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房間,似乎有點兒眼熟。
她揉了揉太陽穴,輕眯了下眼適應光線,好久都沒緩過勁兒。
“醒了?”
一道低沉的男聲喚回她的意識。
沈姒怔了下,撐了下手從床上爬起來,薄毯從肩上滑落,露出一條吊帶睡裙來,純白之下春色旖旎。
她下意識地抬手遮了下,又覺得沒必要。
跟齊晟糾纏了這麼多年,他手段刁鑽又變態,以至於溫和的、刺激的,甚至那什麼的,甭管該做還是不該做的,都做到底了。這時候她再矯情衣服怎麼換了,好像真有點兒遲了。
“你怎麼在這兒?”
話一問完,沈姒又覺得自己問得多餘。她更該問問,他帶自己來了哪裡。
齊晟就坐在附近的沙發上,雙手交疊置於膝上。他背著昏光,麵色沉鬱而陰鷙,乾淨利落的碎發下,五官更加立體而硬朗,氣質有點冷。
“你暈倒了。”
他凝視著她,漆黑狹長的一雙眼,匿在陰影裡,看不清情緒。
她暈倒了?
她在秀場暈倒了?
她怎麼會在秀場暈倒了?
沈姒眉尖輕輕地蹙了下,記憶回攏後她其實還有點兒懵,心底的疑問三連還沒捋出個一二三四五來,她莫名產生了一種不太好的猜測
該不會齊晟根本沒開玩笑,真在酒裡給她下了什麼東西吧?
沈姒遲疑地看向齊晟,“你——”
疑問還沒問出口,臥室門被人推開,一個私人醫生拎著醫藥箱進來。
金屬箱子裡都是針管、輸液瓶、消毒棉、藥品等,上麵貼著的標簽都是德文,她看了眼齊晟,得到授意後,在旁邊的桌子上進行取液。
沈姒眉心突突地跳了下。
她坐直了身子,掃了眼醫生後,警惕地看向齊晟,“你想乾什麼?”
齊晟眉梢輕輕一抬,麵上依舊沒多少情緒,“你說我想做什麼?”
他不笑時一身殺伐氣,總讓人生出一種心驚肉跳的錯覺,壓迫得人氣不敢急喘,話不敢大聲,似乎做什麼都不自在,身子都麻掉半邊。
“jetztsofort?”
旁邊帶著口罩的私人醫生詢問了句,直接朝沈姒走過來。
德文,她一句沒聽懂。
可能上帝給人打開一扇門時隨手關了一扇窗,沈姒自認在藝術方麵很有天賦,但她的語言學習的確有短板。
以前齊晟教她,說什麼同一個語係或語族的語言存在規律,但藝術生和理科生之間也許存在一條鴻溝,她始終沒開竅。出國幾年,她好不容易搞熟英語,實在沒精力了解其他語言。
天曉得齊晟變態一樣的記憶力是怎麼來的,他學一門語言快得離譜。
很明顯,在語言學習上,她跟一個“跳過兩次級、還能提前一年結束大學學業”的理科學神,不存在共同話題,而且她現在也沒心情想東想西了。
她現在隻想知道,齊晟到底想給她注射什麼玩意?
“起開!”沈姒一把推開了醫生。
完全摸不清楚狀況,沈姒腦子裡過了點不好的猜想,直接從床上翻下來了。私人醫生愣在一邊,倒也沒再動,為難地看了眼齊晟。
齊晟一直看著她,看著她麵上失色,看著她緊張到翻下床,看著她赤著腳步步後退,也不搭腔。
“你冷靜點兒,三哥,”沈姒張了張唇,磕巴了好一會兒,才艱難地磨出幾個字,“有話好好說,限製人身自由和強迫注射是違法的……”
“違法?”齊晟掀了掀眼皮。
沈姒看他起身朝自己走過來,心臟跳得厲害,鞋都沒來得及穿,她赤腳踩在地毯上往後退了退,“你,你彆過來了,你再過來我就打110了。”
“這是國外。”齊晟意味深長地看著她,沉沉地壓低了聲。
“我就打911了!”沈姒急了。
她左右逡巡了下,驚覺自己跑錯了方向,這邊除了牆角什麼都沒有,連能防身的工具都沒有。
“911是美國的。”齊晟短促地笑了一下,“奧地利報警電話133,姒姒。”
他漆黑的眼睛自下而上掠過她,一寸一寸,像是打量一個剛到手的物件,眸底帶著淡淡的謔意,“不過你連手機都沒有,怎麼報警?”
像是得了趣兒,他故意磨她的神經。
沈姒退一步,齊晟進犯一步,直到她的後背嚴絲合縫的抵在了牆壁上。
退無可退。
“乖一點,姒姒,”齊晟垂眼,根本沒有聽她勸而回心轉意。他冰涼的手指撫上她的耳垂,激起她一陣戰栗,像是在誘哄,“又不疼,很快就結束了。”
“你彆碰我!”
在齊晟傾身靠近時,沈姒掠向他的麵門,可惜他反應太快,她一拳擊空。
齊晟鎖住她的手腕和肩胛骨,與此同時左腳一挪,卸掉她力氣的同時絆向她腳後,動作乾淨利落,又快又狠,輕而易舉地將她摔在了床上。
沈姒有點懵了。
“看來你就是學不安分啊,姒姒?”齊晟單手捉住她手腕往上一壓,右手指尖劃過頸側勾她的下巴,迫她抬頭看向自己,“想我綁著你?”
沈姒沒想過齊晟力氣這麼大。
他教過她格鬥,教過她軍方短刀術,她一直以為跟他動手能有兩分勝算,畢竟以前想跑也成功過,她覺得自己跟齊晟似乎隻有一點差距。
直到今天她才發現,在打架這方麵,她毫無反抗的餘地。
齊晟可能從沒跟她動過真格。
“放開我齊晟,你瘋了嗎?”
“你起開!受什麼刺激了你?你不能因為分個手就這麼喪心病狂吧?”
“你沒人性嗎齊晟?趕緊放開我!”
沈姒一動都動不了,心裡有點怕了,“齊晟,你彆讓我恨你!”
“恨我?”齊晟氣息沉沉地壓著她,看她動彈不得,意態輕慢又邪氣。
他的手指落到她唇上,暗示性地壓過她的唇珠,倏地笑了一聲,“我看你一直都挺恨我。”
沈姒迫切地想要逃離這種壓迫感,卻被他控製得死死的,動彈不得。
她那點兒微末力氣,在他眼裡,確實不值一提。
薄光從窗外透進來,光線介於明沉之間,讓人分不清是上午還是下午。庭院裡花豔樹明,灰白色的雕像立在彆墅外,隨處可見小型彩繪玻璃窗和大幅油畫,這裡更像是一座小型古堡。
齊晟身上的氣息清冽,壓迫感和侵略性極重,一如他本人。
“我還真想過找個地方把你關起來,”齊晟半直起身,單手撈起她的腿彎,握住她的腳踝,拇指的薄繭擦過她的關節,“給你打條鉑金的腳銬。”
他的眼底像擦亮了一簇火,明亮、沉冷,點燃了蠢蠢欲動的暗癮。
隻要想象一下綴滿寶石的鉑金腳銬,冰冷的鎖著她的腳踝,她一掙紮,白皙的皮膚被勒出紅痕,確實會讓人動念頭,惡劣的想法幾乎壓製不住。
沈姒看著他,渾身發毛,莫名生出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來。
“我不要,你放開我!”
沈姒完全掙脫不開他,搜刮了所有詞彙口不擇言地罵了他一頓。
等對上他沉冷的視線,她像是突然清醒了一樣,有點怵了。她的肩膀在細微地抖動,聲音都在顫,“我不要這個,三哥,你彆這樣,我真的害怕。”
“不要什麼?”
齊晟手勁兒一鬆,順勢壓在她身上,笑得肩膀都在抖,“你低血糖,還有點兒低溫,這是營養針。”
“啊?”沈姒沒反應過來。
“不然你以為我想給你注射什麼,姒姒?”齊晟的臉還埋在她頸窩,呼吸微熱,掠過她的頸,惹得她渾身一顫,“你暈倒了,我才帶你回來輸液。”
“……”
沈姒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照齊晟的脾氣秉性,再混賬的事兒,他也確實敢乾出來。
但如果他真想對沈姒做點什麼,不用等到今天,她不辭而彆的時候,他就把人弄回來了。甚至不用動手,威逼或者利誘,他從來知道怎麼讓彆人點頭。
齊晟的嗓音倦懶,混著點兒笑意,又低又輕地纏上沈姒的耳尖,“你說你每天都在胡思亂想什麼?”
“……”
沈姒的耳垂像燒了起來,有點燙,還有一點麻酥酥的癢。
我日。
這就是被小說禍害過的後遺症,她腦補了不知道多少難以言說的東西,她從下-藥腦補到強製注射,再腦補到小黑屋囚禁,最後腦補到小黃文畫麵,全程繪聲繪色,結果他什麼都沒做。
以後真得少聽周子衿講這種沒營養的故事,她被洗腦得很成功……
但也不能全怪她胡思亂想,齊晟在秀場上唬她玩,換誰不會多想?
“不是,那你為什麼不送我去醫院?”沈姒大腦還是淩亂的,“你故意的嗎,這麼嚇唬我?”
“環境太差。”齊晟言簡意賅。
照他平時燒錢式的生活水準,奧地利最好的醫院、最好的套房他也看不上眼,太次了。帶沈姒檢查完發現問題不大,隻是低血糖,乾脆回來輸液了。
沈姒躺在床上消化了好一會兒,任由他壓著,像一隻失去夢想的鹹魚。
人生的黑暗時刻不過如此,丟人。
隻是不知道這事兒哪裡戳到了齊晟的笑點,他居然還趴在她耳邊笑。
“你還笑?你居然還有臉笑!”
眼見齊晟還在笑,肩膀還一抖一抖的,沒完沒了,沈姒氣不打一出來,“我是病人,你能不能有點良心!”
“你還是人嗎齊晟?你沒看到我害怕嗎?你再笑我就生氣了!”
她推了推他的肩膀,“起開!”
齊晟難得蠻聽她的話,真就從她身上起來了,一手撐在她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