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外麵拖拽著的沉滯腳步聲漸漸遠去之後,樂高人又等了好一會兒,才悄悄地頂開了垃圾箱蓋子。
可真是倒黴死了,這個星球是怎麼回事,到底末日了沒啊?她一邊在心裡罵負責定位的莎萊斯,一邊試圖爬出垃圾箱——心願挺好的,挺有誌氣,可惜她忘了自己的樂高身體。她現在胳膊腿都太短了,一連試了五分鐘,把垃圾箱蓋頂得咚咚作響,始終愣是爬不出去。
這說出去,誰會相信她也是曾經一人對戰過一個世界的進化者?
我他媽是怎麼進來的來著?
林三酒又急又氣又不敢出聲喊,同時還得擔心著跟喪屍大軍走了的餘淵,隻好開動自己的樂高腦筋,希望能從朋友們的角色上找出他們現在可能的位置。
禮包在和斯巴安往飛船的方向走,雖然不知道一路上安不安全,暫且還可以先不去管他們的位置;元向西自從“群魔夜行”一開始就不見了,她很難想象一個木乃伊會遇上什麼事、現在流落在哪兒。
至於人偶師……吸血鬼伯爵的戰鬥力怎麼樣啊?林三酒沒看過多少吸血鬼的片子,隻有一個模模糊糊的印象,感覺吸血鬼都是仗著長得好看,以色惑人,見機才能吸點血……她打了個戰,趕緊止住了思緒。至少他變成蝙蝠以後,可以直接飛回Exodus吧?用不著操心他吧?
大巫女是個普通人女王,現在就是一塊包裝精美的肉了,而且還買一送一,帶了個小肉。林三酒越想越著急,越著急就越出不去,一個不留神樂高腳還給腳下支撐的垃圾袋給刮壞了——這一下,她頓時失去了平衡,跌進了一片爛菜臟汙衛生紙等各種垃圾構成的海洋裡。
說來說去,都怪波西米亞和黑澤忌。
林三酒的氣急忽然一頓,被垃圾箱外一陣異響給止住了掙紮。躺在黑漆漆的垃圾箱裡,她屏息——屏息主要是因為環境太臭,倒不是因為彆的——聽著外麵那一陣摩擦刮撓似的聲響。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一下下地刮蹭著垃圾箱鐵皮……
隨著那聲音漸漸爬上垃圾箱,林三酒也抬起了目光:箱蓋被一個黑影給頂開了一條細縫,泄進來了小巷裡昏黃的路燈燈光。她眯著眼睛,借著路燈光,看清楚了——那是一隻足有人大的、皮毛光亮的動物,灰黑背脊像水蛇一樣滑進了垃圾箱,兩隻漆黑的、如人一般帶著五指的手,悄無聲息地插進了垃圾內。
林三酒騰地一下爬了起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樂高身體還能動作得這樣快。
“波西米亞!”她一聲怒叫,整個身體都撲上了那隻巨大的浣熊,“你醒醒,你怎麼還真的來掏垃圾吃了啊!”
波西米亞從浣熊頭套下發出了“嗯?”的一聲;但野獸直覺顯然還掌管著她,下意識地掙紮了起來。一浣熊一樂高在垃圾堆裡撲騰滾打著,一會兒浣熊咬了樂高一口,一會兒樂高叫道:“硌著牙了吧!該!”
菜葉子、臟紙團、汽水罐、咖啡渣、舊鞋子……各種各樣的垃圾都在箱內騰飛起來,二人活像是要把這一箱垃圾攪成垃圾汁一樣;其實也都怪樂高的身體太不靈活了,而浣熊的身體又太靈活,除了反複撲上去、試圖把波西米亞給壓住之外,林三酒還真是一點好辦法也沒有了。
“你趕快醒醒,快跟我回——啊,你彆蹬我——”
她和波西米亞打得太過入神,以至於林三酒一點都沒有意識到,垃圾箱蓋子早就被人給打開了。
昏黃的路燈光下,黑澤忌——成年的黑澤忌——緊緊皺著眉頭,屏著呼吸,一動不動地看著垃圾箱裡的這一場混戰。“……你們到底在乾什麼啊?”
林三酒這一下又驚又喜,一時間幾乎懷疑自己出現幻覺了,激動得話都說不全了:“啊!你在——你不是小孩——不是,是她,波西米亞,變成浣熊了——其他人呢?為、為什麼你……”
“你還記得我們在山腳下遇見的一群家長小孩嗎?”黑澤忌一手捏著自己鼻子,一手捏著波西米亞的脖子,將她從垃圾箱裡拖了出去。浣熊野性很重,還試圖反身咬黑澤忌;但他隻是手上稍稍加了一點力,波西米亞登時就順從老實地縮成了一條,痛得直從鼻腔裡低聲哼哼。
“他們把你們每一個人的裝扮都點評了一遍,所以你們每個人都成了他們認定的角色。但是唯有我,沒有被認定成任何角色。”黑澤忌似乎一點也不覺得自己裝成小孩騙糖有哪裡需要不好意思,“大概是因為他們以為我真的隻是個小孩子吧,衣服也隻是一件水手服而已,沒有什麼認定的必要。”
林三酒愣愣看著他將波西米亞薅了出去,一時仍不敢置信。“所、所以說,你脫掉小孩子裝以後,現在仍然是全副戰力?”
“廢話。”
“那、那其他人呢?”林三酒趕忙問道:“大巫女呢?”
從垃圾箱外遙遙的地方,傳來了一個很不高興的聲音。“我拒絕靠近你們。”
“她清醒了?她不認為自己是女王?”林三酒伸出一隻U型手,被黑澤忌也給拽出了垃圾箱。
“我要是女王,我現在就給你們驅逐出境。”大巫女捂著鼻子,垂著眼皮,似乎因為她不得不伸出一隻腳踏住波西米亞而感到萬分痛苦:“太臭了,她身上還黏糊糊的,我這雙鞋子是古董……”
“你的意識力……”
“鞋可以擦,意識力不能擦。”
很有道理。
“元向西已經被我撿起來送回飛船上了,”黑澤忌板著臉說,“群魔夜行一開始,他就咕咚一聲砸在地上了,成了個木乃伊乾屍的樣子……要不是有個過路的佛蘭肯斯坦用他身上的衛生紙擦鼻涕,我還真發現不了他。他現在也醒了。”
“怎麼你們都醒了,波西米亞還是個浣熊?”
“季山青搞出了個‘解藥’,”黑澤忌一副實事求是的樣子說,“他本體不是可以分出很多綹嗎?隻是其中一綹被變得無用了而已……他拿著那個‘解藥’把該喂的人都喂了一遍,現在所有人都齊了,就差你們兩個了。”
林三酒幾乎快要掉眼淚了。“真的?這麼快就……?那人偶師呢?”
“他帶領著幾個普通吸血鬼,形成了一個吸血鬼幫會,要奪下人間。”黑澤忌竟然能在說話的時候保持著一張無風無波的麵孔,真不愧是天上地下第一強武。“我們連靠近他都辦不到,他身邊讓吸血鬼圍上了。還是斯巴安主意多,他脫掉石頭裝以後,把解藥塗在身上,讓人偶師咬了一口。”
林三酒捂住了臉。她萬一現在笑出聲來,日後傳進人偶師耳朵裡,可就糟糕了。
“我們想著,反正他都已經是一個人的一餐飯了,不如再給第二個人吃一頓。”黑澤忌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說的話哪裡有好笑的地方,“所以我們又把斯巴安送去給餘淵啃了幾口。”
他說完,看著林三酒歪過了頭。“你乾嘛,你是喘不上氣了嗎?”
林三酒好不容易才止住眼淚,看著大巫女捏出了一點點意識力,將一個小膠囊給塞進了波西米亞的嘴裡。她坐在地上喘了一會兒氣,總算不笑了,接過了她的那一份解藥。
“大家這麼快就重新聚頭了,”她頗有點感慨地說,“我真沒想到。”
黑澤忌平平淡淡地說:“啊,總不能老是讓你一個人為了大家奔波嘛。”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