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琴並不知道林三酒的意識力掃描透過大樓的窗戶,早就將外麵她與黃曉霓的戰況都一一收入了眼底。
但即使看見了樓琴直挺挺地硬抗了一下攻擊,可林三酒依然什麼都做不了;銀行一樓大廳裡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的黑暗,影響得掃描畫麵也十分不清楚。每一刻,她都必須提起全副精神防備著可能來自旦力的襲擊。
在看見樓琴從地上艱難地爬起身以後,林三酒這才微微地鬆了口氣,隨即又將注意力放在了身邊的環境裡。
進來也有一會兒功夫了,可不僅旦力的能力遲遲沒有露出端倪,連他本人現在也不知道在哪兒。
而自從林三酒進入了銀行大廳以後,所有的門窗都仿佛融化在了黑暗裡似的,要不是掃描畫麵裡還能看見窗戶,她幾乎要以為自己被扔進了另一個空間;但不管朝哪個方向走,哪怕直直走上好幾分鐘,入眼的仍舊隻有一片黑暗,竟然怎麼也找不著剛才進來時的大門了。
這也是她無法前去支援樓琴的真正原因。
林三酒忍不住微微地有點焦躁起來。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她腦海中的意識力掃描突然毫無預警地快速抖動了兩下,隨即啪地一下黑了;當它再度亮起來的時候,前方的景象已經變了。
此時在幾步遠的黑暗之外,盈盈地亮著一盞暖暖的橘黃色燈光;與四周的黑暗相比,顯得有些突兀而紮眼。
昏黃的光暈下,一家三口正端端正正地坐著,仿佛在拍一張全家福似的,麵上揚起了一個略有幾分僵硬的笑。
這是一個怎麼看都非常正常的家庭:人近中年、麵容溫和的爸爸,胳膊被一旁嬌小玲瓏的妻子伸手攬著,在他們前方坐了一個大概八九歲的男孩,有些心不在焉似的來回在椅子上扭動,似乎很不耐煩跟爸媽一起坐在這裡拍照。
隻是他們身處的環境太不正常了。
漆黑一片的銀行大廳裡,隻有這一盞詭異的光芒照亮了這一家人。在他們觸手可及的地方,便是一片濃過頭了的黑暗,小小的一處光圈被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包圍著,然而這一家子像是半點也沒有察覺似的——媽媽伸手在不安分的兒子肩膀上拍了一下,隨即一家三口調整好表情,一起抬頭微笑起來——
正好直直地麵對林三酒。
她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仿佛受到了什麼感召似的,從掃描範圍裡漸漸出現了更多的人——
不全是父母帶著孩子,也有年輕兩口子、一群朋友、或者老年夫婦帶著孫兒的;每個人看起來都血肉豐滿,充滿了真實感——除了他們所在的環境不大對勁之外。
每一個人都浸泡在濃黑色的昏暗裡,表情卻很怡然,好像自己正在公園裡散步、在家裡喝茶。
“是墮落種?”林三酒忍不住在心裡問了一句,不過自然意老師也答不上來這個問題。她隻是充滿擔憂地提醒了一句:“你彆逞能,千萬小心。雖然意識體強度大、又會變形,但可不代表你對所有攻擊都免疫。”
的確——傷害值大的攻擊對此時的林三酒來說一樣有效;假如之前旦力用的不是“泰山壓頂”,而是一串波紋球的話,林三酒如今恐怕也是一個負傷的狀態了。
她謹慎地與身邊的人保持著距離,沿著角落緩緩走了幾步,打算先看看四周的環境。
可是連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都在短短的兩三分鐘之內變得非常困難。
越來越多的人從黑暗中漸漸地浮現出身形;三三兩兩的人群聚成一處一處的,有的是家人,有的似乎是朋友,有的低聲交談,有的一動不動。這些人的數量越來越多,很快就將有限的空間擠得水泄不通,每一個角落裡都站著人影——要想在周圍走動,而不碰到這些詭異的人,幾乎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
隨著一個又一個接連出現的人,林三酒的精神也逐漸緊張起來。她死死盯住了自己的意識力掃描畫麵,生怕漏過一絲異動;然而叫她奇怪的是,半晌過去了,這些人似乎卻沒有要襲擊她的意思。
這是在乾什麼?她有點疑惑地想。
當掃描畫麵中層層疊疊的人群數量達到二三百人的時候,旦力的聲音突然毫無預兆地不知從哪兒響了起來,嗡嗡地回蕩在四麵牆壁所組成的寬廣空間裡,好像被喇叭給放大了無數倍似的,震得人耳朵疼。
“歡迎來到我的能力範圍內——我叫它提煉之家。從現在開始,我奉勸你最好遵從這個空間裡的規則……或許還有一絲活命的機會。”
規則?什麼規則?
就在林三酒一愣、正要寫字的時候,旦力的聲音又“唰”地一下靜了下去,再沒有了聲息;緊接著,站在她身邊不遠處的兩個人動了。
那是一對手拉手的年輕情侶,兩個人看起來還是學生模樣——二人突然轉過頭,麵無表情地看了林三酒一眼之後,緊走幾步來到她的麵前。
“你有十秒鐘時間,”高個兒男孩麻木平靜地說,“分辨出我們兩人中誰是旦力。”
林三酒驟然一驚,一肚子的疑惑還來不及反應,已經聽旁邊的女孩子開始一聲一聲倒計時了起來:“10、9、8……”
每一秒都過得這麼快,轉眼她已經數到了4——然而林三酒根本還沒有一絲頭緒——眼看不知道倒計時結束後會發生什麼事,她情急之下忙指向了女孩。
無論猜哪一個都是百分之五十的成功幾率,她乾脆瞎猜算了。
被指骨筆直指著鼻子的女孩,在“2”的時候卡住了,隨即露出了一個微笑。
說對了?
林三酒的手還來不及收回來,忽然隻覺一道黑影挾風襲至了眼前,直直朝她眼窩處擊來——她措手不及下,手忙腳亂地一側身,感覺那黑影幾乎是貼著自己的太陽穴肌肉揮了過去,力道迅猛之極。
直到這時,女孩的聲音才響了起來:“猜錯了。”
攻擊林三酒的高個兒男孩,並沒有顯露出旦力原本的樣子來;他見林三酒避過一擊,伸手從腰後抽出了一把長刀,手臂發力朝前一刺,直直地衝著林三酒的腹部內臟刺去——女孩說完一句話,往後退了兩步,消失在了黑暗裡。
這個時候,林三酒也在高個兒男孩長刀的攻勢下鎮定了下來;她仗著自己的身體強韌,手背向上一掀,正好擊在刀背上;她這一擊是暗暗使了勁兒的,果然隻聽“咯啦”一聲,刀背出現了幾道裂紋,隨即碎成了幾塊,嗆啷啷地掉在了地上。
“這樣的攻擊,還不如在外頭打的時候厲害呢!”她在心底說了一聲,左手一個虛晃,作勢要朝高個兒男孩的腹部攻去似的,在對方朝反方向一側身的時候,右腿已經如影隨形般跟上了,一腳便正中了他的腰眼。
一擊得手,林三酒並不戀戰,幾步便退了下來——她可沒有忘記自己身處的詭異環境。
然而高個兒男孩從地上爬起來以後,卻像感覺不到疼似的,不依不饒地再次撲了上來;林三酒正要反擊,忽然隻聽身邊的黑暗中再次響起了一句:“你有十秒鐘時間,分辨我們中間誰是旦力。”
她驚得一怔,回頭一看才發覺,剛才那個照全家福的一家三口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她的身邊——每個人的表情都十分平靜,甚至稱得上是陰沉。小男孩張口數道:“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