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瑾被夏豐裕這突然的打斷弄得一怔,連忙打住話頭,臉上依舊保持著微笑,微微點頭,心裡卻在快速地盤算著該怎麼開口。
他沉吟了片刻,緩緩說道,“夏組長,首先,我身為漢江黨委書記,沒有帶好手底下的兵,驚動了上級領導,我真的很慚愧。這麼多年來,我們漢江的政治生態一直處於平穩向好的態勢發展,省委也一直有信心,要打造一個黨性強、能力出眾的班子...但總有些害群之馬,突然蹦出來讓人始料未及,這點希望夏組長能夠給予充分諒解,不能因為一個人的問題,而全盤否定我們漢江整個班子多年的努力啊。”
夏豐裕聽著王瑾的話,臉上沒有什麼明顯的表情變化,顯然對於王瑾的這番開場白早有心理準備。他並沒有打算插話,隻是微微抬抬手,示意王瑾繼續說出心中的想法。
王瑾見夏豐裕願意聽下去,頓時像是打了一針強心劑,來了精神。
他坐直身子,向著夏豐裕的方向前傾靠近了些,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懇切,繼續說道,“夏組長,我知道您是個通情達理的人...”
“你不必恭維我,就事論事...”夏豐裕突然打斷了王瑾的話,眼神犀利地看著他。
王瑾愣了一下,隨即點點頭,也不再解釋,直奔主題說道,“吳城柱的情況,我們省委也做了了解,他是個有能力的同誌,身份背景履曆都很乾淨...我就是想問一下夏組長,這次來漢江,是不是還有彆的重要任務?...”
“你的意思是說吳城柱沒問題,不值得我們專門下來查他,是這個意思嗎?”夏豐裕目光如炬,緊緊盯著王瑾,反問道。
“不...”王瑾連忙擺手,臉上露出一絲焦急,“問題大小都是問題,我們希望夏組長能為我們指出來,便於我們的同誌成長...我是想問,除了調查吳城柱之外,還有沒有其他任務?”
此刻的王瑾已經有些繃不住了,他的額頭微微冒出了汗珠,心裡七上八下的。
他生怕夏豐裕裝糊塗不接招,自己又不好直接把心裡的疑惑全說出來。
他隻是迫切地想知道,這次燕京紀委來漢江,跟陸承澤到底有沒有關係,如果有...燕京紀委到底是站在哪個立場?是漢江省委的立場,還是陸承澤這個已退乾部的立場
這個問題從夏豐裕帶隊下來就一直壓在王瑾心裡,像一塊大石頭,不問個明白,他就像是被束縛住了,心中沒底,做什麼都不安穩。
夏豐裕當然明白王瑾問的是什麼問題。
但這種事怎能在這敏感場合和盤托出呢?
他心中早有應對的辦法,隻是略微思考了一下,便神色平靜地說道,“王書記,你的心情我理解,我們紀委並沒有否定漢江省委做出的一係列成績。我來漢江是受上峰的直接命令,專一調查吳城柱案,按道理,隻要跟吳城柱有關的案件我們都有權合並調查...我這麼說,你能理解嗎?”
有關的...合並調查?
王瑾微微皺眉,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疑惑,對於這個模糊的答案,他一時之間難以理解。
“這...”他在心裡暗暗想道,“這可是標標準準的打官腔啊...沒想到夏豐裕也會來這一套。”
眼看夏豐裕不準備透底,王瑾無奈地笑了笑,儘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輕鬆一些,說道,“我能夠理解。既然夏組長隻關注吳城柱一案,我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了。”
他心想,既然你夏豐裕不想透底,那也不勉強你,我什麼也不問,什麼也不猜,就按照自己心裡的想法來。不管燕京紀委站在誰的立場,既然沒有明示,那好,我先把刀架在陸承澤脖子上再說!
打定這個主意,王瑾笑著起身,主動伸出手,與夏豐裕握手告辭,“夏組長,那我就不打擾了,如果有什麼需要省委配合的,您儘管開口,我們一定全力支持!”
“謝謝,會和你聯係的。”夏豐裕平靜地點點頭,自始至終,眼中沒有流露一絲波瀾,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但就在王瑾即將與夏豐裕擦肩而過之際,夏豐裕突然一反常態,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他湊近王瑾,小聲提醒道,“王書記,通過這兩天調查吳城柱的案子,我發現你們漢江的政治生態還是存在很多問題的,尤其是那些離退休的高級乾部,私底下拉幫結派,搞得烏煙瘴氣!我看,你們省委也是時候硬起手腕治理治理了。好了,我又多說了兩句廢話,再見。”
說罷,夏豐裕不等王瑾反應,便先一步離開了會客室。
王瑾愣在了原地,腦瓜子“嗡”的一聲,像是被什麼東西擊中了。
他皺著眉頭,仔細品著夏豐裕的話,心中思緒萬千。
過了一會兒,他的眉頭忽地又舒展了開來,臉上緊繃的神情也隨之放鬆。
這些話聽起來是批評,仔細一琢磨,這不就是妥妥的暗示嘛!
王瑾心中暗喜,看來燕京的領導對漢江的情況早就掌握得一清二楚,隻等一個合適的契機進行介入!
夏豐裕剛剛也說是頂峰指派的任務,雖然一開始隻說是為了吳城柱的案子,但現在看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意在監督漢江省委自查自糾!
這不就意味著,燕京高層是支持漢江省委的嗎?
想到這裡,王瑾懸著的心終於落了地,本來沉重的腳步現在也變得輕鬆許多。
他迫不及待地回到省委,立刻秘密召見了裴榆林和陳國富,將夏豐裕的話原原本本地轉述給他們,也算是給本來積極性不高的團隊,注入了一支強心劑!
“既然是燕京高層的授意,那我們漢江省委就能放開手腳大乾一場了。”王瑾麵色凝重地說道,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堅定,“榆林你抓緊搜捕重要嫌犯...國富你配合好夏組長搜集好證據...”
說著,他的目光突然變得深邃起來,緩緩看向窗外蕭瑟寒冷的景致,感慨道,“等我們做好棉襖,風雪就該來了!”
裴榆林和陳國富相繼起身,眼睛不自覺地順著王瑾的目光朝窗外看去,隻見幾棵蒼勁綠植,已被狂風壓得抬不起頭...但它們卻仍是不屈,在寒風中頑強地挺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