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您這話說的,我敢嫌棄嗎?”陸棄娘爽朗大笑,“我和蕭晏可不一樣,我從小就聽話,不像他,和您對著乾。”
“他呀,確實欠收拾。”皇上笑罵,“不過還好有你,否則朕還不知道,他要跟朕鬨到什麼時候。”
陸棄娘心說,嘖嘖,聽聽,多寵。
皇上是真的愛才。
“蔣玄前幾日來求見,退婚的事情,之前朕也聽說了一句,但是沒仔細問。”
陸棄娘臉色頓時有些不自然。
她不敢說話了。
怕露餡。
蕭晏接口道:“皇上,蔣玄受傷期間,昭昭不顧禮法前去照顧,對他仁至義儘。但是他卻仗著受傷逞凶,所以婚事才作罷,並非昭昭嫌棄他受傷,還望您明鑒。”
“朕知道。蔣玄自己也是這麼說的,他誠心誠意悔過。”皇上道,“朕問他要什麼賞賜,他說求朕來替他轉圜親事。還說如果你們不放心的話,他願意入贅,他也是極喜歡昭昭的。”
陸棄娘低頭不語。
蕭晏這次也沉默了。
“你想他連入贅都肯,定然是真心悔過。”皇上又道,“臥床的時候,心緒難平,心情一時激動,也不是十惡不赦。棄娘,你說呢?”
“皇上,都退親了,就算了吧。”
“你看,我就知道你是個心疼女兒的,肯定不願意。”皇上笑道,“可是棄娘,你要好好考慮考慮,退親這件事,影響昭昭名聲。而且蔣玄是青年才俊,人品上佳,又喜歡昭昭,是多難得的人選。”
“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不有的是嗎?”陸棄娘道,“彆的就算了,動手這事,我接受不了。我自己養大的女兒,還沒舍得動一下呢。”
她把那種不情不願表現得淋漓儘致。
蕭晏則道:“皇上,之前您想要昭昭陪侍太子,不知現在……”
皇上皺眉,“怎麼,你有那種念頭,還是昭昭自己想的?”
陸棄娘看皇上神情就知道他不高興了。
她之前很不理解,為什麼皇上人那麼好,卻生出太子那樣讓人捉摸不透的瘋子。
現在看皇上,似乎又有些理解了。
那種“隻能是我給你,但是你不能開口要”的彆扭,這不一樣嗎?
多少還是相像的。
隻是太子不知道被誰帶歪了,控製不了心裡泛濫的戾氣。
“快彆瞎說了,”陸棄娘道,“昭昭定了親又退婚,鬨得這麼大,哪裡能再去伺候太子?太子身上,多少雙眼睛盯著呢,到時候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
皇上點頭,“正是這個意思。”
“皇上,”陸棄娘又道,“您說您是長輩,是皇上,天天那麼多事情,還惦記著孩子們的親事。您說好的人,肯定是好。隻是我呀,實在抹不下麵子。”
“什麼麵子?”
“之前退親的時候,狠話說多了。”陸棄娘麵上有幾分不好意思,“忘了怎麼罵的,反正就是打死也不和蔣家做親,您說這回頭草吃的,讓人多不好意思。”
“是朕的意思。”皇上道,“蔣玄考慮到了,所以請求朕下旨賜婚。朕賜婚,彆人還敢說什麼?”
“那……也行吧。”陸棄娘總有些不願意的樣子。
大丫卻已經出來給皇上磕頭謝恩。
皇上大喜,“看看,棄娘,是不是你一直端著,但是大丫頭心裡其實是願意的?你呀你,是不是差點好心辦壞事?”
陸棄娘歎氣,“隻盼著以後,蔣玄真的能對大丫好。”
“有蕭晏在上頭壓著,他能翻出什麼水花來?”
正說話間,胡神醫就來了。
他進門就老老實實地給皇上行禮。
皇上大笑:“老胡啊,朕還是喜歡你從前桀驁不馴的樣子。讓朕覺得,你是有真才實乾,不是拍馬屁的人。”
胡神醫訕笑:“皇上,那可不敢,那可不敢。”
他坐下給皇上診脈。
不等他開口,皇上就問:“老胡,你跟朕說實話,朕赦你無罪。朕的身體,還能堅持多久?”
胡神醫麵色凝重,半晌後才道:“如果皇上好好保重身體,五到十年,也是有可能的。”
“五年隻是有可能,那朕最大可能,還有三四年時間?”
胡神醫點頭:“其實皇上若是能安心修養,五六七年都有可能,隻是您一直勞心勞力,所以……”
勸不動,根本勸不動。
雖然眼前之人貴為皇上,但是實際上,和他很多病人都一樣。
不到生命最後關頭,是不會因為過去作賤自己身體而後悔的。
“那皇上就把活兒交給彆人,自己少乾點。”陸棄娘道,“您那麼多兒子呢!這時候不指望他們,什麼時候指望他們?”
皇上苦笑,並沒有說話。
陸棄娘想得簡單,還以為他的兒子們,會像她的女兒們一樣擰成一股繩。
那是他做夢都不敢生出的期盼。
在皇家,安分守己,就能做好兄弟了,但是,太難了。
皇上擺擺手,“我知道了。老胡,你想不想進太醫院?”
胡神醫連忙跪下:“皇上,隻要您需要,草民隨時進宮侍奉。隻是草民生性不羈,極容易得罪人。太醫院也是分派係的,草民出身卑微,又沒有名師引路,怕是——”
“你既不願意,那就算了。”皇上道,“朕確實也更喜歡你說實話的樣子。”
人情世故,皇上都懂。
等胡神醫走後,皇上又和蕭晏說話。
“當年的事情,你現在,是不是該給朕一個解釋了?”
陸棄娘心裡一沉。
壞了壞了,怎麼有種秋後算賬的感覺?
她目露擔憂看向蕭晏。
而蕭晏卻對她微微一笑,眼神無聲安撫。
因為他知道,皇上重新過問當年之事,應該是想要啟用他了。
在啟用他之前,要對之前的事情,有所交代。
蕭晏撩袍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