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選擇

莫子楚腳步匆匆地趕回城主府。

城主府即莫府。

分為前宅後宅，前宅是辦公之所，後宅則住著莫慕南的家人。

莫家的族地倒不在嘉城裡，設在郊外，人丁眾多，儼如一鎮。嘉城說是治下八鎮，算上莫家族地的話，應是九鎮才是。

邁入前宅一處偏堂，柳師爺正埋首在案前，揮筆寫著什麼。

一看到他，莫子楚便從牙縫裡咬出三個字：“柳師爺！”

“哦，是公子啊。”柳師爺抬頭看了他一眼，便又埋下頭去：“城主大人出去了，指不定什麼時候回來呢，您去後宅等他吧。”

莫子楚走到他的麵前，伸手按住了他寫字的紙：“不，我找你。”

柳師爺想了想，將毛筆倒放在硯台上，抬眼看著莫子楚：“公子所為何事？”

“我且問你，你知不知道城裡正在發生什麼！？”

柳師爺先是站起身來，走到門邊，將門關上，才回頭看著莫子楚：“您知道了？”

莫子楚隻覺自己在東王穀修的養氣功夫全廢了，很不耐煩道：“我問你知不知道！”

“我自然是知道的。”柳師爺說。

莫子楚往前一步，指間躍出銀針：“那你就準備好向我父親請罪吧！”

“城主大人這一次親自出去，就是為此事。”柳師爺慢條斯理地道。

莫子楚收住手，驚疑不定：“我父親也知情？”

柳師爺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然你以為，我憑什麼能夠調動城衛軍？”

莫子楚有一種無措的憤怒。

豬骨麵者荼毒百姓，他尚且能強忍著殺意，先誘導其襲擊薑望，因為他已經做好事後誅殺此獠的準備，讓其人在死前物儘其用，沒什麼不好。

但對於莫慕南和柳師爺麵對這次禍亂的反應，他實在無法理解。

“你知不知道，這不是什麼簡單的惡疾，而是有妖人暗中引導，是涉及了超凡力量的邪教之禍？”他厲聲問道。

柳師爺的表情依然平靜：“我的判斷和公子一致。”

莫子楚勃然大怒：“你明知道這是邪教播撒的源禍，卻還不及時應對，是何道理！你們這是瀆職！是對全域數十萬百姓的謀殺！”

看著柳師爺那副風輕雲淡的樣子，他恨不得一掌斃之：“定是你這奸賊，蒙蔽了我父親！”

“你想做什麼？”

這時，房門被人推開。

能在莫子楚和柳師爺閉門說話的時候，直接推門而進的，自然隻有嘉城之主莫慕南。

“父親！”莫子楚驀地回頭，聲音激動：“您了解這個邪教嗎？輕縱邪教，無異玩火自焚！事情演變到最後，很可能是邪神降世，滿城儘覆！”

莫慕南靜靜地看著他，一直到他情緒收斂下來，才反問道：“你知道我為什麼要瞞著你嗎？”

“為什麼？”

“因為你現在這個沒出息的蠢樣子！”

在他們說話的間隙，柳師爺已經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並且將房門掩上。顯出了他作為師爺的分寸進退。

莫子楚感到驚怒。他不明白，他現在這副樣子，怎麼就是沒出息的蠢樣子。

“你待如何？”莫慕南問自己的兒子：“宣揚得人儘皆知？讓整座城域數十萬軍民人心惶惶，搞得天下大亂？”

“然後正好給朝廷插手的借口，把我們莫家像掃垃圾一樣掃到一邊，重新恢複對嘉城的掌控？”

“你腦子裡在想些什麼？指責你父親謀殺？”

“嘉城是我莫家世代的封地，嘉城百姓是我莫家的根基、是我的子民！我謀殺他們？”

莫慕南掃去眉眼間的疲憊，怒氣勃發：“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廣而告之於事無補！他們是能對付邪教妖人，還是能夠抵抗邪神？

因烏禍而死的屍體，全部都被處理。我們的人正在搜查妖人行蹤，尋找此次禍源。我正在組織超凡力量，尋求對抗烏禍的道術……我們已經做出了最大努力！

要不然你以為，我這個時候還在外麵奔波，是為什麼！我不在乎他們嗎？”

“可是……”莫子楚沉默了許久才回道：“烏禍還是愈演愈烈，不是麼？”

“這隻是一時的！”莫慕南有些忍不住的暴躁：“我早該知道，白骨道不安好心。那個豬骨麵者萬裡迢迢跑到我們嘉城來，絕不會是隻為了吃幾個人。這次烏禍，定是白骨道的陰謀，他們所圖甚大！”

莫子楚道：“涉及邪神，已不是我們可以獨立應對的。此事必須求助於朝廷……甚至於齊國！”

“現在還沒有走到直麵邪神那一步，不是麼？”莫慕南看著自己的兒子，語氣嚴厲：“你記住，陽求於齊，則失陽庭。嘉城求於朝廷，則莫家失嘉城！很多事情，我們都隻能自己麵對，如果你暴露了你的軟弱，你就會失去一切！”

莫子楚看著自己的父親，第一次覺得他很陌生：“無論……要死多少人麼？”

莫慕南終於忍不住歎了口氣：“這就是我不想讓你知道這件事的原因。你在東王穀修行，醫道治病救人，毒道殺人害命。東王穀醫毒雙修，終究以醫為主。你的修行讓你無法袖手。但你是我莫家未來的家主，行事必須以我莫家的利益為第一考慮……為父不想讓你做這樣的選擇！”

莫子楚痛苦地閉上眼睛：“但是現在終究到了選擇的時候，對嗎？”

“我們穩定局勢的戰略不能改變，嘉城的事情也絕不能讓朝廷插手。但是你既然知道了真相，正好可以發揮你一身所學。東王穀手段高妙，興許能有對抗烏禍的辦法。隻要大略不變，全城醫師隨你調遣，你可以全權負責此事！”

“烏禍是九瘟之首，發則伏屍萬裡！非尋常手段可為！”

“你修行了這麼多年，用你超凡的力量去解決！”莫慕南用不容置疑的語氣道：“無論如何，莫家五代經營，不能毀於你我之手！不然百年之後，你我都無顏麵見祖宗！”

這話擊中了莫子楚。

數百年家族的曆史，像一座沉甸甸的山，有如實質，壓得他一下子無法翻身。

他這次沒有沉默太長時間。

“以豬骨麵者創造的凶案為由，宵禁兩個月！”

“最多一個半月，再多必生恐慌。”

“從現在起，調集咱們手裡儘可能多的超凡力量，由我統一調配。這是邪教之禍，普通人無法對抗。”

“除必要的護衛力量，其餘都可聽你調遣。”莫慕南略一想，補充道：“柳師爺除外。”

“我要有殺人的權力！”

“這些你儘可自決。”

沉默了一會，見莫子楚並無下文，莫慕南才揮揮手道：“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