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4 兔子給狼的下一步(1 / 1)

末日樂園 須尾俱全 1955 字 2個月前

“假如一個正常人被感染、變了形,他就會把他知道的其他正常人,主動向變形人們供出來……因為他的記憶完好,這一點不是問題。所以,隻要有一個進化者變形了,那麼進化者的存在,對於變形人來說就不再是一個秘密了。”

這個房間的四麵牆壁,都保留了原始紅磚風貌。頭頂低矮的天花板漆成了白色,三個垂下來的黃燈泡,成了這個陌生地下室的唯一光源,將房間裡填滿了昏黃的光。

不管往哪個方向望去,都有一雙眼睛在盯著屋一柳。有的極大、顏色極淺;有的細細的,往上飛挑;有的眼周泛著青黑,好像臉上深挖了兩個洞。

他被這麼多的眼睛圍在中央,好像是培養箱裡的一隻小蟲子,眼睛的主人們都正在仔細慎切地瞧著他,分析著他的一舉一動,好像在衡量著是否需要將他處死拋棄。

換作一個月之前,屋一柳絕不會想到自己竟然還有這樣的時候:至少十來個進化者環繞了房間一圈,高高矮矮、或站或坐,都在聚精會神地聽他說話。

為了能夠融入這個正常運轉的世界,他們已經打扮得儘量入鄉隨俗了。隻是當他一眼掃去時,他依舊很難說得上來每個人的相貌如何——因為每一個進化者,都仿佛是濃墨重彩的一道重重筆觸,強烈、古怪、異樣、響亮,不由分說地壓在視網膜上。

他們彼此氣質各不相同,存在感卻都分量十足;不過隻要他們願意,他們可以連一點存在感都不露——這一點,屋一柳在剛進屋不久就意識到了。

當他剛剛走進屋子裡坐下時,這房間裡好像才不過四五個人;隨著他說得越來越深入,越來越多的人仿佛是從黑暗中浮了起來,走入了燈光下一般——但是實際上,光一直亮著,門一直關著。

那些他感覺是後來才浮現起來的人物,其實早就坐在那兒了,直到他們願意讓屋一柳看見時,屋一柳才看見了他們。

……麥隆找來的人不僅多,看來也都很厲害啊。

一個嘴唇上光澤滋潤、粘了許多雪白顆粒的女人,聞言笑了一笑說:“原來是這樣。那不難,隻要我們找出一個變了形的進化者,就能證明這個小兄弟的誠意了。”

她說話不多,但僅僅幾次發言下來,屋一柳已經尤其對她生出了好感。

他對那個看不出年紀的女人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從我之前的經曆裡,你們也知道,變形人與非變形人是不能和平共存的。他們希望能把一切正常人都感染成變形人……進化者也不例外。”

為了能夠爭取到進化者的同盟,他將自己的經曆、喬教授的經曆,儘管知道它們有多匪夷所思,還是全部一五一十地交代出來了。

喬教授也清楚這是必要的一步;隻不過她自己卻不願意露麵親自來講——屋一柳還是初次聽見喬教授忽然驚慌失措起來的口氣,簡直就像是在害怕他們可能代表的意味。

“那就讓他們來試試,看看能不能感染我們好了,”角落裡一個男人聞言挑釁似的笑了一聲。“反正變形之後就會失去進化能力,那麼他們人數再多,也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我實在不懂你們,不過是一群心懷不軌的普通人罷了,有必要這樣勞師動眾地把大家聚在一起?”

他說到後來,瞥了一眼角落裡的麥隆。麥隆對此的唯一回應,是若無其事地掏出一麵小鏡子,整理了幾下頭發。

那男人不僅講話時戾氣重,外貌也相當凶狠,但屋一柳很奇怪地就是不怎麼害怕他。把頭剃得這麼短,恨不得將肌肉、力量和凶蠻都寫在腦門上,不就說明他其實本質上不夠狠嗎?

“其實嘛……我也是同樣的想法。”坐在中央沙發上的一個男人,慢悠悠地說話了。

這個人,屋一柳是費了不少心思觀察的。比起其他進化者來說,他看上去更像是個普通人,那種軟綿綿、沒威脅力的氣質,隻要走出門,馬路上都是。但是其他進化者卻對他十分敬重——不,敬重是美化了,不如說是帶著目的的殷勤更貼切。

這個男人手中有什麼東西,是其他人都想要的嗎?

而且這東西或資源,應該是稀有甚至獨有的,大家都需要他給,否則不會每一個人都對他說話客客氣氣。

……啊,這個人是簽證官吧。

“看得出變形的人,不需要我們提醒就知道要小心變形人了,看不出變形的人呢,我們提醒了也沒用。”

簽證官將腿架起來,舒舒服服地說:“我可以做得再仁至義儘一點。凡是與我有過接觸的,我都義務奉上一句提醒;大家以後若有機會,也在十二界裡把這裡情況講一講。”

“真的是仁至義儘了。”一個瘦得仿佛連內臟器官都乾癟了的女人,立刻點頭讚同道。

“對嘛,那我們還有什麼可怕的呢?”簽證官以總結陳詞的語氣說道。

這話一出,頓時有不少腦袋都上下點了起來。

人類根深蒂固的某些東西,看來哪怕是進化者也擺脫不掉——也對,畢竟作出什麼決定、產生什麼想法、經曆什麼事件,與職業、年齡、是否進化無關,隻與其本身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有關。

“從技術角度來說,這個世界也結束三個月了。這三個月來,我沒有受過來自變形人的攻擊……”一個睫毛極長、毛發濃密的男人說道。

他看著除了毛多發厚,似乎沒有什麼異常;但仔細一看,就會發現他每一次眨眼時,睫毛之間就會撲起一小團“塵霧”。他此時正說道:“我認為這就是不需擔心的證明。你們呢?”

“我也沒有。”

“我也是。”

眼看著眾人又紛紛開始搖頭了,屋一柳忍不住升起了焦慮——就在他斟酌此刻該說些什麼才好的時候,麥隆忽然插話了。

“這個結論下得有點早,”她說著,衝簽證官一笑,看著很無辜。“畢竟我們不知道的東西還有很多……比如,進化者從開始變形,到變形完成,這個過程要多久?”

“管他多久——”

麥隆沒管這一句不知是誰的插嘴,繼續說道:“假如我感染了,那我一開始就會向變形人報告嗎?還是變形完成才會報告?更重要的是,我的能力會從什麼時候開始消失?初期、中期,還是晚期?”

眾人都被提醒了,漸漸沉默了。

“如果我的能力還沒消失呢,卻已經決定要感染更多人了,那麼我完全可以假裝成沒事人的樣子,接近另一個進化者,借助能力讓他也感染。這對我們來說,威脅就大了。”麥隆讓這個可能性在空氣裡掛了一會兒,加重了語氣說:“之前三個月沒發生,不代表接下來不會發生。”

“果然還是要找一個變形的進化者,弄明白了這些問題才能放心啊。”一個穿著寬鬆外套的年輕男人,笑著說道。

如果外部打扮是對本質不足的彌補,那麼屋一柳感覺,這個男人一定很危險。他長得白白嫩嫩、五官秀氣,看在誰眼裡都是一塊容易切的肉;但屋一柳注意到過去兩個小時裡,在場十來個進化者中,沒有一個人接近過他身邊一米範圍。

也不是說,大家都正害怕地躲著他;就好像是他自帶了一種氣質,令人下意識地就知道應該敬而遠之才好。

簽證官有點煩躁地歎了口氣。

“那這樣吧!你們分出幾個小組,各自去找找變形的進化者,找到了就帶回來這裡。至於這個普通人,麥隆你多看著點。”他連屋一柳的名字都沒記住,一拍巴掌,就給今日的聚會作了尾聲:“目標找得到當然好,找不到嘛……我看大家自己小心一點,也不是什麼大事。”

屋一柳暗暗咬住了嘴唇。

想不到喬教授連一麵也沒與這些進化者見過,卻將他們的反應猜得這麼準——明哲保身,高高掛起。也是,畢竟他們隻要在這裡撐過14個月就行了,他們隻是過客。

在進化者們紛紛離開的時候,麥隆壓在最後,與屋一柳一起走出了門。

她有點抱歉地衝他一笑,解釋似的說:“沒按你想的那樣發展吧?進化者就是這樣的。在十二界之外,我們基本形不成什麼組織,每個人都是各自為戰,單打獨鬥活下來的。這已經是我們遇見問題的首要應對模式了,能夠自己一個人對付過去,就不會聯手做點什麼。”

屋一柳沉默地點點頭。

“我也可以替你多打聽一下,看看誰能讓你進化……”

“不必了,謝謝你。”

麥隆似乎微微吃了一驚,看了他一眼——也是,在二人兩天前剛剛見麵的時候,屋一柳還問過她能不能幫助他進化。

但是……隻讓他自己進化,又有什麼用呢?

這兩天來,他想了很多。放任這個世界慢慢惡化下去,就是等於放任變形人群體不斷感染擴張;等到了能夠產生進化者的那個時候,這個世界不會剩下任何一個還能進化的正常人了。

如果說變形人的死活不值得去關心的話,那麼他仍然放不下世界角落裡獨自掙紮的同類——他們遲早會慢慢被熬死,被攻擊,被感染成變形人。隻有這個世界趕緊終結,才能給他和更多的正常人提供一條活路。

“你想過沒有,萬一其他正常人不想進化怎麼辦?”

當麥隆與他一起走在馬路上時,屋一柳沒有貼上偽裝,也感覺足夠安全了。麥隆是一個頭腦很快的人,她這個問題肯定不是單純出於好奇;她大概是隱約察覺到了,屋一柳不會這麼簡簡單單地將命運交給彆人決定——哪怕是進化者也不行——因此才有此一問。是在暗示他多加考慮吧?

“想過。”屋一柳乾脆利落地答道。

“然後呢?”

他深吸了一口氣。“我認為這是正確的事。對我,對他們,我都這樣認為。所以,其他人怎麼想我管不了,我也不管,我隻按照我認為的‘正確’來行事。”

麥隆不說話了。

“你下一個世界的簽證拿到了吧,”屋一柳問道,“是去哪裡的?”

“黃金——”麥隆的話說到一半就頓住了。“你怎麼知道?”

“你一個人聚集起那麼多進化者,也不容易吧。自從我猜到誰是簽證官,就很好解釋了……你隻要找到給自己發簽證的簽證官,那麼就等於找到了所有與這個簽證官有聯係的進化者。你都在這兒九個月了,為下一個世界開始作打算也不出奇。”屋一柳笑了笑,說:“你肯定是個好客戶,買得起簽證,不然我看他才懶得理你。”

“有時我真懷疑,你其實是一個進化者偽裝的。”麥隆慢慢笑了一下,並沒有多少笑意。

她伸出一隻手,輕輕地搭在了屋一柳肩膀上,就好像女朋友親昵的小動作一樣——然而站在人流來往的馬路上,屋一柳卻突然如墜冰窖似的,被恐懼凝固了每一根骨頭。

“如果你真的有朝一日進化了,那你用得上我這個建議……不要反複測試比你強的人的脾氣。”她低聲說,“你還給我們準備了後手吧?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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