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博川這句話無疑是在諷刺樺櫟鎮的官老爺們。
這種赤裸裸當麵打臉的話也就唐博川能說。
至於原因嘛,在場的所有人都很清楚。
你嚴斌沒有去拜訪人家,已經是失禮在先了。
現在唐博川過來打你臉了,那也屬於禮尚往來。
更何況唐博川是縣長,這叫“官大一級壓死人”。
他此時說話再難聽嗎,你也隻能忍著。
李仕山立於唐博川身後,嘴角掛著不變的笑意。
唐博川這句開場白可是他精心策劃,為了就是啪啪打臉。
此時,現場陷入一種微妙的沉寂,氣氛略顯尷尬。
俞奇致見狀,連忙上前打起了圓場。
“嚴書記,還是先介紹一下其他幾位同誌吧。”
嚴斌反應速度也不慢,連忙介紹起旁邊的鎮領導班子成員。
“唐縣長我來介紹下,這是我們樺櫟鎮的鎮長,李清波。”
李清波連忙上前,伸出雙手。
“歡迎唐縣長來我們樺櫟鎮調研和視察工作。”
他臉上的笑容就比較正常了,不像其他人臉上表現出諂媚的笑容。
唐博川則是用力地握了握李清波的手。
“李鎮長,早就聽說,你可是黃嵐縣的大才子啊,聽說你的書畫是一絕,有機會請教請教。”
李清波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他真沒想到唐博川竟然知道自己。
“唐縣長繆讚了,我就隨便寫寫畫畫,算不得什麼。”
唐博川和李清波寒暄了兩句後,就向著下一位走去。
相比於嚴斌,唐聰對於李清波截然不同的態度,讓其他人不由得側目。
嚴斌此時也在和俞奇致握手寒暄,不過剛才唐博川和李清波的交流他可是儘收眼裡。
此刻他在心裡已經咒罵起來。
“媽的隔壁,這老小子是不是提前去過唐博川那裡了。剛才還在給我裝。”
官場就這樣,爾虞我詐,每個人都有八百個心眼,這都太正常不過了。
此時的李仕山也在握手的行列裡。
畢竟他怎麼說也是正科級的副主任,算是走訪的領導。
當他和李清波握手的時候,力度不由得重了幾分,兩人之間眼神進行了短暫的交流。
在眾人握手、寒暄的環節結束後,唐博川笑著說道:“嚴書記,帶我參觀下你們新建的政府樓吧,聽人說號稱安江地區鎮政府第一樓啊。”
麵對唐博川的持續調侃,嚴斌也隻能尬笑兩聲,趕忙在前麵帶路。
一行人穿過小院走進了這棟氣派的辦公樓內。
剛踏入一樓大廳,立馬就被裡麵的裝修小小地震撼了一把。
倒不是這些人沒見過世麵,隻是想不到一個小小的鄉鎮能裝修得如此高端大氣,非常地現代化。
此時大廳裡擺放著十幾塊展板,李清波走到眾人的前麵,開始介紹起來。
“各位領導,我們樺櫟鎮是由原來的響水、紅衛、富強三個鄉合並組成的,戶籍人口4萬餘人,下轄3個社區、22個行政村,去年農業總產值達到0.5億元,工業總產值達0.8億元,社會商品銷售總額達0.72億元......”
李仕山聽著這個零點幾億這個詞,心裡一樂。
這個李清波挺會用詞的,“億”這個單位明顯比“萬”聽起來大氣很多。
這讓他想起了後來網上的一個段子、
“我月收入不到一個億。”
“說具體點。”
“三千兩百二十四塊六。”
一行人隨著李清波的介紹,順著展板擺放的順序看了起來。
展板上的內容都是非常套路的東西,就是樺櫟鎮基本情況、取得了哪些成績之類的。
雖然這些內容千篇一律,沒有任何新意,但是卻也能看出一些東西來。
除了人口數據,經濟指標外,還能從鎮政府獲得的榮譽上看出些東西。
鎮政府獲取的榮譽,其中一部分和鎮政府取得的成績無關,是取決於一把手和上麵的關係如何。
尤其是縣級榮譽,什麼先進單位、先進集體、平安鄉鎮、文明街道之類的。
這些主觀評測非常強的榮譽,想要拿到手看的就是你的人際關係。
再看樺櫟鎮,竟然一個榮譽都沒有,展示的都是鎮成立以前三個鄉的榮譽。
雖然說樺櫟鎮才成立一年多,但是怎麼也給一兩個榮譽吧,一個沒有,這就有點蹊蹺了。
李清波介紹完展板上的內容後,就跟隨李清波來到了大廳右側的電梯前。
看見電梯,李仕山忍不住搖頭。
奢靡啊,太奢靡了。
這麼個小小鎮政府辦公樓竟然安了兩部。
此時,唐博川也皺了皺眉頭,說道:“我還是走樓梯吧。”
李清波也是一愣,有些為難地說道:“唐縣長,走樓梯太累了。”
“我在縣政府也是走樓梯,習慣了。”
唐博川說完這話後,徑直向著樓梯口走去。
在場的其他人,彼此對望一眼。
縣長都走樓梯了,他們也隻能跟在唐博川身後。
這個時候誰也不會傻傻地乘坐電梯去。
此時電梯剛好到了,電梯門打開,唐博川帶著眾人踏上了樓梯的第一個台階。
此時,站在後麵的省報記者拍下了這個畫麵。
眾人氣喘籲籲地來到了六樓的會議室,這裡也早就提前布置妥當。
橢圓形的會議桌上,除了擺放了銘牌以外,還有鮮花和水果。
這些都屬於接待的基本流程,不過李仕山在看自己的姓名牌的時候,倒是有些感慨。
自己也算是有姓名牌的人了,上一輩子自己可沒這個資格。
眾人按照擺放銘牌的位置坐下之後,嚴斌拿起桌子上的講話稿開始念了起來。
這份講話稿寫得非常一般,內容又枯燥又冗長,嚴斌念起了稿子來語調也沒有任何變化,聽得在場不少人昏昏欲睡。
好不容易嚴斌念完講話稿,接下來就是李清波彙報樺櫟鎮經濟建設情況。
就在此時,會議室的大門被悄然推開,一位小平頭青年疾步而入,他悄然靠近嚴斌,以手掩口,在其耳邊低語了幾句。
嚴斌的麵容瞬間凝固,顯露出驚愕之色,隨後轉為陰沉。
他緊蹙眉頭,簡短交代幾句。
青年迅速點頭,再次匆匆退出會議室。
這一切細微的變化沒有逃過李仕山的目光。
或者說,李仕山就是在等待這個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