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是一名四十歲上下的男子，身上有幾分書卷氣息，但或許是浸淫官場太久的關係，滿身的乾練，在我落座之後馬上帶著一群官員再次俯身跪地，道：“雁門郡郡守張揚，率領一郡官員人等參見君侯！”

“……”

我有些不習慣，具體說是很很不習慣彆人這麼叫我，但還是硬著頭皮一揚手，道：“各位大人不必拘禮，都起來吧！”

“是，君侯！”

張揚等人起身。

張靈越則立於我一旁，仿佛是一位協助辦理公務的從事一樣，笑道：“張大人，這次率領這麼多的官員來軍營拜見我們統領大人，究竟何事？”

張揚略一猶豫，終究還是沉聲道：“雁門郡是君侯的封地，我等是君侯治下的官員，理當主動前來拜會君侯才對。”

“話雖如此。”

我看了他一眼，說：“但流火軍團身為邊軍，情況不太一樣，這次之後就不必再來拜會了，正常書信往來就可以，畢竟雁門關外不安定，說不定什麼時候異魔軍團就打過來了，到時候我們可沒空照顧到你們地方官員。”

“是！”

張揚道：“但雁門郡終究是一座大郡，人口富足、耕地極廣，所以我等這次來了也沒有白來，帶來了一些郡城中的物資送給大人，希望能為流火軍團貢獻一二。”

“哦？”

張靈越笑了：“你帶來了什麼？”

張揚轉身左側的一名官員，他好像是負責賬簿的事情，馬上顫抖著手從長袖之中拿出了一紙卷軸，展開之後道：“這次，我等一共籌集了八十萬金、兩萬三千頭羊、九千五百頭牛、七百匹戰馬、三萬石糧草，以及三千名青壯和一千名年輕女子，青壯可以充當兵源，他們都極為願意成為流火軍團的一員，女子可以留下作為勤務，縫縫補補，洗衣做飯總是可以的。”

我怔了怔。

“大人？”

張靈越目光詢問。

我緩緩站起身，道：“三千名青壯留下，我們剛好缺少兵源，一千名女子就全部帶回吧，我的士兵們自己會縫補洗衣，不用她們幫忙了，張揚。”

“是，大人！”

聽到我呼喚他名字的時候，這位一郡父母官再次嚇得跪下了。

我則目光睥睨的看著他，笑道：“說實在的，一路走來，我見過的地方官員就沒有幾個好官，一個個魚肉百姓、屍位素餐，在你們來之前我就在想我封地裡的官員會不會好一點？這次，如果你們隻送了金銀和女人過來，我肯定會每人給你們五十軍棍，甚至直接把你們軍前正法了，但你們不僅僅送來了金銀，還送來了牛羊、戰馬、糧草等物資，還有兵源，所以……”

我緩緩走到了帥案的前方，學著風不聞的模樣，對著他們行了一個較為標準的拱手禮，腰落得很低，道：“所以這次我要謝謝你們，這些物資都是流火軍團最緊缺的東西，希望你們回去之後能夠善待百姓，更加勤勉的治理州郡，這麼一來我就更加欣慰了，放心，你們可以放手去治理，我這個北涼侯對地方不會橫加乾預的。”

“是！”

張揚渾身顫抖，目光滿是感激，道：“多謝君侯！”

一群人再次跪拜。

我則點頭一笑：“張靈越，帶各位大人下去吧，點算好各種物資，全部納入流火軍團的物資庫中，此外，讓各位大人今天就在軍營裡休息吧，明天再走，晚上帶他們看我們的夜間的演武對抗，也讓各位大人感受一下軍營風采。”

張揚等人連連點頭：“多謝大人！”

……

深夜。

雁門關上，我沒什麼事情想去做，朝歌城那邊的建設任務其實也不差我這一手，而我過去做任務的話，得到的獎勵其實相當一般，倒不如留在雁門關，隻要我在，就能觸發一些類似於“郡城官員拜訪”這樣的陳情，到時候又能拿到一筆十分豐厚的功勳值和經驗值，比刷領地任務要強多了。

夜風徹骨，吹在身上像是刀子刮一樣。

“下雪了！”

也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一眾士兵齊齊舉著火把，發出歡呼聲。

空中，一道道雪花飄零，不大，隻有指甲蓋這麼大小的雪花，落在身上冰冰涼涼的，而我則就坐在城牆邊緣，單手托著雉堞，百無聊賴。

雁門關也下雪了啊。

北涼行省地處北方，下雪是很尋常的事情，不知道今年蘇州什麼時候會來一場初雪，記得之前的幾年都會下，隻是下的小，南方的氣候就是這樣，特彆是蘇州這種江南的城市，想來一場大雪真是太難太難了，能每年都看到雪花，就已經應該知足了。

可是，白鳥呢？

我心頭忽地一動，仰頭看著夜空，雖然看不了多遠，心裡麵卻想起了那個無比特彆的傀儡，白鳥無處不透著特彆，她跟橙夜完全不一樣，與橙夜相比，白鳥更像是一個活生生的女孩，有自己的個性，而橙夜則隻是服從命令罷了。

看著遠方，那裡會是白鳥去曆練的方向嗎？

她說要找回真正的自己，可她真的知道自己是什麼人嗎？

未必，她的身份實在是太神秘了，恐怕即便是林豐年師叔也不知道白鳥到底是什麼來頭，還有，上次白鳥偷偷威脅林師叔的一幕，這一幕印在我的腦海裡揮之不去，還記得當時白鳥的神情，霸道，還帶著一點調皮，少女心性如此。

“可彆出事了啊……”

我呼出一口白霧，禁不住的皺了皺眉，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居然開始為白鳥擔心起來了。

……

“唰！”

一道雪白身影從天而降，就這麼俏生生的坐在我一旁，白衣勝雪，一道無比深邃的劍意隱藏在嬌軀之中，不露鋒芒。

“什麼人？！”

一群流火軍團的守城士卒紛紛拔出利劍。

“沒事，退下！”

我一擺手，笑道：“是我師姐！”

“是，原來是雲月大人啊……”

眾人紛紛告罪後退，有的甚至直接撤離了城池，大家都知道，有荊雲月一個人在，雁門關的安全程度要超過一支甲等軍團。

“怎麼啦？有心事？”雲師姐歪頭笑問。

“也還好，沒什麼大心事。”

我微微一笑，轉身看著雲師姐，道：“師姐怎麼這麼有空，來我們雁門關呢？”

她笑了笑：“公務太多，看的煩了，就出來透口氣，感受到你的氣息就在雁門關，所以就飛過來看你一眼了。”

說著，她秀眉一揚，笑道：“不錯嘛，這才過了多久，就已經踏入永生境中期了。”

“已經永生境中期了？”

我愕然。

“嗯。”

“我自己都沒有感覺到。”我有些悻悻然，心頭卻在想，多半是在劍道長城上的修煉，那一番的磨礪，加上山海之力的獲得，以及現實中劍法的蛻變，這才讓我在遊戲裡的境界也跟著一起江河日進，就這麼悄無聲息的踏入永生境中期了。

永生境中期，是個什麼概念呢？

我想了想，大約已經比真陽公、覆雨公、巨鼎公這三公要強了，比起風相差了一點，風相的修為是永生境後期，接近圓滿，而陛下軒轅應的修為堪稱是人族中的佼佼者，永生境大圓滿，距離破境到準神境隻有一步之遙，但就是這一步，他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沒有能夠踏出了。

能踏出這一步，則一步登天，獲得比肩於師姐的力量，若是不能踏出，那就隻能終此一生停留在永生境，直至壽命耗儘也不能一覽永生境之上的無限風光了。

……

“師姐。”

“嗯？”

她斜著看我一眼，其實也在欣賞這天上的飛雪。

我自顧自的說道：“我覺得自己現在掛念的東西太多了，以至於影響了自己的心境，一方麵，我掛心於流火軍團太多，擔心軍團裡會發生什麼事，也擔心異魔軍團會突然發動攻擊，派遣精銳力量重擊雁門關，到時候流火軍團必定慘敗，還擔心朝歌城會守不住，到時候大家好多天的心血都會白費，此外，小淺依舊對阿飛不冷不熱，我擔心阿飛會想不開去跳樓什麼的，還有，白鳥說要出去曆練一下，可她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我有點擔心她，還有就是，龍域那邊雖然現在平靜得很，但我擔心林海會有一個什麼樣的陰謀，正在謀劃著針對師姐，而師姐在明處，總是不好的。”

她聽著我的碎碎念，隻是笑著點頭。

我皺了皺眉，仰頭感受著空中的飛雪落在臉上，道：“現實裡，我又擔心引導者會真的有什麼方法直接介入現實，害怕超凡計劃會有第三形態的怪東西出現，到時候以我的力量都未必能壓製得住了，恐怕會有很多人被殺害，我擔心會失去父親，姐姐，也害怕會失去林小夕、沈明軒、如意這些身邊親近的人，但師姐，我無能為力啊，一個超凡計劃就足夠讓我團團轉了，而且我至今也沒有搞明白引導者到底要做什麼，更不知道怎樣才能救回李逍遙、方歌闕，還有老韓。”

荊雲月帶著笑意著看我，但沒有說話。

我也看著她：“師姐，你知道自己是真實存在的嗎？你又可知道，你在這裡……在我這裡，並不是真實存在的，我所看到的可能隻是你的一道精神力量。”

她淺笑道：“知道的。”