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仕山要找扶貧款使用的相關資料,那最詳細的就是“扶貧資金撥付流水賬”了。
這個賬本上麵,資金到賬日期、撥付相關單位、鄉鎮明細,寫的清清楚楚。
隻是這個賬本縣委並沒有備份,隻有財政局、扶貧辦和檔案局這三個單位有。
他現在給這三家任何一個單位打電話,讓他們把賬本送過來都沒問題。
隻是這個賬本太敏感了。
他這個電話隻要打過去,告訴對方書記要看賬本,不知道會觸動多少人的神經。
李書記下鄉走訪調研,他雖然沒有跟著過去,可去過那些地方,查看那些單位他可是知道的非常清楚。
每天晚上,扶貧辦的副主任趙複才會李書記當天走訪的詳細情況打電話的告訴自己,並由自己做好相關記錄。
趙複才也是自己推薦給李書記的。
這次下鄉走訪調研,李書記要找一個非常了解農村情況的人,最好是扶貧領域。
範有亮一下就記起來,這位以前黨校青訓班同一期的同學,也是自己的好友趙複才。
當年那期青訓班就是為提拔副科準備的。
趙複才年僅26歲,是班裡最年輕的學員,也即將是縣裡最年輕的副科級乾部。
他年紀輕,還是本科學曆,能力還非常不錯,更重要的是他和時任的縣委副書記還沾親帶故。
這樣的背景不知道讓多少人嫉妒的眼睛發紅。
在培訓期間,兩個人被分到了一間宿舍,再加上性格也十分相投,一來二去就成了兄弟。
可惜自己這個小兄弟注定是命運多舛。
就在他當上城關鎮副鎮長才一年多的時間,那位副書記就被查出患了骨癌,僅僅半年時間人就沒了。
趙複才沒了靠山,他光明的前途戛然而止。
當年他就被從城關鎮調到了鄉裡當副鄉長。
就這樣過去了十年時間。
自己都已經成為了正科級的委辦副主任。
可是趙複才呢。
他在縣局、鄉鎮副科的崗位上反複橫跳,兜兜轉轉了一大圈,最後被扔到了又苦又累的扶貧辦。
現在李書記剛好缺人,範有亮就想著幫自己這個小兄弟一把。
趙複才那也十分珍惜這個機會。
這八天來,寸步不離李仕山身邊。
書記去哪裡,他就在跟到哪裡。
反觀王濤呢,下鄉的第三天就癱在了鄉政府。
他之後就是休息一天,再陪上一天,斷斷續續,很讓人無語。
至於每天晚上自己和趙複才核對一天走訪調研的信息,這是李書記要求的。
這是為了防止走訪的記錄出現遺失,他這裡相當於備份。
現在李書記隻要看到賬本,就會發現上麵列支的項目支出和實際情況不符,而且這個差距可不是一般的大。
這要是書記發起火來,要一查到底,這事可就大發了。
這裡麵的情況,他很清楚了。
事情盤更複雜,牽扯到大量的部門和人,水不是一般的深。
如今書記初到穀山,根基未穩。
這要是惹了眾怒,後麵的工作可就不好開展了。
範有亮考慮再三,決定先把前年和去年的《扶貧開發工作年度總結報告》拿給書記看。
這個報告在縣委的資料室裡就有備份,現在又是下班時間,不會驚動任何人。
在這份報告裡麵,也是列明了《資金使用明細表》(列支到鄉鎮級)和《重點項目實施台賬》。
範有亮回到自己辦公室後,就給機要保密科當日電話值班的檔案員打去了電話。
檔案室並不是24小時值班,實行的是電話值班製,如遇緊急情況需在30分鐘內到崗。
穀山縣城本來就不大,二十分鐘後,範有亮就拿到了04、05年的《穀山縣扶貧開發工作年度總結報告》。
當他來到縣委書記辦公室的時候,就看見李書記坐在沙發上。
他的兩隻腿,從腳踝到腿肚子都塗抹上了褐色的藥水,整間屋子內散發著濃烈的中藥味。
值班醫生還在囑咐李書記,藥水要早晚各塗抹一次,口服藥是早、中、晚各一片。
尤其是腳踝消腫之前,儘可能不要走動,以免傷勢惡化。
範有亮看見此情此景,真的被感動到了。
去年周遠先剛到任的時候,也是花了不少時間,走訪了不少地方。
可是他也隻是到達了汽車能到達的地方。
像李書記這樣,靠著兩隻腳爬山涉水調研走訪的領導,彆說是縣委書記了,就是縣領導他也沒見過。
範有亮能感受到,李仕山是真心想為穀山的老百姓做些事。
他有種錯覺,李仕山身上有一種老電視劇裡優秀黨員乾部的味道。
等到醫生走了以後,範有亮這才上前把報告拿給了李仕山,然後就去倒了一杯溫水準備給他服藥用,最後又去休息室裡找出了拖鞋。
忙完了這些事情後,範有亮就靜靜站在旁邊守候著。
李仕山這時也放下了手裡的報告,笑著說道:“辛苦你了,範主任。”
範有亮答道:“應該的,書記才是最辛苦的。”
李仕山又問道:“這幾天家裡情況怎麼樣?”
“書記,一切正常。教育局、科委和體育局的負責人過來了兩次,市委這些天下發了......”
雖說每天下班前,他都會把《每日要情》以短信的形式發給李書記,但還是簡明扼要的把這些天的情況彙報了一遍。
李仕山聽完後,微微點頭,指著手裡的報告說道:“範主任,你再辛苦一下,去幫我把近三年的【扶貧資金撥付流水賬】找來。”
範有亮心裡“咯噔”一下,心想:“該來的還是來了。”
他開始思索,如何在不驚動其他人的情況下,還滿足書記的需求。
也就片刻後,範有亮就有了主意。
他很是謹慎的說道:“書記,您要是想看【扶貧資金撥付流水賬】的話,我明天讓趙複才主任拿給您。”
李仕山立刻就聽出了範有亮話裡的意思,很是隨意的說道:“趙主任這些天已經夠累了,讓他好好休息,不用麻煩他了。”
聽到這話的範有亮剛鬆一口氣,可是李仕山下一句話,又讓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