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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林三酒辨認出帽子形狀的時候,她立即向前一撲,跌進了水坑裡。水花四濺,她一扭身,還是感覺到後背上熱熱地一痛,顯然是被什麼劃傷了——來不及扭頭看,林三酒朝後踹出一腳,趁那人後退兩步的時候,一撐地麵跳了起來。
巷子後頭,在燈光照不到的地方,正立著一個黑黢黢的影子。
那人退進陰影裡,又戴了一頂帽子,叫人看不清他的麵貌;然而一刀下去,他發覺自己砍不中這個女人,似乎也吃了一驚;緊接著那人喘息了一下,竟轉身就衝進了後方的黑暗裡,眨眼就消失了。
林三酒剛要追,又猛地停下了步子——前方的巷子裡,雨夜沉沉地凝成了一片濃黑,什麼也看不見。
她此時能力儘失,對方又有一把長刀……
喘著氣,林三酒反過手摸了摸背後的傷;好在她剛才反應得快,隻是被劃破了衣服和一層表皮。隻是傷雖然不重,卻也火辣辣地往外滲著血,一摸一手都是。
望著漆黑的小巷,林三酒躊躇著,不知道那年輕人怎麼樣了——剛才那個人身形高大粗壯,不會是進化者中任何一人;她想叫一聲,卻突然想起自己一直沒問過年輕人的名字,連叫都不知道叫什麼好。
側耳聽了片刻,巷子隻是一片寂靜,沒有人聲,也沒有慘呼。反倒是身後馬路上聚集的行人越來越多了,林三酒想了想,還是掉頭走進昏黃的路燈光芒下,順著嗡嗡討論的人流走向了騷動發生的地方。
雨絲在黃光裡一線一線地飄下來,濕漉漉的馬路上泛著光。一個又一個的人擠成了一圈,團團圍住了馬路儘頭,連幾輛馬車都被推歪了開來;像是受驚的蜂群一樣,這一大群人竊竊私語、推推擠擠,時不時還會麵色蒼白的人咕咚一下摔在地上。
仗著自己力氣大,林三酒不顧身邊人的抱怨與抗議,毫不客氣地把擋路的人都一把推向了旁邊,擠進了最前一排。
警\察還在趕來的路上,沒有人維持秩序。但是所有人都不知不覺地與地麵上的那個死者,自覺地保留出了一大段距離,仿佛都被這種慘烈的死法給震懾住了——“快,有人昏過去了”、“彆讓女人過來看見”之類的話聲,低低地、蒼白地充斥在雨聲裡。
在半明半暗的夜幕下,初一眼看上去,那隻是一個血跡斑斑的人形,好像身上被誰扔上了幾條繩子。但當林三酒走近幾步,再仔細一看時,終於看清了——
上身包裹著碎布衣服的屍體,從喉嚨一直到小腹,都被深深地剖開了;僥幸沒被搗成血泥的滑膩內臟,在夜晚燈光下閃爍著濕光。另幾個器官被挖了出來,扔在了積滿雨水的地麵上,好像一團團摔碎的爛泥——從年輕人提供的信息,林三酒知道那應該是死者的子宮和腎臟。
屍體的裙子沒了,她大張著雙腿,雙腿根之間的血肉咕嘟嘟地翻了出來,被人撕扯著掏大了那一個血洞。至於那幾條“繩子”,隻是從她肚腹裡拽出來的血淋淋的腸子,長長地仿佛伸展不完,一圈一圈地搭在了死人身上。
即使見過不少慘況,林三酒也仍然忍不住一陣反胃——她咽下了嗓子眼兒一股酸水,在掉頭走出人群之前,最後瞥了一眼,忽然愣住了。
……那屍體居然不是安妮·查普曼。
難道安妮跑了?
林三酒腦子裡一時間全是困惑,忙擠開人群退了出來。她正打算再回到剛才的暗巷那兒去看看的時候,走沒幾步,卻迎麵遇見了兩張熟悉的、直愣愣的臉——正是土豆兄弟。
“怎麼了?”哥哥一見林三酒,立刻劈頭問道:“前麵發生了什麼事?”
“有一個妓女死了,應該也是那殺手乾的。”
兄弟倆呆呆地眨了眨眼睛,表情茫然,好像他們壓根沒聽懂一樣。
林三酒歎了口氣,也不想跟他們多說,隻問道:“你們瞧見了那個年輕人沒有?”
“瞧見了,”弟弟眼睛直盯著林三酒,答道:“我們剛才聽見騷動,往這邊過來,正巧碰上他,他好像在到處找你。”
問明了方向,林三酒匆匆地找過去,並沒有看見那年輕人的蹤影;想要回頭再問問土豆兄弟倆,卻發現他們也不見了人影。此時這一條馬路上聚集的人越來越多,警\察也終於趕到了,雨幕裡呼哨聲、車馬聲,到處都亂哄哄地一片——林三酒找了一會兒,誰也沒找著,乾脆往道爾頓兄弟的住所方向走了回去。
追著安妮·查普曼一路出來的時候倒不覺得怎麼,一步步走回去時,這段路顯得越發漫長了。等她好不容易到了寓所門口,剛要推門進去的時候,旁邊卻冷不丁乍然響起一聲“嘿!”
林三酒一扭頭,發現是隔壁屋子裡的馬車夫。他光亮的圓腦殼探了出來,稀疏得散布著幾叢卷毛;整顆圓頭漲成了深紅色,一股酒氣撲鼻而來。
“卡羅,你又偷偷摸摸回來乾什麼?”他喝了一聲之後,卻又嬉笑了起來:“你莫不是知道道爾頓先生們剛剛走了,又回來偷東西的?”
林三酒這才想起來,她在這兒的身份是一個妓|女。
圓腦袋車夫似乎對道爾頓的經濟狀況非常關心,一邊問林三酒是否拿到了錢,一邊探頭探腦地往屋裡看。當他對林三酒提起自己的老婆也從事皮肉生意,希望她能引薦一下時,後者終於沒忍住,抬腳進了門,“咣”一聲把他的聲音關在了門外。
客廳裡沒有點上蠟燭,幽暗得伸手不見五指。林三酒摸索到蠟燭的位置,又打開抽屜找到了火柴,一根一根地點燃了。
火光一亮,她目光在屋子裡掃了一圈,見一切都沒有異樣,這才稍微放鬆了一點兒緊繃著的神經——她實在是已經受夠了黑暗了。
她走到長沙發旁,將身體扔進了沙發裡,隨即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窗外的雨點聲,偶爾燭芯“啪”地一響,不知從哪兒傳來的隱約人聲,潮濕的黴味,被雨激起的馬尿氣味……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就這麼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在這個絕對算不上舒適的環境裡,靜靜地感受著自己血管裡流淌過去的疲憊。
今晚襲擊她的那個人,不出意外大概應該就是開膛手傑克。安妮本來應該是第三名死者,或許是有了他們插手,現在第三名死者換了一個人——他在曆史上一共殺了五個人,現在死者已經累計有三名了;眼看著這個殺人案件體驗遊戲很快就要結束了。
從身形上來看,沒有一個進化者有可能是開膛手傑克。既然身邊人不是殺手,她就沒有什麼可擔心的;至於抓凶手什麼,既然不是結束遊戲的必要條件,她自然也沒有那麼大的興趣——讓那個年輕人去發愁好了!
決心一下,林三酒仰靠在沙發上,感覺到幾天以來,神經總算有了一個鬆弛的機會。她休息了一會兒,或許是因為精神放鬆了,竟隱隱有了一點餓——之前在山村裡的時候,她和禮包變著花樣吃,把胃口已經養出來了,猛地隔了一陣子粒米未進,還真有些不習慣。
想到這兒,她左右看了看,發現那個年輕人買的黑麵包正用一張牛皮紙包著,還扔在矮腳桌子上。他吃了其中半條,還有一條沒有動過;林三酒伸手去拿的時候,一彎腰,從上衣口袋裡滑出了那一枚銅板,當啷啷地滾進了漆黑的沙發底下。
她的目光順著銅板投了進去,與一張雪白的臉對了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