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0 嫌疑人(1 / 1)

末日樂園 須尾俱全 1631 字 2個月前

“我們不能把她留下來。”

年輕人低聲說完這一句,又瞥了一眼不遠處紮著兩手、鬥雞一般站著的老妓\女。

兄弟倆直勾勾地盯著他,發出了一聲“啊?”,就算是問話了。

“她是第三個受害人,如果她在這裡呆了一晚上,那開膛手傑克無非就是換一個人下手而已……我還是不可能知道傑克到底是誰。但如果我們把她放出去……”年輕人說到這兒咬了咬嘴唇,露出了一點兒緊張:“——那隻要一直跟著她,我們自然就能找到開膛手傑克!”

“對,而且一抓到開膛手,我們馬上就能出去了。”林三酒眼睛微微一亮,不由接了一句話。對她而言,當然是越早出去越好:“既然這樣,我跟你一起去。”

土豆兄弟倆聞言對望一眼,似乎在思考著什麼事;過了幾秒,弟弟開口道:“算我一個。受害人主動上門了,說明我們也許到底還是跟凶手脫不開關係。”

弟弟同意了,那哥哥反而一陣搖頭:“你們愛去就去,我要留在這兒睡覺。管他怎麼樣,反正那殺手也殺不到我頭上來。”

既然幾人都下了決定,便立即由那弟弟出麵,從屋子裡翻箱倒櫃地找出了幾個便士,用它們打發走了安妮。她前腳一走,幾個進化者後腳就跟上了——或許是安妮一路罵罵咧咧的聲音引來了注意,不少人從門縫裡、窗戶後打量了她幾眼,便又縮了回去。

十九世紀的倫敦夜晚,儘管已經有了煤氣路燈,卻仍然被濕冷冷的昏暗濃濃地籠著。這兒是聚集了無數移民的貧民區,所以連路燈也不多;它們灑下的微弱黃光,僅僅隻是遠方夜色裡的一點調子,像是一滴水彩滴進了黑沉沉的河水裡,照不亮多遠就消失了。

安妮一邊吸著劣質香煙,一邊晃晃悠悠地走在小巷裡,每當有人與她擦身而過,她都要停下來,啞笑著招呼一聲。然而今晚不巧,偏偏飄下了雨絲,天上墜著沉沉的烏雲。巷子裡的人更少了,好半天也看不見一個行人。由於人煙稀疏,林三酒幾人不得不遠遠地吊在後頭,免得被安妮聽見腳步聲。

遊戲裡的黑夜,顯然比白天長得多。安妮單調淩亂的腳步聲,伴隨著她投下的長長影子,如同醉鬼一般遊蕩在街巷裡,始終沒有找到客人——根據那年輕人的資料,她今年已經四十七歲了,即使借著昏暗的黑夜,也很難騙住那些尋歡客們的眼睛。

走了半天,什麼也沒發生,那個弟弟不由有些心浮氣躁。

“也許她不是今天死的,”當安妮拐入前方的牆角後時,他悄聲說道,“咱們總不能天天晚上跟著——”

他話沒說完,猛然隻聽一聲女人的尖叫,長長地撕破了夜空。三個人都是一驚,拔步就追了上去,林三酒更是第一個衝在了前頭;然而她才一拐進那條巷子裡,隻聽“啪”地一聲,這條路上僅存的一盞煤氣路燈突然一下滅了,碎片清晰地灑落了一地——黑暗迅速遮住了這條小巷,幾人都不由停下了步子。

一聲尖叫仍舊隱隱地回蕩著,小巷裡卻已經空空如也——幾輛馬車停在路邊,幾扇破舊的門閉得緊緊的,看了一圈,哪兒也不像有人活動的樣子。

“她人呢?”年輕人一邊喘息,一邊問道。

“分頭找找!”那弟弟吩咐了一聲,忙大步衝向了小巷的另一頭,他的腳步踩著積水,嘩啦嘩啦地在夜裡聽起來格外響亮。

這條小巷還連接著幾條岔路,如果安妮在遇襲以後,被人拽進了更幽深黑暗的小路裡,也不是沒有可能——林三酒和年輕人各自散開,她順著一條岔路往裡走,一邊走,一邊叫了幾聲“安妮”,卻始終沒有聽見半點回應。

逼仄幽暗的小巷裡,連最後一點天光都被嚴嚴實實地擋在了外頭。林三酒聽著自己的聲音慢慢消失在空氣裡,摸索著身邊滑膩膩、仿佛生滿了青苔的牆壁——前方道路越來越窄,還堆著許多雜物;她猶疑地在黑暗中停下了腳,想了想,決定先退回到剛才的小巷子裡去。

一轉身,她的呼吸就停了。

一個黑黢黢的人影不知何時跟了上來,此時正立在她的身後,粗重的喘息聲在黑暗中噴出了一陣陣白汽。

林三酒悚然一驚,猛地後退一步,正要先發製人時,隻聽對方忽然顫聲道:“彆害怕!是我。”

林三酒一愣,這才反應過來竟是那年輕人。

她仍然緊繃著肌肉,低低地問道:“……你跟著我乾什麼?”

“我……我……我有件東西想給你看。”那年輕人聽起來有些發慌的樣子,“我不想在外麵說。”

“你現在馬上退出去,”林三酒一字一字地說道,“有什麼東西出去以後再給我看,不然彆怪我不客氣。”

“你這樣跟我說話是什麼意思?”那年輕人也隱隱有些動怒,隻是忍了忍,他到底還是哼了一聲,轉身就走——“真搞不懂你們這些女人!你也不想想,在這個遊戲裡,你能信任的就隻有我了!”

林三酒微微一皺眉,快步跟了上去。二人在岔路口停了下來,她隔開了幾步距離,謹慎地低聲問道:“你是什麼意思?又要給我看什麼?”

小巷因為連著後麵的一條馬路,比岔路裡多了一些微光,她總算是能瞧清那年輕人的模樣了。後者一雙丹鳳眼在生氣時,仿佛吊得更高了,嘴角緊緊抿著——他的目光一落到小巷裡,怒氣頓時消融了,深深地打了個寒顫;往後退了一步,他退回了陰影裡,隨即一聲不吭地從衣袋裡掏出了一個小小的銅板,邊緣微微地凹了一些,仿佛被什麼撞過似的。

林三酒仔細看了一眼那枚銅板,頓時有些迷惑:“一便士?給我看這個乾嘛?”

年輕人攥緊了那枚銅板,喉嚨裡咕咚一聲咽了一口口水。猶豫了幾秒,他才吞吞吐吐地說道:“……偵探小說裡,不是常常有那種橋段嗎……就是一起去找凶手,最後發現凶手卻是身邊人之一的橋段……”

林三酒沒有說話,隻是慢慢地移過目光。

“這、這是我在路燈碎片裡找到的。”那年輕人壓低了聲音,望著她的眼神幾乎帶了幾分懇切:“……我懷疑,就是這個小銅板打破了路燈。你還記不記得,我們離開之前,那個弟弟找出幾個便士給了安妮?我、我覺得……”

林三酒突然衝他一擺手,不等他反應過來,猛地朝他背後揚聲說道:“你回來了?找到人了嗎?”

那年輕人一驚,差點咬了舌頭,慌忙將銅板揣進了褲袋裡——他隻覺自己肩膀上一黑,戰戰兢兢轉過頭去,正好對上了弟弟那一張土豆般不規則的臉,和一雙圓溜溜、直瞪瞪的黑眼睛。

“不知道她跑到哪裡去了,”弟弟應了一聲,神情與之前沒有什麼區彆。他直直地盯著年輕人看了一會兒,“……你們在說什麼呢?”

“隻是在討論開膛手傑克,”林三酒儘量鎮定地笑了笑。

“不過是一個殺了幾個人的家夥而已,”弟弟也跟著笑了一下,“真搞不懂他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名聲。”

那年輕人嘴唇顫了顫,什麼也沒說出口。

幾人忽然陷入了一陣突如其來的沉默裡。

“既然找不到那女的,我們就回去吧,”還是弟弟先說話了。他撓了撓自己的下巴,帶著他那種直愣愣的神情,頭一個走向了他們來的方向——林三酒與那年輕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落後了幾步,慢慢地跟了出去。

小巷裡仍然如剛才一樣幽暗,石板路上積著淺淺的水坑。幾人的腳步聲被寂靜拉得長長的,前一步的回音還沒散,就被後一步的回音趕了上來,沒過一會兒,聽起來仿佛有不止三個人走在小巷裡一樣。

“你……你和你哥哥,是哪裡人呀?”走著走著,那年輕人忽然顫聲問了一句。

問這個乾什麼?

林三酒才一怔,隻見那個弟弟回過頭,看了年輕人一眼,答道:“我們來的地方,你大概沒有聽說過。”

年輕人合上了嘴,不吭聲了。幾個人離開了小巷,順著來路走上了一條馬路,路燈與街邊酒館的光芒終於又一次隱隱照亮了濕漉漉的街道。這兒的人聲又一次喧雜了起來,三三兩兩的娼\妓被雨淋得半濕,頭發貼在頭皮上,仍舊狼狽地試著與每一個過路人搭話——似乎沒有人聽見安妮的那一聲慘叫。

見人又漸漸多了起來,那年輕人才終於壯著膽子,靠近了林三酒。他一直緊盯著前方的弟弟身影,見他被幾個妓\女圍上了調笑,這才飛快地悄聲說道:“——你還不明白我的意思嗎?這個遊戲裡,你隻能信任我,我也隻能信任你。”

林三酒疑慮地挑起眉毛。

“你能看出那兩兄弟是哪裡人嗎?”年輕人搖了搖頭,麵色蒼白:“……反正我是看不出來,說他們是歐洲人也好,亞洲人也好,甚至阿拉伯人,好像都行。萬、萬一他們本來就是這遊戲裡的人呢?再假裝成玩家……但是這兒的背景是19世紀的英國倫敦,那麼隻有一種人八成是外來的——”

林三酒望著他那一雙上挑的丹鳳眼,已經隱隱地明白了。

“……東亞人。”她輕聲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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