出的選擇。
很顯然,鮑伯昭選錯了。
代價就是……
轟!
那高大猙獰的將鬼,直接被日輪數下連砸。
重玄遵簡直像是在打鐵一般,以日輪為錘,把將鬼的身體,錘爛了大半。
盔甲頃刻化作血氣,整個高大的身體如煙而散。
將鬼並不懼怕日輪的鎮邪之能,但身軀都被砸爛、兵煞都被打散之後,還是被灼烈的日輪打滅了。
再想修成如今層次,朝宇又不知要耗多少苦功,經曆多少殺伐。
在劇烈消散的血氣之中,手持日輪的重玄遵抬起頭來,回望空中執鞭的鮑伯昭,以及鮑伯昭身後,剛剛停下來的朝宇。
他嘴角的笑意仍在,他的眼神仍然平靜。
手一鬆,日輪呼嘯而起,散發無儘光明,正麵迎向這兩人。
滿頭滿臉的鮮血,朝宇也不去擦拭。身體傳來的劇烈疼痛,朝宇也並不理會。她隻將那柄直刀,再一次藏到身後。
她還能揮刀,那麼戰鬥就還未結束。
而在朝宇之前,鮑伯昭乾脆淩厲地反手一鞭,直接將這輪愈近愈大的烈日抽飛!
在天目的視察裡,那璀璨的光亮,也實在是太礙眼了一些——
不對!
鮑伯昭心中警兆突生,明白自己被日輪之光吸引了注意,露出了破綻,接下來必然要迎接重玄遵的瘋狂進攻。
他當機立斷,直接雙眸緊閉,開啟自己的第三門神通——
無光!
此神通如其名,湮滅一切光亮,徹底混亂方位。
一時間,籠罩整個廣場的黑暗,降臨了。
這是徹底的無光,丟失所有方向的黑暗。
在這黑暗中,隻有鮑伯昭的眉間豎瞳,能夠洞察一切。
可重玄遵,卻丟失在視野中!
頭頂!
鮑伯昭猛然抬頭,果然看到那個白衣身影從天而降。
天目的洞察之能,在無光神通之下愈發洞見秋毫。他也終於能夠明白,為何在無光神通的籠罩中,重玄遵還能來去自如。
是其人的重玄神通!
在重玄遵身周,斥力引力無時無刻地在運動,一息之間有數百次的來回,重玄神通帶來的反饋,幫助重玄遵鎖定了方位!
鮑伯昭剛剛洞察了這一點,一股巨大的引力,已經從高處傳來,意圖把他拉近。
神通之光閃動,山巒之力持身!
鮑伯昭剛剛以搬山神通之力抵擋住那可怕的引力,在空中定住身形,忽然又周身一輕。
那恐怖的引力驟然消失了。
而自己被自己巨大的山巒之力帶著往地麵墜落。
迅速拉開了自己與重玄遵之間的距離——與此同時,也拉開了與朝宇的距離!
就在這個時刻,一個白衣勝雪的身影,已經從長空劃過,再一次與朝宇迎麵。
重玄遵的目標,還是朝宇!
在這無光的黑暗裡,重玄遵憑借斥力引力的無限反饋,迅速鎖定對手的位置。
而朝宇藏刀於身後,立空不動。
在重玄遵從天而降的同時,一道直線劃開!幾乎把那無光的黑暗都撕開了一刹。
朝宇也能在這無光的環境裡捕捉對手!
或許這就是製勝的關鍵嗎?
以鮑伯昭的視角來看,朝宇這一刀不如之前那一刀,但也可以理解。畢竟那樣的一刀,本就是精氣神貫徹一處、巔峰完美的一刀,並不容易斬出,而且朝宇此刻又還受著傷……
可儘管這一刀不如那一刀完美,也依然具備極其凶狠的殺傷力。
鮑伯昭依然寄予希望。
但這希望……迅速破滅了。
重玄遵的身前,再次有一顆寶石般的事物消散了。
世間好物不堅牢,琉璃易碎彩雲消。
美好事物的消散,令人神傷。
但對於戰鬥中的對手來說。令人驚懼的,是這種強大的保命神通……竟然非止一次!
隻是看著這一幕的鮑伯昭都如此驚駭,直麵重玄遵的朝宇心情如何,也該能夠想象。
而事實上,麵對朝宇這不如先前的一刀,重玄遵本不需要再次動用保命神通。
他之所以用了……
當然是為了在最短的時間裡解決對手!
對很多人來說已經足堪驚豔的戰鬥。
對他來說……戰鬥已拖得太久了!
那一道直線破滅的時候,重玄遵已經探手抓住了日輪。
在無光神通的影響之下,日輪也失去了光華。
它現在是一隻黑乎乎的、圓輪狀的事物,失去了無限光明,也失去了鎮邪之能,幾乎是完美被無光神通克製……但並不影響它的沉重和牢固。
砰!
日輪再次砸到了朝宇的腦門之上,將她整個人直接砸得趴倒在地。
這一次,她沒有多餘的力量抵擋。
整個無助的身體,把地麵的石板都砸出了裂縫。
重玄遵留了手,不然這一下她就已死去——這種武較沒有必要殺人,而且有這麼多圍觀的強者,也不可能看著天驕被殺。
雖然沒死,強者的自尊也不允許朝宇再參與戰鬥了。
所以現在,隻剩下鮑伯昭。
重玄遵回過身,儘管看不清楚,依然與鮑伯昭相對。
在無光神通的籠罩裡,兩側高台上的許多人都無法看到場內戰鬥的虛實。
但悄悄握住紅妝鏡的薑望,卻把整場戰鬥“看”得一清二楚。
看著那個俊朗的白衣男子,與額開天眼的鮑伯昭相對而立。
薑望忍不住在心中問自己,這就是自己之前打算在內府境挑戰的天府修士重玄遵嗎?
若是解放一切,以聲聞仙態加歧途的組合,是否有機會獲勝?
他同時也通過紅妝鏡觀察到,雷占乾手中已經握住了雷光,顯然在這無光神通的影響下,很沒有安全感。
而那個崔杼,卻仍然冷酷地站立不動,仿佛能夠適應這無光的環境。
至於計昭南……仍然是放鬆的姿態。
薑望在心中再次調高了對崔杼的評價,提高重視。
而場上的戰鬥,仍在繼續……
在謝寶樹和朝宇接連落敗的情況下,鮑伯昭仍然鬥誌未衰。
他甚至是在朝宇倒下的第一時間發起了進攻!
從戰鬥開始到現在,打生打死,重玄遵固然占儘上風,他鮑伯昭也毫發無損。
重玄遵明顯地避他而戰。想必也是清楚他的實力。這是強者之間的尊重。
這是此間最後的對決。
而鮑伯昭真正的底牌在於,他已經洞察了重玄遵在無光範圍裡行動自如的倚仗。
所以……
眉間豎眸,天目洞開!
燦金色的神罰之光,在無光範圍裡也同樣是黯淡的。
可威能不曾稍減!
同時,重玄遵無法第一時間看到他的攻擊,僅僅隻是通過神通重玄的反饋,不可能避得過天罰之光!
在鮑伯昭的視野裡,他清楚地看到,神罰之光臨近的時候,重玄遵的身形才猛地一動,但避之不及!
一顆寶石般的事物,再次消散。美好消逝,重玄遵無傷。
第三次了……這是重玄遵的保命神通第三次發揮作用了。
重玄遵抬步躍空,以極其恐怖的速度向鮑伯昭靠攏。
鮑伯昭豎眸一眨,神罰之光再次發出。
失去了視野,哪怕重玄遵的速度如此驚人,也不可能誤導掉他的判斷。
神罰之光再一次精準地擊中對手。
啪。
同樣是一顆寶石般的事物消散,為重玄遵抵擋住了致命傷害。
怎麼可能還有!?
已經是第四次了!
難道這神通可以無限消耗?世上怎麼可能有那樣的神通存在!
一定有其極限。
鮑伯昭篤定這保命神通一定有其極限在,可心中,仍是無法抑製地生出了焦躁情緒。這導致他接下來的這道神罰之光……落了空!
不可如此!戰鬥還未結束!
遙遠星穹的西方,有星光一閃。
藏星海中,忽然躍出一隻小鐘,輕輕一搖!
鐺!
此鐘非是法器,乃是浸染“殺”之一字的警鐘!
鮑伯昭兼修儒與商,但在星樓的建立上,是以儒家為根本,取的青龍之“信”、朱雀之“德”、玄武之“仁”、白虎之“殺”。
此“信、德、仁、殺”四字,在某種意義上,就是他的道標。
藏星海理論上分為四方,與四肢相對,但又不是完全對應的關係。因為四肢分彆在軀乾兩側,而藏星海事實上混同一處。
鮑伯昭在心中敲響警鐘,讓自己冷靜自持,維係巔峰。
警鐘一響,那些焦躁、擔憂、患得患失,全部消散無蹤。
鮑伯昭神清心明,準確鎖定了高速移動中的重玄遵,眉心天眼洞開,天罰之光再發!
再一次……再一次看到那如寶石般的事物消散。
重玄遵第五次避過了幾乎必死的傷害!
鮑伯昭已覺天目欲裂,知道接近了極限,但憑借著警鐘的餘響,仍然保持冷靜,再次嘗試鎖定。
但仿佛無窮無儘的壓力,忽然間碾遍全身。
是重玄神通!
鮑伯昭反應極快,立刻加持起搬山之力,抵抗著那恐怖的壓力,眼前卻已經閃過一道白影!
重玄遵來了!
在呼嘯的風聲中,日輪迎麵砸到。
轟隆隆,竟如雷聲。
劈啪!
趕山鞭一鞭橫抽,發出爆炸般的脆響,帶著山巒幻影,抽向對手,鮑伯昭避之不及,但也不甘示弱,直接以傷換傷。
砰!
兩道人影瞬間相合。
鮑伯昭仰麵而倒,鮮血飛濺!
在剛才那個極其短暫的瞬間。
重玄遵數百次操縱引力與斥力,成功拖延了鮑伯昭趕山鞭的速度,同時加快了自己日輪的速度。
結果就是日輪砸落對手腦門,鮑伯昭的趕山鞭卻抽了一空!
重玄遵一腳踩到仰倒的鮑伯昭身上,直接將他踩在地麵,踏散他的所有反抗,同時手上一鬆!
日輪暴漲,轟然墜落!
瞧那架勢,是要把鮑伯昭砸成肉泥。
“勝負已分!”一個聲音在場外喊。
整個無光的“夜”,被這個聲音揭開……
那是大齊國相江汝默的聲音。
……
……
……
……
(以下不算字數)
1,
“我本楚狂人,鳳歌笑孔丘。”——《廬山謠寄盧侍禦虛舟》·李白
“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飲中八仙歌》·杜甫
“玉帶一江水,冠蓋九重霄!”——《廿六自題》·情何以甚
“世間好物不堅牢,琉璃易碎彩雲消。”,原句為“大都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簡簡吟》·白居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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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萬字更新也並沒有追上一丁點債務……勉強收支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